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木色的船隻被上了藍紅綠的色彩,船頭雕刻著一頭精緻的獅頭,一張開船帆便能看到荷魯兀爾商隊獨有的標誌,一隻棲息在蓮花中的朱鷺,生動的彷彿隨時會展翅高飛。這麼一艘華麗又獨一無二的商船,對那些港口居民來說可是稀罕的事物,比那些商人自稱從什麼國家帶來的珍奇異寶還要稀有,尤其是能夠見到荷魯兀爾的傳奇商人『安瓦爾』。
里特對那位船員笑了下,轉頭繼續和雷妮當商船上最沒事情做的人。
「所以代達洛斯還是不肯和我們離開羅德島嗎?」
里特搖頭,雙手抓著船桅伸展了下筋骨後嘆了口氣:「老師說想在那緬懷伊卡洛斯。」
「難怪你會拖這麼久才來。」作為里特的『合夥人』,雷妮在荷魯兀爾商隊的地位和里特是平起平坐的,兩人工作分明清晰。
管理商品品質兼拋頭露面談生意的是里特,而雷妮負責處理帳簿。在分配工務細項之前,里特本是屬意讓雷妮來談生意,但在雷妮第二次將要吃她豆腐的商人給打跑之後,里特便接下了這份工作。
雖然在雷妮完全學會管理帳簿之前,所有事情都落在他的肩頭上,但關於如何管理底下人,還是雷妮比他有經驗,不然他可能一轉頭都是在做白工。
「唉……我本來想趁著航行期間再和老師多學些工藝。」浪花擊打著船身,自港口出航的商船比比皆是,唯有荷魯兀爾商船最為突兀顯眼,不僅只是上頭的色彩,那與其他船隻非常不一般的船首設計,便讓其他商船不敢靠近而遠離。
畢竟曾有落魄的海上民族想搶劫荷魯兀爾商船,卻因不明原因而被擊退,聽說那龐大的船身會出現一個個圓孔,架上了又一個個黑色的圓柱造型的物體,然後隨著一股煙硝味噴出一顆黑色的球體。那顆黑球會帶來轟鳴及火花,炸裂開來的火焰令人心生畏懼,帶來致命的毀滅。
「安瓦爾」這名字帶有光亮、更加閃亮的意思,那些曾吃過荷魯兀爾商船大虧的海上民族,都紛紛再給「安瓦爾」另一個稱號:掌握火焰的男人。
自此其他商船一發現荷魯兀爾商船接近,便會紛紛避開,甚至想知道這恐怖的技術是里特從哪個國家學來的。
當然船隻砲彈的技術並不是代達洛斯教給里特,但將那些奇巧機關技術教給里特的人正是代達洛斯。
既然神話中的米諾陶洛斯真有其人,那麼曾經提特斯提及過的代達洛斯肯定也是存在的。製作出關押米諾陶洛斯的迷宮設計者,收集飛鳥的羽毛做成翅膀飛上天空的男人,這男人擁有神賜予的鬼斧神工,卻也因此付出代價。
親眼目睹兒子伊卡洛斯墜入愛琴海,就此生死兩隔,只能日復一日到海邊悼念緬懷。
代達洛斯本該是神話人物,卻也活生生地出現在里特面前,教導他奇巧機關,將自己畢生所學都給了這認識不到幾週的青年。
將里特視如己出,可天下終無不散的宴席,里特得回去埃及,他得回去他心念的人身側。
里特轉頭望向盯著海面出神的雷妮,「雷妮,他會肯見我嗎?」
雷妮想了一會搖頭,「不知道。」
「我很想他。」
雷妮深深地看了眼里特轉過的側頰,輕聲嘆息。
「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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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艾薩克一家身分從商人變成了農民,但偶爾總會有位貴族來拜訪他,帶上了許多美酒與佳餚,只為求教賽莎特商隊經營之事。
這讓艾薩克總是百感交集,賽莎特商隊是他畢生心血,雖已讓給了王室,可他終歸是放不下,尤其是商隊裡人事變動不大,都是他曾經的心腹手下。
因為有艾薩克的交代,他們都會聽從新上任的貴族命令,但很多時候都是做些表面工夫,這讓那位貴族管理起來很頭痛。
而這位貴族也不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上位者,而是艾薩克曾經的生命之家同儕,亞圖的大兒子──坦蒙。
