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應該是拿來描摹眼線的畫筆,在破舊的莎草紙上塗塗畫畫,完全看不出來她兩天前渾身發燙,發著高燒被送來這裡。
門被推開,赫特菲爾斯乖巧地轉頭,是里特捧著鮮魚粥進來。
里特除了訝異赫特菲爾斯迅速的恢復力,也不免擔憂的走到赫特菲爾斯身前蹲下,「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里特叔叔,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赫特菲爾斯晃了晃小腳,「我想母后和父王了,他們都不想赫提嗎?為什麼都不來見我?」
「他們很想妳……」里特將鮮魚粥放到了桌上,抱起赫特菲爾斯到膝上,「公主您的病會傳染給別人,若是傳染給了王后會傷害到她肚子裡的寶寶。」
「那父王呢……」赫特菲爾斯能夠接受安赫舒無法來看她的原因,但她卻不能夠明白為何連賽開蓮都不能來看她,里特餵了赫特菲爾斯一口魚粥,「他很想來見您,只是很多人不希望他來這裡。」
「是因為父王的身體變差了……」赫特菲爾斯軟糯的發言讓里特的手一頓,他問赫特菲爾斯:「您也覺得他的身體也變差了嗎?」
「對啊!父王最近都很沒精神……」赫特菲爾斯抓過里特手上的湯匙,開始就著他手上的魚粥吃了起來,「他和我說話時都很不專心……」
「他只是太忙了而已……」里特順了順赫特菲爾斯細柔的髮絲,在她吃完飯後再哄著她喝藥,再看著她乖巧的小憩。
里特坐在赫特菲爾斯的床邊,想著赫特菲爾斯所說的話,拳頭越握越緊,逐漸虛弱的賽開蓮是否是遭到了阿匹卜的侵擾?
就連拉神也無法為賽開蓮抵擋嗎?那他得趕緊加快腳步,一定要抓住阿匹卜的祭司。
等待赫特菲爾斯轉醒,里特一邊為他梳理頭髮,一邊開口詢問:「對了公主,迷朵兒說您今天可以稍微出去走走,您想出去嗎?」
「想!那我可以去見父王和母后了嗎?」
「這……」里特面露困難。
「還是不行嗎?」面對赫特菲爾斯的問題,里特抱歉地搖了搖頭,赫特菲爾斯雖感到失望,但還是很高興能出外。
里特為赫特菲爾斯披好了披風,給她戴上能夠遮住半張臉的布料,才帶著她走上街。
赫特菲爾斯對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里特帶著她到校場去,畢竟這裡有個人十分擔憂她的狀況。
早前得到消息的麥拉肯不等里特踏入校場,急忙地迎了上前,赫特菲爾斯軟軟的喊了聲:「麥拉肯叔叔。」
確定赫特菲爾斯健康如昔,麥拉肯紅了眼眶輕輕應了一聲,厚實溫暖的大掌撫過赫特菲爾斯的臉龐,「您看來很健康……」
「我很好,你有見過母后嗎?」
似乎是父女之間心有靈犀,麥拉肯能夠知道赫特菲爾斯在擔心什麼,他微笑著點頭,「她和寶寶都很好,只是很需要有人來照顧她。」
「是誰?」
麥拉肯和沉默的里特交換了眼神,赫特菲爾斯自然有注意到,她轉過頭問里特:「里特叔叔知道是誰嗎?」
「比埃,海奎特女神的主祭司。」
赫特菲爾斯對比埃的名字完全不陌生,她很常聽宮中的侍女們說,當初都是多虧比埃,她才能在出生時健壯又活潑。
但她也聽說比埃因為亞圖爺爺的驟逝很傷心難過,奈烏姊姊也因此擔憂許久。
「母后和寶寶都需要比埃姊姊對嗎?」
「對……」
「里特叔叔!」赫特菲爾斯扯了扯里特的頭髮,「帶我去找比埃姊姊!」
「那麼我……」里特已經達到了目的,抬眼望向麥拉肯,而麥拉肯對他擺了擺手,「如果不順利,我會親自帶著她到王宮去。」
只不過是用什麼方法,麥拉肯並沒有透露,但里特注意到他配在腰間的劍,對麥拉肯點了點頭,打算離去前卻被麥拉肯拉住,「有人想見一見公主。」
「誰?」
「還有誰能知道這件事情呢?」
里特笑了笑問:「我能一起進去嗎?」
