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香裊裊,再被燭火點燃之後,一股令人感到沉靜幽遠並且使人心和神平的檀香味縈繞在歸重九與海棠身邊週遭。
來到用純銅雕塑出的大雕像前,兩人皆是舉起了手中的三支線香,虔誠地向前一拜。
「武兒最近似乎比較常去『普靈寺』」一名中年婦人一邊澆花一邊說道,婦人儘管已經有了一點歲數,但保養得宜且妝容精緻,還是很能看得出年輕時絕對是一名讓男人們都為之瘋狂、著迷的佳麗。
「有這事?」
中年男子背負雙手,站在婦人身邊答道,男子皮膚黝黑,濃密的粗眉,黑白分明的雙眼,眉宇之間更是透著一股絕世霸氣,再加上厚實雄壯的身形,更是讓男子渾身散發出猶如萬獸之王的粗獷野性。
「阿福是這麼說的」婦人說。
「武兒還小,讓他出去看一看也好,等他大一點了,可能就很難了」中年男子笑說。
婦人白了男子一眼,男子笑了笑:「不過要是夫人不喜,那我就去禁足他」
婦人用手肘撞了男子一下,說:「妾身哪敢違逆皇上的意思」
男子大笑,然後說:「夏侯都跟著,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婦人點頭,又澆起另外一盆花,說:「只要沒有出什麼太出格的事情,就由著武兒去吧,讓他多出去看看,對未來也是好事」
「娘子深明大義,娘子眼光深遠,不愧是寡人狄孝倫的皇后!」男子,狄孝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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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狄康武又讓阿福和他的夏大叔帶著他出皇宮,狄康武滿心期待地朝馬車窗外看去,他喃喃自語道:「今天要吃什麼呢?」
馬車從皇宮的「應南門」駛出,在將「皇城」一分為二的「洛安大街」上急駛,阿福在後面說:「殿下,頭不要探出去,風大會著涼的」
「放心吧,父皇和先生都說了,說我根骨其好,不會有事的」狄康武說,但聽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點自戀的感覺。
來到普靈寺前,狄康武急急忙忙地下車,然後跟慌張跟出來的阿福說:「阿福,你今天也幫我去打聽打聽最近大家都在吃什麼,然後趕快回來跟我說在哪裡」
「殿下,奴才實在覺得這樣不太好」阿福說。
「沒什麼不好的,又都不是第一次了,你放心!」狄康武做出豪邁的樣子,拍了拍胸脯說。
阿福面有難色,這時車夫夏大叔說:「去吧,殿下這裡,我看著」
阿福看向夏大叔,最後嘆了一口氣,大概也就太子狄康武一個人是真心認為這名夏大叔是一名車夫,皇宮中,誰不都得對他敬畏三分。
曾經在瑤州邊上大殺四方,讓一度侵略至西瑤城城下的精靈匈羅族大敗逃回沙克沙漠的夏侯夏將軍,就是現在在西瑤城內,都還立有他的雕像。
阿福離開後,狄康武看向夏侯,笑著說:「夏大叔,你去停車吧,我等阿福回來」
夏侯點點頭,他一直挺喜歡這個太子殿下,甚至還用些許寵溺的表情點了點頭:「那為臣去停車,殿下莫走遠了」
「嗯,我知道!」狄康武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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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滿頭大汗又氣喘吁吁地對狄康武說了些最近幾天在皇城內比較流行的餐食店鋪。
狄康武眨著明亮的眼睛,想了想又跟阿福說了些話,阿福悄悄皺了下眉頭,不過最後還是妥協地點了點頭,又快步離去。
狄康武的表情顯露出他對自己的安排感到非常滿意,夏侯出現在一旁,狄康武對他揮了揮手後,夏侯用點頭回應他後,狄康武便轉身朝普靈寺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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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天和狄康武相遇後,本來有一餐沒一餐且隨時都有可能會死於街頭的玉蕊兒,突然就被普靈寺內的方丈帶進了普靈寺內。
一剛開始玉蕊兒很是害怕,她怕自己要被剃頭做尼姑,她也並非生來就是乞丐,她也曾經有過一小段有家的時光,只不過後來遭難流落街頭,但她依然寧可當乞丐也不願意剃頭。
