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我思來想去只有你能到宮中頂替我的工作。』
那個在生命之家中幾乎能成為塔爾羅斯的勁敵的人只有吉思,他很聰明,幾乎是一點就通,不過因為那時他的個性不夠圓滑,很容易和人發生爭執,亞圖才會認為他不適合進入王宮做臣子,怕這位天資聰穎的學生在裡頭怎麼被玩死都不知道。
但時間是河流,能磨掉一個人身上的稜角,也許是和單純的孩子們相處許久,吉思身上當年的傲氣都內斂許多。
『你怎麼覺得我可以取代你的工作?』吉思眉頭緊緊皺起,不能理解塔爾羅斯到底在說什麼,那可是等同於捨棄宰相的權能,他現在難道是想要拱手讓人嗎?
『陛下與我鬧了矛盾不讓我入宮,但是陛下身邊能夠用的人實在太少,如果沒有人替他做第一道關口,他的身體很快就會垮掉的。吉思,你當年也曾在尚未成為法老的賽提法老身邊做事一段時間,你的能力我是能夠信任的。』
沒錯,當時他不信邪,不聽從恩師的話還是到了王宮中,他的性子讓他在處理事情上吃虧了不少,要不是還有塔爾羅斯在幫忙他,他可能還撐不了幾個月就歸還故里了。
『那陛下為何要與你鬧矛盾?』
『這……』
『塔爾羅斯,你既然要我代替你的工作,你就得讓我知道你和陛下之間發生了什麼,不然你把我安排進去了,陛下也可能會因為這些事情不信任我,不讓我插手做些事情,到時你讓我進王宮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塔爾羅斯嘆了口氣,『和工匠里特有關。』
聽到自己學生的名字,讓吉思心中打了個突,不過看塔爾羅斯的模樣,似乎不知道這位工匠曾是他所教導過的學生。
『他和那位工匠之間……相處甚密,我怕那工匠成為他的絆腳石,極力的想將這名工匠驅離他的身邊。』
里特,臭小子,你到底和法老之間是什麼關係?吉思內心掀起了風暴,但還是裝得非常冷靜的聽塔爾羅斯繼續解釋:『如今工匠里特證明了他的能力,我也本無意再繼續針對他,不過他卻中毒了。』
『什麼?中毒?』本來還在內心自豪著自己更早知道里特優秀的吉思,一時間無法再裝冷靜沉著,打翻了手中的酒杯,『那孩子中毒了?』
『你……你先冷靜下來,毒已經解開了,你認識那孩子嗎?』
『當然,他是我在赫納‧赫恩特的學生,他有和誰結怨嗎?為什麼會中毒?是哪個混帳對他下的毒?』雖然他總對里特只想當工匠的想法恨鐵不成鋼,可這不代表他對里特徹底失望,不將他當作自己的學生來看。
和里特當師生這麼久,早知道他是個沒什麼心眼的孩子,很容易遭人暗算,因此吉思也早早放棄讓里特成為書記官的願望。
那時想說他到底比斯王室工坊工作總有一天也能闖出一片天,沒曾想隨著他人對他的能力肯定而來的是中毒的消息。
『都查清楚了,如果你真想知道更多的事情,何不進入王宮?』
於是他便應下了塔爾羅斯的請求,在理解里特為何受人下毒之間,隱約發覺了里特與賽開蓮之間難以說清的關係,也和賽開蓮有不少的交談接觸。
賽開蓮不愧是賽提法老和塔爾羅斯所教導出來的完美法老,具有獨到的慧眼,目光長遠,並不計較眼前短暫的利益,決定事情時也會多加聆聽不同人的說法,不專斷獨行也不盲目。
這是個法老該有的樣子,卻綜觀整個歷史難出幾個。
他不僅僅能很好處理政務,騎射訓練從不落下,吉思似乎很少能看到這位少年法老停下步伐的模樣。
難怪塔爾羅斯總擔心他過勞死,從法老手上接過許多雜務的吉思終於能夠理解塔爾羅斯的擔憂了。
尤其是賽開蓮最近好不容易才解開詛咒,恢復精神與體力參與慶典。吉思望著里特,他現在坐立難安,左手無名指上一枚低調的黑色戒指與法老手上造型相似,那枚法老即便在齋戒也不願摘下的戒指。
吉思點了點頭,「陛下最近都很好。」
里特眨了下眼,有些意外吉思在沉默一段時間後,直截了當給他答案,什麼問題都沒問。
「嗯……那就好……」里特不再多過問賽開蓮的事情,吉思卻給他投下一枚震撼彈:「不過他最近被人下了詛咒。」
里特撐大了雙眸,慌張的直起身,「他!」眼見著老師那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眸,又緩緩地坐回位置,此刻吉思只差沒詢問他為何要如此震驚難受?