麥拉肯沒有阻止里特,讓他抱著赫特菲爾斯進入室內,不久他們走了出來,小公主臉上有明顯的淚痕,她堅強的抹掉眼角的餘淚,與里特一起和麥拉肯道別後離開。
亞圖的開口儀式在不久前執行完成且下葬,也將比埃的心也一同埋入,雖然她不再將自己困在房內,卻仍舊不和誰說話,連她的親生父母亦是。
她像是失去了靈魂,不再像過往那般開朗,連回到神廟也如同行屍走肉,使得海奎特神廟蒙上一層陰影,沒有往日熱絡。
里特一開始是去比埃家裡找她,但得到的消息是她在神廟中,便熟門熟路地抵達神廟前,神廟的護衛因為里特懷中的公主一點為難都沒有,直接讓他們進去尋人。
神廟內的樂音縈繞卻顯得安靜非常,里特循著記憶走到大殿,正巧碰到祭祀完的眾人,而比埃也位列其中。
她站在海奎特女神像前,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不再溫婉的雙眸帶著攻擊性,平時那些能和她有說有笑的祭司都安靜的候在一邊,她們自然是想和里特打招呼的,但礙於比埃沒有任何動作。
「比埃……」里特壯著膽子對上冷漠的比埃。
比埃沒有任何動作,仍舊筆挺站在海奎特女神像前,似乎早猜到里特的來意,也猜到他懷中女孩的身分,儘管如此也依舊不動聲色。
里特與比埃僵持許久,久到赫特菲爾斯毫無耐心地打破僵局,她跳下里特的懷裡,小跑到比埃面前,「母后需要妳。」
比埃冷漠的低眼盯著赫特菲爾斯,嚇得她身邊的祭司們都忍不住發抖,赫特菲爾斯無所畏懼的伸手握住比埃的手,「妳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悲傷?」
「我的祖父因我而死。」
赫特菲爾斯搖頭,「他是被殺死的。」
人們都不敢呼吸,而赫特菲爾斯的聲音蓋過了樂音,清晰的傳入比埃與眾人的耳中,「不是妳殺的,妳為什麼要這麼在意?」
「他是為了保護我……」此刻比埃也許應該生氣,但面前的人不僅是個孩子,還是受萬眾寵愛的公主,她無力地回應赫特菲爾斯:「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和華卡,他不會慘死。」
赫特菲爾斯再次搖頭,「人們終會死亡,但他保護了妳和華卡,使他的死亡充滿大義,聖甲蟲的凱布利會守護他的心臟,冥神歐西里斯的平原會永遠向他敞開大門,使他的靈魂獲得平靜。」
「記住妳的生命是由誰守護,記住漫山滿谷的花朵,妳覺得在平原等候妳的祖父會願意看到妳如此嗎?」
比埃頓了許久,眼中泛出淚水,她笑出聲問:「公主……這些話是陛下……還是里特教妳的嗎?」
赫特菲爾斯給比埃微笑,「父王說過我是因妳而出生的生命。」她緊緊握住比埃的雙手,「這雙手……守護了每位母親,每個剛誕下的生命,妳為我施加的祝福讓我有健康的身體,以對抗恐怖的疾病。」
赫特菲爾斯抱住因懊悔而痛哭失聲的比埃,「母后需要妳。」
比埃沒有回應赫特菲爾斯,但她蹲下身子,將小小的公主抱入懷裡,感受她曾接生過的生命的溫度,比已經沒有呼吸的亞圖更加溫暖,更讓她心痛,她抱著赫特菲爾斯大哭,感受小小溫暖的手撫摸過她的頭頂。
「我知道妳很難過……」里特放輕了腳步走上前,頂著其他祭司責備的目光說:「也知道我們強人所難……但是王后她是真的需要妳的照顧。」
「痛失親人的傷痛很苦吧,但請別因此停留在原地,亞圖爺爺他……」提起亞圖,里特遲來的感傷起來,眼眶微微發紅,正想要將沒說完的話給說完,卻被比埃給打斷,「里特……」
比埃滿臉淚痕的對他說:「我餓了。」
她的鼻子發紅,小公主的衣裳染滿她的淚水,她對著愣住的里特再次訴說:「你能做點吃的給我嗎?」
里特終究沒有忍下一滴淚水,笑著回答她:「好,妳想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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