老方丈看出了玉蕊兒的心思後,也沒有為難她,就讓她在普靈寺內住下,儘管讓一個帶髮女孩入住這與「空學」的信條有所衝突,但老方丈卻是以一句「普靈寺,是普渡眾生生靈之處,無男女之分,更無剃不剃之別」將那些閒言碎語壓下。
儘管老方丈對玉蕊兒釋出了極大的善意,但在街頭上流浪久了的玉蕊兒,看過也聽過太多的人世百態,所以始終還是對這突如其來的福氣和運氣抱持懷疑的態度,並且隨時準備逃跑。
不過雖然心中有所懷疑是有所懷疑,但老方丈專門為她騰出的一間小房以及出面請一些香客替玉蕊兒置辦一些一般女孩子所穿所用的生活用品的待遇,玉蕊兒還是全盤接納了。
在她看來,無論是好心還是安了什麼心思,都暫且不多想,方丈給她的這些,不拿白不拿,不用白不用。
除了安置玉蕊兒並提供她生活用品,老方丈還親自帶著她讀書寫字,而且讀的不止是「空學」中的經文典範,還包括了許多不同類型,就是私塾學堂內的學子學的玉蕊兒也是一本都沒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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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不有初」在窗前,玉蕊兒看著桌上的書,輕聲地念道,然而就在玉蕊兒準備要唸下一句「鮮克有終」時,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先唸了出來。
玉蕊兒稍顯驚嚇地轉過頭,看見笑咪咪的狄康武趴在她的窗邊,笑盈盈地看著自己,玉蕊兒又轉頭看了看四周,然後才問:「你今天怎麼來了?」
「沒有為什麼啊,來找你玩的」狄康武笑著回答。
「你不前幾天才剛來?」玉蕊兒又問。
「嗯啊,那又怎麼樣?我看書上說,找好朋友玩,沒有限制幾天才能一次啊」狄康武很是真誠地回答。
玉蕊兒有點無言,她是萬萬都沒有過自己那窮困流倒、露宿街頭的生活會在遇見眼前這個與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後而有所改變。
而且當他第二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玉蕊兒其實相當震驚,畢竟她是真的認為小男孩當時只是一時興起地要跟自己交朋友。
「走吧,再不走可能就吃不到了」狄康武說。
「可是我還沒有讀完欸」玉蕊兒說。
狄康武看了下玉蕊兒面前桌上的書,說:「沒關係啦,書本又不會跑,回來再讀就好了!」
玉蕊兒看向狄康武,狄康武笑著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我說的,沒關係就沒關係」
玉蕊兒輕輕地白了他一眼,低聲說:「才跟我差不多大,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狄康武笑著,也不知道是沒有聽到還是不以為意,反正他伸出手,抓著玉蕊兒的手,好讓玉蕊兒能爬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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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又要帶我去吃什麼了啊?」玉蕊兒問。
狄康武笑的極為燦爛,反問:「你最近有聽說哪一間的東西比較好吃的嗎?」
「痾……沒有,我最近都沒有出去」玉蕊兒搖頭。
「那你有沒有想要吃什麼?」狄康武再問。
「我住進來後,基本上不愁吃不愁穿」玉蕊兒說:「不過之前我倒是挺想吃『騰雲』的『松花糕』」
狄康武睜大眼睛,突然握住玉蕊兒的手,早熟的玉蕊兒被這麼突然一握,那張如瓷器娃娃漂亮到極致的臉蛋瞬間染上了好看的緋紅,狄康武笑意十足地說:「巧了!太巧了!我今天也正好想去那裡吃!」
玉蕊兒看著狄康武,狄康武笑的非常開心,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那種笑,讓僅僅只是看著的玉蕊兒也感到莫名的開心。
「他們家不只是『松花糕』出名,還有『鬆糕』也非常有名」玉蕊兒說。
狄康武黑白分明的雙眼綻放出閃亮的光芒,然後高聲喊道:「對對對!還有鬆糕!玉蕊兒,我太喜歡你了!」
玉蕊兒一聽,雙頰更是通紅,表情更是羞赧,她是真的好奇這個還用舌頭舔了下自己嘴唇的狄康武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怎麼就這麼毫無心機卻又如此的吃貨。
