太陽再次被吞噬,賽開蓮終究無法強撐身子,一瞬間四肢發軟,跪倒在地上,嚇到了跟在他身後的希碧。
「陛下!」
「希碧……」賽開蓮握住希碧伸出來想要幫忙的雙手,「去校場找塔爾羅斯他們……讓他們鎮壓受操控的人民……」
希碧搖了搖頭,「我答應過哥哥要保護你。」
「希碧……」賽開蓮還想要勸希碧照他的意思去做,希碧卻紅了眼眶朝慌張得快哭出來的維瑞特吼:「沒聽到陛下說什麼嗎?快去校場找宰相!」
維瑞特的眼淚被吼了回去,立刻抓起裙襬跑向校場傳達賽開蓮的指令。
──拉……你也沒辦法壓制詛咒了嗎?
平時聒噪的神祇沒有應答賽開蓮的內心問話,賽開蓮痛苦的闔上眼,他的胸口像是被擊沉的戰船,壓上了顆巨石,一點殘存的碎片都無一倖免,無法浮上水面。
一股腥甜自喉頭湧出,他雙肘撐在地上嘔出一口口黑血,看來怵目驚心,身體卻意外輕鬆了不少,賽開蓮擦掉唇角的血跡,藉著希碧的幫忙站起身。
力量逐漸恢復,但拉神的神力也逐漸抽離,宴會那傳來了動亂的聲響,如野獸的吼叫,物品遭摔碎的聲響震耳欲聾,腳步聲朝他們而來。
希碧帶領瑪弗德特的祭司們舉起武器準備應戰。
「太陽之神,萬神之父母,您由渾沌之中誕生,請予我力量……」祭司們聽到他們的法老詠唱起咒文,無力深綠的雙眸瞬間翠綠有神,無所畏懼。
──你真的要取回我的祝福嗎?這樣阿匹卜會找上你的!
平常聽來聒噪的聲音此刻充滿擔憂,拉神一直都在給予賽開蓮力量,去壓制阿匹卜的詛咒,讓阿匹卜無法再用祂的神力操控埃及子民。
凡人之軀如何匹敵神靈?尤其是能與太陽神分庭抗禮的邪神。
因此賽開蓮耗費了大多的精力與心力,體力也不堪負荷,拉神不得不短暫抽離祂的神力,但此刻賽開蓮卻不怕死的向祂祈求。
祂應該應許的。
「我答應過里特,不會讓希碧受到一絲傷害。」
「陛下您在說什麼?」希碧用刀背放倒了一名瘦弱的大臣,「我是瑪弗德特女神的祭司,是我的職責應該讓您不受到傷害!」
「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子民互相殘殺是吧。」
隨著一聲嘆息,賽開蓮重拾拉神的祝福,他開始念誦咒語,太陽自黑影中重返大地,受到阿匹卜詛咒影響的人們都紛紛倒地睡去。
賽開蓮摀起胸口嘔了幾口血,但這次卻是鮮紅色的。
「找到你了……」彷彿來自無邊的夜幕,一名男子撕開了舒神而來,挾帶泰芙努特的溼氣,抬起賽開蓮虛弱帶血的下頷,「嘖嘖,誰能想到這是拉神最喜愛的俊美法老呢?」
「滾!」希碧手起刀落,俐落的將男子輕浮賽開蓮的手給兩斷,但男子卻感受不到疼痛,全黑沒有眼白的瞳孔盯著希碧不放,扯起詭異的微笑,「瑪弗德特的祭司?」
希碧身後的祭司們都受其震懾退後一步,唯有希碧護在賽開蓮身前寸步不離,舉起里特不久前替她打造的彎刀,「以瑪弗德特女神之名,我會再次砍下你的頭獻給諸神。」
「你知道我是誰?」祂的聲音瘋狂沙啞,像是經歷最寒冷的風砂砥礪,全身上下的疤痕如同日復一日的死亡,卻無數次重生。
「你以祭司的肉體重生,奪走了許多的靈魂。」
「別忘了絕大部分都是妳貢獻的,真可惜沒有抓住阿蒙的祭司,不然他的靈魂肯定比那些愚蠢的凡人更加好吃。」
男子的話在挑動希碧敏感脆弱的神經,往她心中最深沉的疼痛攻擊,她以為她不會在乎那些人的死亡,畢竟不殺了他們自己就會死,但是……
「妳怕了。」男子嘲笑希碧微微顫抖的手,「連刀都拿不好了,還想保護誰呢?」
希碧咬緊了牙關,握緊了手上彎刀,準備將男子大卸八塊時,賽開蓮虛弱但沉穩的聲音傳來:「希碧,還記得我和妳說過的話嗎?」
