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陷入昏迷的里特與前一次經歷有所不同。
他經歷過應該不屬於他的人生,是迷朵兒無數次的輪迴。知道她背負著什麼,痛恨著什麼,掙扎著什麼,孤苦無依的女孩是如何迫切想掌控自己的人生,卻被名為孔蘇的月神糾纏,無法脫身。
一名少年坐在月暈聚集築起的椅子上,全身上下散發著不易察覺的亮光,不似太陽那般熾烈耀眼。
祂說:「是瓦潔特把你帶來這的。」
瓦潔特是眼鏡蛇女神,代表著下埃及的聖蛇女神,祂的眼鏡蛇形象鑲嵌在紅冠上,守護著「白城」孟非斯的國王。
沒有前言,里特並不知道少年在說什麼,四周一片黑暗帶著些許浪淘拍擊聲,所有的光源只有眼前的少年,他卻對環境異常感到熟悉,疑惑的問:「你是誰?還有這裡是哪裡?」
少年翹起腿,姿態愜意的瞟了眼里特,這個人以前曾經差點壞了祂的事情,差點就要將迷朵兒送出了埃及。那時祂不能做些什麼,因安瓦爾受諸神喜愛,不管是下埃及的國王守護神瓦潔特,還是誕生於藍蓮花之中的奈費爾庭,更甚是終日只知道恩愛的那對司掌工匠與戰爭的夫妻,祂都沒辦法影響安瓦爾或其身側之人。
而哈索爾之所以會出手幫忙,也只不過是出於對祂的祭司奈芙瑞蒂的憐愛。
如今「安瓦爾」從另外一個現代被拉入這個古代,也是瓦潔特在背後施法,不過這對瓦潔特來說消耗的法力太大,只能化作原本的眼鏡蛇型態,在自己的神殿中休養。
面對一頭霧水的里特,少年不想說得太多,「我是月神孔蘇,是我把你帶來原初之水,只有在這裡我才能夠和你好好對話,安瓦爾。」
「為什麼找上我?」隨著里特低下頭,這才發現有水淹了上來,高度只到他的腳踝,清涼帶著不可視的幽暗,如傳說所說,是無垠且混沌之水,是孕育出眾神的太古汪洋。
「好吧,就祂們那群神曾說過,因為我的任性固執,改變了你和賽開蓮的原本命運走向,破壞妮特替你們所編織出來的未來,使得阿匹卜有機會能夠出來攪亂一切。」
妮特是原初之水「努恩」的具象化,是位雌雄同體的遠古之神,也被視作編織之神,操控著織布機的祂編織出了整個包羅萬象的宇宙,不只創造出了太陽神拉,還有祂那永生不死的邪惡同胞兄弟巨蛇阿匹卜。
「喔……所以我會重生到古埃及也是你造成的?」
「是瓦潔特做的。」孔蘇聳了下肩頭,拒絕這是瓦潔特避免這個世界被阿匹卜吞噬所做。
「不過我聽起來很像是要替你收拾殘局,而且我和賽開蓮曾經有什麼事情被改變了嗎?」
「你應該是做為下埃及貴族成長,受到良好的教育薰陶,屢見豐功偉業,受哲爾法老的賞識成為宰相和他的戀人。」
「什麼?」聽著孔蘇的話,里特想起了曾困擾他的夢,卻在聽完後思緒打結,「我以為我會迎娶……」
「有什麼好奇怪的?照妮特所編織出來的命運當中,你和哲爾法老即便妻妾成群,還是會成為相知相惜的關係,因為那時你們的權勢滔天,無人敢齟齬,況且妻子們除了從你們那得不到愛情之外,還是能得到其他的事物,就算求去,你們也會乾脆的給予大量財物讓她們離開。」
「那這個未來有成真過嗎?」里特感覺有點魔幻,照賽開蓮身邊來去的那些女性,可都不是省油的燈,真的會像孔蘇所說的那樣心甘情願?
