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於一片血海之中,希碧的心早已麻痺,她無神的依照比埃的話解開密室的機關。
她渾身浴血,不敢靠近華卡和比埃。
但華卡卻不管這些,直接上前抱住她大哭,她已經多久沒有聽到華卡這樣哭泣了呢?也許是受到了感染,短刀應聲落地,希碧也伸出手抱住華卡,跟著一起哭了起來。
比埃來到亞圖的屍體旁,看著亞圖殘破不堪的身體,撕心裂肺的仰天長嘯。
領著軍隊巡邏的克伊瑟到阿蒙祭廟前聽到了比埃的叫聲,便趕緊領兵衝進阿蒙祭廟內部,可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也已經無法挽回。
克伊瑟讓琉亞斯去護送比埃與保護亞圖的屍首回家,派遣跑得最快的人去王宮回報此事,而他脫下了披風,披到希碧身上。
他應該要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卻不忍心,他們此刻就像受驚的小動物,依偎著彼此顫抖低泣。克伊瑟憤恨的咬牙,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巡邏到阿蒙祭廟這裡。
他抱住了兩個孩子,想給他們一點溫暖與安撫,「別怕,現在不會有人會傷害你們了,我在這裡。」
「但是克伊瑟哥哥……」希碧緊緊抱住克伊瑟的頸子,渾身顫抖不止,「那些祭司都是我殺的……」
克伊瑟猛得拉開了與希碧的距離,緊緊地抓著她的雙臂,「妳說這些祭司都是妳……」
「如果我不殺了他們,他們就會去殺了華卡和老師……」希碧眼淚不停落下,委屈又可憐,完全無法令人想到這些祭司都是她殺的,克伊瑟早前還認真以為是亞圖與祭司們同歸於盡。
忽然克伊瑟將希碧扛了起來,「華卡,我現在真的要帶你姊姊去避風頭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我知道。」華卡擦掉眼角淚水點了點頭。「我沒看到希碧,這些祭司都是……」
克伊瑟替華卡找到了說詞:「他們都發了瘋,自相殘殺。」
華卡再次點頭,目送著克伊瑟扛著希碧離開,他深吸一口氣,看著滿祭廟的血腥仍舊心悸不已。
「華卡!希碧!」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呼喊他們,華卡抬眼望向門口,是聞訊趕來的米恩狄。
米恩狄先是被撲鼻而來的血腥味給衝得頭暈,但他沒有停下步伐,來到華卡的面前,「你還好嗎?希碧呢?我聽說她也在這裡。」
「克伊瑟哥哥把她帶走了。」華卡牽住了米恩狄的手,這忽然地親近讓米恩狄雙頰一紅,當他以為是華卡被嚇壞了才有這樣的舉止時,華卡拉著他跑出了祭廟,因為他的吩咐,沒有人會追上來。
他們來到僻靜的一處,華卡鬆開了米恩狄的手,不等米恩狄的關心開口:「如果……我說如果……平民殺了祭司會如何?」
米恩狄皺起眉頭,直接回答:「只有死路一條。」
「沒有其他的轉圜餘地嗎?」華卡難得失去冷靜,好不容易止下的淚水又湧上眼角,他不明白,明明是那群祭司發了瘋要殺人,連最疼愛他們的亞圖也難逃其手,為什麼保護了他與比埃的希碧得死?
米恩狄將已經開始低泣的華卡擁入懷裡,腦袋轉了一會後,似乎能夠猜到了什麼,他拍了拍華卡的後背,「別擔心,賽開蓮哥……法老他不會輕易要誰的性命的。」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沒有這麼好運,但希碧可是工匠里特的妹妹,法老肯定會因此網開一面的,只要不要有人來攪局……
但米恩狄卻不知為何心慌起來,他在來的時候也聽說亞圖死了,比埃和華卡是存活下來的人,可這個時候為什麼他們會在阿蒙祭廟?