然而當玉蕊兒發現有好些香客和和尚正以一種看好戲的笑容朝自己這邊頭來目光時,玉蕊兒更是尷尬的不得了,心中更是有恨不得揍狄康武一拳的衝動。
「喜歡你」這種話,一個男孩子怎麼能那麼輕易地就說出口呢?而且還是對著一個女孩子。
「走啦!快走啦!」玉蕊兒低聲叫道。
「好嘞!」狄康武笑答,並且便拉起玉蕊兒的手,筆直地向前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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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狄康武踏出第三步的瞬間,玉蕊兒便被嚇的差點尖叫了起來,她感覺自己似乎雙腳離地了,身體就像一只風箏一般,被狄康武抓住的那隻手則是牽引繩,她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似的,前面的狄康武以一種極為巧妙且快速的身法穿梭在熙攘的「洛安大街。」
就在玉蕊兒驚魂未定之際,她又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雙腳再一次踩在了地上,一雙丹鳳眼怔怔地看向仍舊是喜笑顏開的狄康武,玉蕊兒問:「你剛剛是飛起來了嗎?」
「沒有啊,就跑而已啊」狄康武回答,甚至露出一種懷疑的表情,好像玉蕊兒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般的。
「不然怎麼這麼快就到了?」玉蕊兒問。
「就穿過人和人之間的縫隙啊,沒有什麼特別的啊」狄康武一副「不然勒?」的表情一邊說著,一邊看著玉蕊兒。
玉蕊兒在驚訝之餘,還有些生氣,氣的自然是因為狄康武這好像一切都很正常的表情,要是自己也能,自己過往多半也不會那樣眼巴巴地看著「華成」前的客人能手滑掉顆包子或饅頭了,自己伸手去拿根本也不會有人發現。
「你是怎麼穿過的?『洛安大街』人這麼多,根本不可能一直穿梭來穿梭去的,而且一次都沒有停下來過」玉蕊兒說。
狄康武笑了笑,說:「原來是這個啊,那也沒有什麼困難的啊,雖然先生和阿爹都說不能亂教,但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想我應該可以稍微教你一點好了」
玉蕊兒看著狄康武,狄康武小聲地喃喃自語了一下:「應該是這樣吧?」,然後便見不過總角之年的狄康武突然咳了兩下,然後雙手負後,下巴微微抬起,然後用那稚嫩卻故意壓低的聲音說:「就讓為師來告訴你其中的奧妙!」
不只是玉蕊兒,就是在旁邊的人也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不過旁邊的人是臉上帶著些許像是看著一對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未來會成為一對才子佳人的笑意。
但玉蕊兒卻是有種想要揍狄康武的慾望,狄康武這故作老陳且一副高人姿態的樣子,真是有夠欠揍。
不過此時的狄康武就是一個不黯人心的小男孩,還是維持著他心目中先生、老師和師父應該有的樣子,說:「這是一套步法,名為『望仙步』」
玉蕊兒額上青筋跳動,且心上更是瞬間多了三條線,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然而有好事的大人笑著出口說:「小師父,你倒是說說其中的奧妙啊」
就在狄康武準備要接下去說的時候,突然阿福的聲音傳來:「少爺!」
就一瞬間,狄康武就變回了他原本的樣子,抓起玉蕊兒的手說:「走吧走吧,先去吃『松花糕』,我跟阿福說了,要他把所有口味都買下來,還有那個『鬆糕』」
「喂!喂!等一下啊!」玉蕊兒又驚又無奈地叫著,狄康武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她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又被狄康武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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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騰雲」的店鋪後方,有一株長青樹,儘管已經接近冬季,但枝頭上的樹葉依舊青翠。