明明不久前他才親眼看著賽開蓮登上了聖船遊行,卻還止不住心焦如焚,迫切的想趕往賽開蓮的身邊。
「里特,你知道你喜歡上的是誰嗎?」面對吉思接近沒有起伏的提問,里特點了點頭。
「即使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給你想要的,你還是不放棄嗎?」
「你和爸問過一樣的問題,而我還是那個答案,只要他沒有厭棄我,我就不會放棄。」這回答讓吉思鎖緊了眉頭,只差沒有罵他一句傻,奈何他最欣賞的學生固執無比,且堅持著這段感情,即便他已經為此受盡苦楚,也沒有想要回頭的意思。
那麼賽開蓮呢?他不曾顯露過要放手的模樣,將里特送回家,也只是為了不讓愛人再受紛擾。
「拿去,這是陛下要我交給你的。」吉思嘆了口氣,拉過里特的手,將一封信交給了他。
法老遊行期間,克伊瑟作為副將得跟隨遊行保護王室,以至於賽開蓮早前寫好的信無人可轉交,於是將主意動到了吉思的身上。
本來賽開蓮沒料到吉思是不想做這信使,還想將這封信毀屍滅跡,可看著這兩人像是被隔開的天與地,身為里特的老師,他成為了智慧之神托特,為這對情人造了可相處的時光。
里特並沒有立刻讀信,而是小心翼翼的揣踱著老師的情緒與想法,「您不能給予我們祝福嗎?」
「我不可能眼睜睜看你去送死。」
「老師……」為什麼吉思會和艾薩克一樣,認為他與賽開蓮之間的戀情只會招來覆滅?
此時賽提曾和他說過的話在腦海中響了起來:『你要變得更堅強,不要輕易成為賽開蓮的弱點。』
「你們之所以無法給予我們祝福,是因為我太沒用了嗎?」那一晚與賽提最後的談話開始在腦海中反覆重現,那時他以為他可以成為賽提口中那有用的存在,不會成為賽開蓮的弱點,可隨著太多糟糕的事情發生,賽開蓮的健康似乎都與他聯繫在一起,為他每一次的衰弱痛苦而耗弱精神。
甚至還被下了詛咒,他也沒有辦法為賽開蓮做什麼事情。
吉思搖了搖頭,「如果你是女人那沒什麼好說的,成為法老側妃受他寵愛,憑你的聰明才智也能為他的國事分擔一些。可你是男人,是工匠,你得往上爬才能到法老的身邊,但那代表你更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你以為只有你想到法老的身邊嗎?」
里特張著嘴想說什麼,卻無話可說,只能盯著吉思。
「里特,想到法老身邊的人不會像你一樣對法老抱持著這樣的情感,他們有慾望又渴望權力,想要位極人臣。而你呢?你要的是什麼你想有過嗎?是法老的心嗎?看看那封信,你已經獲得了,然後呢?」
「我不知道……」里特喃語出聲,內心防線潰堤,眼淚奪眶而出,他啜泣著搖頭,將賽開蓮的信壓在胸口,「我不知道……」
吉思給他了非常難以回答的問題,他求助的望向了那位總會給他解答的老師,但吉思卻抿著唇不肯給予回應。
他認得出吉思這樣的表情,這代表他那知無不言的老師也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吉思將啤酒推到了里特的面前,「喝吧!今天就先將這些事情拋諸腦後,明天又會是新的開始。」吉思恍惚間想起自己要放棄名就返回故鄉時,他的老師亞圖也是灌了他一杯又一杯紅酒。酒精麻痺了他的痛苦,待到隔日自宿醉中清醒過來後,毅然決然地不管身邊的人勸說,回到故鄉的生命之家培育書記官。
「老師,我都懷疑是爸找您來勸我了。」里特望著被推到眼前的啤酒破涕為笑,哭得像一頭花貓,淚水止都止不住,將眼淚與苦澀甘醇的啤酒一口飲下。
吉思橫了他一眼,「是因為我上次拚酒輸他!這傢伙明明每一次都輸我,上次卻非說什麼都要拚過我。」
里特又在彼此空掉的酒杯中滿上酒水,「這次我陪您喝吧。」
「我哪一次贏過你了?」吉思自然知道里特如尼羅河般的酒量,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卻依舊拿起陶杯喝下葡萄紅酒。
「那您可以告訴我詛咒會對他有什麼影響嗎?」
「都解開了,什麼後遺症都沒有。你沒看到他站在聖船上的模樣嗎?還比我剛到王宮時都來得有精神呢。」
里特安心的勾起微笑,喝盡了一兩杯啤酒,又再次給臉頰已經開始酡紅的老師倒酒。
這次吉思依舊輸了他,趴在桌上酣睡,里特安置好吉思到床上後,踏著有些不穩的步伐想回到寢室。今天是河谷節的第一天,夜晚的埃及充斥著明燈與花香,艷麗綻放的花朵點綴了慶典,埃及如同一座不夜城,在滿月之神托特的守護下絢爛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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