阿蒙神在底比斯是最受推崇的神祇之一,祭司們都慘死於祭廟中太過不祥,如果說有人拿這個做文章的話……
忽然四周暗了下來,米恩狄睜大了瞳孔,盯著隱去的太陽,身處在僻靜之地的兩人都能聽見遠方傳來驚恐的尖叫聲,無法計算的日蝕突如其來。
華卡在他懷中似乎察覺到不對勁,但他卻牢牢將華卡護在懷中,在華卡耳邊低語:「別離開我身邊。」
米恩狄很擔心,不僅擔心殺了祭司的希碧,也擔心待在白牆內的賽開蓮。瘋魔的祭司們,突然發生的日蝕,像是環環相扣的劫難朝賽開蓮襲來。
「華卡,我先送你回家吧。」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這件事情,好好地先把華卡送回家去。
「小少爺你想先帶證人去哪?」意想不到的人尋了過來,似乎完全不在乎日蝕,他是全埃及最尊貴的貴族,沒有人敢駁斥他的面子,他本一直待在孟非斯,卻不知為何來到了底比斯,暫居在宰相塔爾羅斯的府邸之中。
「古阿大人。」米恩狄頰側滑下了冷汗,沒想到賽開蓮竟然派來了古阿,但轉念一想,這種事情也只有古阿這樣的人物才能鎮壓處理。
「小少爺可以把這孩子交給我嗎?他可是重要的證人。」早前古阿有先到比埃那裡,但是他們全家都因為亞圖的死亡而死氣沉沉,古阿再怎麼冷血無情,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便寬慰了亞圖的大兒子坦蒙幾句,轉身先來到了案發地點,循線找到了藏在偏僻之處的他。
「您不在乎日蝕嗎?」
「我不能替陛下解決日蝕的事情,那就只能先替他辦理好這件案子了。」
「是那些祭司殺了亞圖爺爺!」華卡不再沉默,他推開了米恩狄,走到了古阿身前。雖然他沒見過古阿,但是對於古阿的大名他是有耳聞的。
「那你為什麼會和比埃到阿蒙祭廟?」
「亞圖爺爺替比埃老師安排了相親對象,要求比埃老師來這裡見一面。」
「比埃來這有理由了,那你呢?」
「我是在路上湊巧碰到老師,也想來看看亞圖爺爺跟著來的。」亞圖對雙胞胎的特殊待遇人盡皆知,古阿並沒有懷疑華卡的說法。
「所以你和比埃有碰到那位相親對象嗎?」
華卡搖了搖頭,「我和老師一到祭廟時就覺得奇怪,因為門口沒有侍衛。」
「沒有侍衛?」古阿察覺到了古怪的地方,但他還是讓華卡繼續說下去。
「對,沒有侍衛,所以我和比埃老師很擔心爺爺就進來了,路上我們被發狂的祭司用刀子襲擊,是……是亞圖爺爺替我們擋下攻擊,帶著我們逃到了密室,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祭司會知道密室在哪裡,然後爺爺為了要保護我們,直接把我們藏到了密室裡最後的躲藏空間,還施加了阿蒙神的祝福。」
所以一開始那些祭司們並不知道他們躲在哪裡,會用刀子亂戳也只是想找到他們的躲藏地點。甚至希碧一來時,他也沒有聽到比埃和華卡的呼喊,是在希碧命懸一線時,祝福的效力消失,才讓希碧聽到他們在哪裡。
「所以亞圖大人是和那群瘋狂的祭司同歸於盡嗎?」面對古阿的錯誤假設,華卡想都沒想點頭,幸好古阿並不知道希碧也在場。
但檢查過屍體的古阿卻推翻自己的假想,「但是那些死去的祭司都是受了致命傷而亡,我並不認為亞圖大人有那樣的武力。」反而像是被擅武的人給解決掉的。
「小朋友,現場還有其他人對嗎?」
華卡抿緊了唇,告誡自己不能將希碧也在的事情給說出來,雖然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希碧很能打,但絕對不能讓眼前的貴族給知道。
那麼希碧就真的死路一條,就算是克伊瑟或法老也保不住她。
他多麼希望里特在這裡,也許里特就能這麼將希碧帶去羅薩,這樣就不會有人能問罪希碧了。
面對不肯回答的華卡,古阿也知道了現場肯定有其他人,一定是華卡想保護的人,所以才不敢說出口。
他無奈地抬眼望著天空,喃喃自語起來:「這日蝕會不會太久了?」
像是一閃而逝的幻影,一起抬頭望著黑暗的白日的人們,彷彿看到了一道俐落的人影……不,是長著貓頭的女人身影,揮舞著彎刀擊殺了吞噬太陽的大蛇,瞬間陽光重回大地,人們也歡呼了起來。
「瑪弗德特女神斬殺了阿匹卜!祂拯救了太陽神和我們!」遠處傳來人民的歡呼聲。
古阿置若罔聞,將目光放回面色慘白的華卡,他身邊還站著不滿的米恩狄,用著那還未長開的身板想保護精緻的少年。
古阿沒有欺負孩子的興趣,年紀一大也沒有做壞人的興致,他只想將整個事情的過程還原好能去向難纏的法老交代。
阿蒙祭廟沒有祭司可是最糟糕不過的事情,還發生了無法計算的日蝕,他想這幾天法老肯定心情不會太好,塔爾羅斯更不可能離開王宮回家休息。
他嘆了口氣:「小少爺你就先帶這孩子回去吧,我還得好好整理祭廟,讓這裡能夠趕快運作起來。」
華卡拉住了想要轉身離去的古阿,怯生生地開口:「亞圖爺爺……」
「陛下已經下令舉國同哀半年,並且為此停止收稅一年,也打開國庫讓他們一家能夠好好厚葬亞圖,要阿努比斯的主祭司親自替他保存肉身,給予他享有死者之書的權力,雖然我是覺得憑他老人家的智慧是不必用到死者之書的。」
一股莫名的愛屋及烏的情緒湧上心頭,雖然古阿不明白,但他內心卻出現了里特的背影,油然而生的哀傷淡淡地從記憶淬出,似乎在更久之前,他曾心痛某個孩子沒能善終,而那個孩子好像就是「里特」。
古阿壓下了這莫名的情緒,「回家吧,如果想到了什麼細節,你可以讓小少爺來轉告給我。」
「古阿大人!」華卡再次留住了古阿,他眼角發紅的問:「如果平民殺了祭司會怎麼樣?」
古阿意味深長地看了華卡許久後回答:「死路一條。」
華卡打嗝了一聲,緊緊抓住下擺對古阿深深鞠躬,道別古阿,但古阿走到一半卻轉回頭說:「若是祭司之間的廝殺那便是無罪。」
祭司的權力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何況是諸神所愛護的主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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