「您和我說過太多了!我怎麼可能都記得下來?」
她聽到法老虛弱的笑聲,似乎用著最後一絲力氣和她說話:「妳的強大來自妳的武力,但這也是妳的弱點,妳得穩住妳的依比,強固妳的薩胡,不要受到干擾……」
薩胡……心智與精神力量的統一……
希碧深吸一口氣,她的手不再顫抖,眼前的敵人空有一副軀殼。
『感受妳的憤怒,那能使妳有力量;感受妳的畏懼,那能使妳謹慎。』她終於能聽到瑪弗德特女神的聲音,堅守於法老身前。
但男子卻無視了希碧,眼中只有痛苦脆弱的法老,祂推開了希碧,將人掀飛撞到牆上,伸出沒有被截斷的手,再次抬起賽開蓮的下頷,「我能重生,你能嗎?」
人死當然不能復生,就算他貴為法老,也是凡胎肉身。
「你想死得好看點嗎?」男子拇指擦過賽開蓮染血的唇角,即便生命急速流逝,那雙綠眼不曾顯露懼意,不管是對邪神還是對死亡,明亮的讓男子想挖了出來。
對於人類來說什麼是最痛苦的?活著受盡屈辱,卻苟且貪生不敢赴死,還是眼見著心愛之人在自己面前死亡?
男子想起祂的祭司最大的願望,既然想要報復那麼就成全這一次,祂使用祭司的身體,併起手指貫穿法老的心臟,一瞬間大量的熱血撒在祂的手臂上。
「陛下──!」
趕到王宮的里特和琉亞斯剛下馬便聽到了希碧絕望的尖叫聲,他們立刻隨著聲音來到現場,卻已經什麼都挽救不回來。
賽開蓮躺在一片血泊中,全身上下染上血腥,他的胸口被洞開,罪魁禍首早已消失無蹤。
希碧和目睹法老死亡的祭司們都趴在賽開蓮屍首邊痛哭,里特僵在原地,一時間提不起一口氣,踉蹌了一下身子,跌坐到地上,連起身的力氣都喪失,手腳並用爬到賽開蓮身側,他顫抖著手去處碰賽開蓮的臉頰,帶著餘溫卻沒有呼吸,鮮血染濕了他潔白的長袍。
「賽開蓮……」他的嗓音顫抖,淚水不停落下,無助的聲聲呼喚著不可能睜開眼的愛人,他突然笑了出來,破碎又絕望地坐起身子,將賽開蓮擁入懷中,壓著他不再往外冒血的窟窿,像是想替他留存最後的溫度緊擁,低聲哀求著:「你睜開眼……求求你……」
不管他落下多少親吻,也喚不醒賽開蓮。
而沒有賽開蓮所壓制的阿匹卜詛咒,正橫行於埃及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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詛咒在埃及中蔓延,法老的驟逝暫時沒有公開,塔爾羅斯組織起祭司們去抵抗阿匹卜的詛咒,奈何卻無法平息紛亂的民心,來自於太陽之子安定的力量不復存在。
甚至民間開始了對阿匹卜的信仰,不願面對太陽神的光芒,往阿匹卜的黑暗墜落。
只要成為阿匹卜的信徒就能免受詛咒干擾,還能像阿匹卜一樣永遠不死。
「哥哥……」華卡手上捧著一碗米粥,走到里特的床邊搖了搖他,「你再不吃東西身體會受不了的。」
「沒關係……」
「有關係!」華卡眼角泛紅,如今希碧因骨折躺在床上休養,加上目睹法老死亡,好幾晚都遭夢魘纏身,妮芙蒂幾乎是衣不解帶的在照顧希碧,艾薩克也還在為不久前的日蝕損失而奔波,他那些可靠的手下都還因詛咒而沉睡不醒。
那該死的阿匹卜!所有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敢揚言只要信仰祂,他們因詛咒而沉眠的家人就有可能清醒過來,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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