當時在生命之家他們的相處不好也不壞,應該說坦蒙並沒有和誰特別交好也沒有交惡。
只顧著完成手上的學業,彷彿不想給亞圖丟臉而努力,現在最大的煩惱除了女兒比埃的婚事,便是要如何統御賽莎特商隊,不讓王后失望,是個墨守成規,過分認真嚴謹的人。
艾薩克有時候都會很佩服安赫舒,若是讓其他的貴族來頂替他的位置他是連理都不會理,可安赫舒偏偏就是找來了亞圖的兒子來擔任,光是亞圖對他們一家的恩惠,就不得不讓他給坦蒙建言,或是轉頭去遊說他那些曾經的手下。
「你沒有從商的頭腦。」艾薩克在坦蒙第一次拜訪時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事實。
坦蒙並沒有因為這個評語而惱怒,反而回了艾薩克:「可你有當書記官的頭腦,為什麼不做書記官,而選擇和你父親出航經商?」
這句話算是刺痛了艾薩克。是的,當年他並沒有聽從亞圖的建議從事書記官,而是回到故鄉繼承父親的事業。
「因為妮芙蒂在等我回去。」
「你大可以在穩定後把她接來首都。」
「那可就沒有現在的賽莎特商隊。」艾薩克皮笑肉不笑的反駁。
坦蒙雖本性不壞,但還是有貴族的臭脾氣,總是高高在上,睥睨著身側所有的平民與奴隸,尤其他的父親又是鼎鼎大名的阿蒙主祭司,更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看。
說到賽莎特商隊,坦蒙內心也很複雜,在他這順遂的人生中,賽莎特商隊是他最大的一道檻。他沒有經商的經驗,更不知道要如何評估商品好壞,加上全商隊的人沒有一個看好他,都在等他落馬,看他的笑話。
現在他家中正堆著一些領隊從他國帶來的商品,可不管怎麼細瞧都無法給予合理的價值評估。無奈之虞,只好在亞圖的建議下來找艾薩克幫忙。
坦蒙在生命之家時早已摸清了艾薩克的本性,聰明但誠實,從不耍些花招譁眾取寵。他想這也是為什麼當初亞圖會這麼看重艾薩克的原因,而他更不會承認他曾經嫉妒過艾薩克。
嫉妒艾薩克可能在亞圖心中的份量比他還重。
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坦蒙暗自收在了心中,回憶過去實在毫無意義。他咳了幾聲:「抱歉,當作我剛才失言了。艾薩克,請你做為副手幫忙我管理賽莎特商隊。」
艾薩克聳了下肩頭,「但我現在是農民。」
「我已經獲得了法老及王后的允准了。」坦蒙將一捲紙莎草捲放到他們之間的桌上,「現在我是來和你談利益分配。」
空氣凝結了一會,艾薩克才露出微笑開口:「你想怎麼談?」
坦蒙提起了心眼,不禁懷疑這一切是否都在艾薩克的成算中。
可他沒有問出口,深怕一問,便讓那曾經強盛的商隊毀在他的手中。
坦蒙忍不住回想起當初去向法老請求詔書時,法老說過的話:『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絞了他才對,連我和王后都敢算計。』
可陛下面上卻沒有話中那樣的盛怒,而是冷靜地寫完詔書。
艾薩克為了養子所做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們貴族的談資,沒有人敢相信會有個平民敢這麼觸怒法老還能全身而退。當初亞圖以為得一輩子藏著艾薩克一家,可只藏了三個月,法老的怒火便完全平息下來,變回了過往那冷靜果決的陛下。
雖然陛下已經沒有那三個月的難以近身諫言,可坦蒙猜想法老只是麻痺了自己,光是看他對那座宮殿的處置便能窺知一二,只是誰都不敢去問,也沒有誰敢再提起里特。
彷彿成了法老心中的一根刺,誰都碰不得。
坦蒙嘆了口氣:「你……該不會料到終會有這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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