而此時在這株長青樹上,有兩個小小的身影坐在樹枝上,一名男孩和一名女孩,男孩拿著一塊名為「夢澤」的鬆糕,滿臉歡喜地吃著,而女孩則是拿著一塊名為「美人如花」的松花糕,笑盈盈地吃著。
「我覺得這個鬆糕真的很好吃誒!」男孩,狄康武說:「不一定要加紅豆就很好吃了」
「不行,鬆糕怎麼可以沒有紅豆」女孩,玉蕊兒,一掃之前對狄康武的所有「不滿」,笑著回道。
「不信」狄康武直接將手上的鬆糕伸到玉蕊兒面前,說:「你吃一口,你就會知道了,他們家的鬆糕很綿密,而且本來就有一點點的甜味在裡面」
玉蕊兒似乎也一時間忘記了男女之間的避諱,又或者說她根本對眼前這名男孩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張嘴就咬了一口剛剛才被狄康武咬了一口的鬆糕。
「是不是?很好吃,對吧?」狄康武說。
「我還是喜歡有紅豆的感覺,就像是女人化妝一樣,不管再怎麼漂亮的女人,結婚的時候都會要化妝,因為這樣才會變得更漂亮」玉蕊兒說。
「可是都已經很漂亮了啊」狄康武說:「就已經很漂亮了,還要怎麼更漂亮?」
「齁,你是男生,你不會懂的啦!」玉蕊兒白了眼狄康武說。
「你的那個好吃嗎?」狄康武指著玉蕊兒手上的松花糕,問。
「你自己吃吃看就知道了啊」玉蕊兒不假思索地像剛剛狄康武一樣地將手上的松花糕伸到狄康武嘴邊。
不過狄康武倒也是毫無顧忌地直接咬了一大口,玉蕊兒瞪大眼睛:「喂!你咬太大口了啦!這樣我就沒得吃了啊!」
狄康武一邊咀嚼著一邊說:「又沒關係,你要是喜歡,我再叫阿福買就好了啊」
玉蕊兒「哼!」了一聲,狄康武說:「這個松花糕好特別,將紅豆餡夾在中間,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吃鬆糕」
「其實我也是,只不過我喜歡這個名字,『美人如花』」玉蕊兒說:「我剛剛在裡面看到了,他們說這個名字是有典故的」
「什麼典故啊?」狄康武又拿了一塊新的且不同的鬆糕,問。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玉蕊兒說:「你不覺得這個典故很浪漫嗎?」
「嗯嗯」狄康武咬著手上的鬆糕,心不在焉地回答。
玉蕊兒踢了下狄康武的腳:「不理你了!」
「別啊!」狄康武吞下口中的鬆糕,然後說:「我是覺得啊,隔雲端算什麼?阿爹和先生都跟我說,有志者事竟成,縱使是九重雲層,我也照樣闖過去!什麼青冥之高天,還是淥水之波瀾,都阻擋不了我的腳步!」
玉蕊兒打了下狄康武的頭:「就你厲害是不是?就你會那個什麼神仙步,是不是?」
「是『望仙步』」狄康武摀著頭:「而且『望仙步』真的很厲害!」
然後狄康武又小聲地說:「要不是有它,我都還跑不出來找你呢」
兩人幾乎是肩膀靠著肩膀地坐在一起,所以儘管狄康武是很小聲地說,但還是被玉蕊兒聽得很清楚。
玉蕊兒聽到狄康武的話後,立即就有些後悔自己又是踢他又是打他的動作了,玉蕊兒小聲地說:「那個,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狄康武不解地看向玉蕊兒:「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玉蕊兒被這麼一問,瞬間感到無比的尷尬,而且一股怒火瞬間爆發,難不成自己剛剛聽錯了?還是自作多情了?
玉蕊兒既是不知所措又是氣惱難平,推了下狄康武,然後身體往旁邊挪了挪,「哼!」了一聲後便撇過頭去,在心中莫罵:「大笨蛋!」
面對玉蕊兒的反應,此時單純到有點單「蠢」的狄康武又怎麼可能明白,他看向玉蕊兒,很真誠地說:「我教你『望仙步』吧」
「誰要你教!」玉蕊兒說:「我不理你了!」
「不要啊!」狄康武焦急地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鬆糕要加紅豆的才好吃,還有……還有那句詩很浪漫」
然而見玉蕊兒還是不理自己,狄康武頓時心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說:「我以後買很多胭脂水粉給你,讓你變得更更更更漂亮!」
這話一出,玉蕊兒差一點從樹上摔下去,她猛地一轉頭,以驚呆的眼神盯著狄康武。
「我以後要把全天下的胭脂水粉都買下來,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狄康武一臉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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