「沒有,因為阿匹卜的祭司從中破壞一切,他慫恿你迎娶哈索爾的祭司後成為下埃及法老,再讓你對抗哲爾法老,即便或許你曾仰慕這位國王,他也會居中用其他的手段讓法老厭惡你,讓你的戀情無望,壓迫你成為他想讓你成為的人。」
里特深吸一口氣,「可我是從現代來的,也不是做為貴族成長。」
「因為你不受阿匹卜的控制,他就背叛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無人奉養的靈魂應該消逝,但是奈費爾庭收留了你的靈魂,讓你曾和我們生活過一段時間,之後奈費爾庭應允你的願望,讓你活在與這世界毫無瓜葛的另外一個空間。」
里特消化了一會,才發現到了一個古怪的地方,「聽起來你似乎都想要把錯推給阿匹卜,但讓祂有這個機會的,又似乎是因為你,你又是做了什麼?」
孔蘇笑了一聲,問:「還記得你的夢嗎?」
里特點了點頭,而孔蘇則是勾起唇角,帶了一絲諷刺,「那你肯定有聽到那位你想拯救的少女喊了什麼?」
──『孔蘇你這混帳──!』這句話還猶言在耳,里特的眉頭鎖的死緊,聽著孔蘇笑著回答:「因為迷朵兒,這個女人只想逃離我的身邊,不肯實行她應有的職責,所以我讓她返回無數次她最痛苦、最悲憤的時候,看著她是如何掙扎想離開埃及。只要她一死,我就會重整月光,讓所有的一切回歸到那時候,因此間接改變了很多事情,瑪特的真理法力也受此削弱,使阿匹卜有機會出來作亂。」
「不過這一次變得更加有趣了,因為迷朵兒對阿匹卜祭司的詛咒,那傢伙也帶著過去的記憶返回時間,把徒有空殼的你推進了尼羅河,才讓瓦潔特覺得有個轉機,將你的靈魂從另外一個世界撈了回來,塞進這個受諸神控制的空殼裡。」
里特不敢置信的怒罵:「真如迷朵兒所說,你真是個混帳!」
「那是因為我有那個能力。」面對里特的指責,孔蘇並不在意,祂支著下頷,「也只有我能把快死的你給救活。」
「所以呢?你把我帶來這裡,是為了告訴我怎麼解毒嗎?」
「喔,親愛的安瓦爾,你以前可聰明多了,現在的你怎麼會這麼愚笨?」孔蘇搖頭笑了幾聲:「不過也是,你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貴族安瓦爾,而是現在的平民里特。」
孔蘇的譏諷讓里特渾身不適,祂所揭示的那些過去也令人心驚,里特眨了幾下眼,「如果你所說的是真的,那麼我現在遭遇的一切,都是那位阿匹卜的祭司做的?」
「當然,他有多愛他的老師就有多恨你。安瓦爾,你是多麼輕易就能獲得其他人用了一輩子都求不得的東西,連我都覺得妮特是不是特別眷顧你了,下埃及的那群傢伙們也特別喜愛你,包括他所戀慕的老師古阿。」
「古阿?」里特對這名字熟悉又陌生,他們幾乎是不會交集的兩人,為何孔蘇卻將他的所有災難源頭都指向古阿。
「你當然對這名字陌生,畢竟你是在上埃及的小城市生長,古阿這樣的人物對你來說太遙遠,可是以前身為貴族的你卻是他最寵愛的學生,也和那個……琉亞斯?一起成長過。古阿對你的好那個傢伙可都看在眼裡,他忌妒的發瘋,最後把你弄死了也不放過古阿,活活的把古阿給逼瘋致死。你還曾經因此求過歐西里斯,讓古阿能和他心心念念的塔爾羅斯抵達來世。」
「安瓦爾,你本應該恨透了那傢伙,可你卻沒求我們降災給那傢伙,而是想要到另外一個沒有熟人靈魂的世界生活,在我們之間唯一有那能力的神給你達成了,卻在最後又被瓦潔特給破壞,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孔蘇笑了好幾聲,祂起身靠近無法動彈且憤怒不已的里特,「我之所以把你找來,只是要你求助於迷朵兒,用你的生命去讓她臣服我。」
里特還未消化完孔蘇的話,被祂最後的話語刺激,咬牙切齒質問:「臣服你?為什麼要讓她臣服你?」
「我要讓她遵循命運成為我的祭司,而不是為了那無聊的復仇離開埃及。」
「復仇?」里特遲疑了幾秒,孔蘇輕笑幾聲:「她從沒和誰坦承過她的復仇計畫,畢竟她從來都沒成功逃離過埃及。她可憐的過去你應該都知道了吧,那麼告訴你,將她賣做廟妓的人是她的繼母。可憐的迷朵兒,要不是她的繼母攪局,她應該會欣然接受成為我的祭司,但正是因為那個女人離開埃及,迷朵兒才不願繼續待在埃及,迫切的要從她繼母那奪回她父親的遺物,那些紀錄下我曾傳授於他們醫學知識的捲軸。」
「你傳授給一個外族知識?」里特諷刺的激問。
「有什麼不行?那時候他們可是自居埃及人,在那立了個王朝,我為何不能眷顧他們?」孔蘇也跟著反問,祂向來無法明白這些人類的想法,在祂眼裡,人類都只不過是自詡從哈索爾的眼淚誕生的物種,崇拜著祂們,渴求於祂們。
「所以安瓦爾……不對,現在應該要喊你里特才對,等你醒過來時最好抓住迷朵兒的裙襬,拜託她拯救你的性命。」孔蘇的話如同命令,不等里特有所回應,原初之水逐漸升高,將他淹沒。
月神的光暈停留在原初之水上方,拉神的光芒照亮四周,可惜里特的靈魂早已被送回,拉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降下:「孔蘇,你知道我有那個權力制裁你。」
「我當然知道,拉。」孔蘇笑著抬頭,知道現在的拉氣炸了,畢竟里特將死,代表祂的存在的人間太陽一定難受的不行。如果拉有那個能力,肯定會幫助賽開蓮治癒里特,可偏偏具有治癒能力的只有自己和奈費爾庭。
迷朵兒做為祂的祭司能夠治癒里特,但迷朵兒拒絕祂的幫忙。那麼奈費爾庭呢?這位俊美的蓮花之神,自從將安瓦爾靈魂送至其他世界,便不再搭理這些事情,只顧著照料祂池中的蓮花,自成一座蓮花王國,所有的外務都煩惱不到祂那。
而且真要奈費爾庭出手,那里特可真要死透了才行,就像安瓦爾那樣。
孔蘇歛去笑容,垂頭望向母親之河努恩,混沌的水面在祂的腳下倒映一輪明亮的彎月。祂始終無法理解妮特為人類所編織的命運走向,是那樣無常多變,如被奪去月光的祂一樣陰晴圓缺,難以捉摸。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vUruF7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