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開蓮聽著吉思的話一頓,連說出話來的吉思也跟著愣住。
在片刻沉寂後,賽開蓮轉回頭,「應該是。」
里特!臭小子!你到底在弄什麼把戲!你在面對的可是埃及的法老,富饒的尼羅河的主人!
吉思做為能為法老分憂的重臣咳了幾聲:「陛下,我會找時間去和里特聊……」
「不用,也只是一天沒來而已,也許他因為什麼事情被耽擱了。」賽開蓮打斷了吉思的話,隨意地在公文上撇上幾筆丟給了吉思,「回去吧吉思,我想到校場騎一會馬。」
「是……」吉思整理好公文,跟在賽開蓮的後頭離開宮殿,目送著賽開蓮在寥寥幾人陪同下前往校場。
賽開蓮與過往的法老不同,不喜歡身邊有太多的人跟著,還曾經提起想將跟隨的侍從撤掉幾位,直接被眾大臣們反對。
埃及的大臣們大多對賽開蓮是遵從的,他們喜愛這不怒自威的俊美法老行事上的果斷,更加推從他所實施的各項政策,但他們還是希望法老能夠更加樹立自己的威望。
包括建立祭廟、雕像、壁畫或將豐功偉業載入史冊,甚至是擴大王宮土地都可以,可賽開蓮卻沒有這麼做,他似乎對樹立威望這件事情沒有任何興致,就算快將底下的臣子逼瘋,他也毫不在乎,置若罔聞。
吉思循著侍從的指示來到了安置荷魯兀爾商隊一行的宮殿,去言說想見見里特,可卻得到里特不在的回應,追問人到哪裡,卻是到了讓他感到汗顏的所在。
「陛下也要去那裏。」他被迎入了宮殿,對著身邊的侍從提了一句。
而正在等待他的雷妮則撐著下頷,並不擔憂地聳了下肩頭,「來吃些東西吧吉思大人,這些可都是里特親手做的,您應該很想念他的廚藝吧。」
也是她昨晚好不容易從里特那裡攔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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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會有哪一天是壞天氣?里特在校場曬得有些頭暈眼花,手上卻仍舊繼續調配著黑豪的飼料。黑豪是他兩年前短暫馴服過的戰馬,在上次和克伊瑟的酒局中,他偶然得知黑豪吃飼料的情況不大理想,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可能就不能繼續作為戰馬被飼養,隨時都會被拖去做成肉畜。
黑豪作為王室特地培育出來的戰馬,應該是要溫馴聽話,卻比出身同個父母的白足來得心高氣傲,時不時將軍人們從馬背上甩下來。有些軍人脾氣不好,報復性的讓黑豪吃過苦頭,使得他的脾氣變得更壞,更加難以馴服。
本以為曾馴養過黑豪的克伊瑟會有辦法,可沒想到黑豪不僅將克伊瑟摔下來,還差點要將他踩死,要不是克伊瑟攔著,黑豪可能就真的會命喪在琉亞斯的刀下。
琉亞斯可是氣壞了,時刻想斬了黑豪的頭下來,這讓克伊瑟很懊惱,他很喜歡黑豪,不僅是因為以前曾馴養過的情分在,還有黑豪作為皇室戰馬是有很多用處的。
於是想到既然里特都回來埃及了也沒什麼事情要做,便拜託他來照顧黑豪看看,看能不能讓黑豪的狀況有所好轉。
里特自然不會拒絕克伊瑟的請託,處理好家中的事情便頂著大太陽來校場。
調好了以前黑豪喜歡的飼料,趁著黑豪大快朵頤時休息一會,聽到了不遠處傳來騷動。
他也不是什麼愛湊熱鬧的人,加上只是克伊瑟請來照顧黑豪,也沒有離開原本的位置,和埋頭吃飼料的黑豪碎嘴了一句:「反正我現在出去也只會被人奚落,還是不要出去比較好對吧。」
黑豪看了里特一眼,鼻子出了一氣,彷彿是在嫌棄里特的逃避行為。
「脾氣還是和以前一樣。」里特無奈笑出聲,拿起鬃刷替黑豪開始梳毛。
這裡宛如一座小小的世外桃源,卻讓人貿然闖入。
熾烈的陽光隨著門被推開照亮馬廄,里特伸手擋在眉前才能看清來人是誰。忽然他心跳漏了一拍,鼻尖是來人身上淡淡的乳香混合著薄荷的香氣,這股熟悉的香味打亂他的思緒,再來是一步步的腳步聲敲擊著他的胸口,讓他不由自主正襟危坐,不再梳理黑豪的毛髮。
「你怎麼在這裡?」來人的聲音有些冷淡,可在面對他時卻不由自主帶了點溫度。
「克伊瑟拜託我來照顧黑豪。」里特侷促不安的抓著鬃刷問:「您呢?怎麼會來這裡?」
「聽說你在這就來了。」
里特壓下心底的高興問:「誰和您說的?」但來人已經不肯回答他。
「我也有段時間沒有騎馬,只是來騎馬而已。」
所以意思是只是順便來看看他嗎?里特眨了幾下眼,轉回頭繼續替黑豪梳毛,「那您自便吧。」
跟在賽開蓮身後的侍從們都瞪大了眼,這世上除了王后和公主之外還有誰敢給法老臉色看的?就只有這荷魯兀爾的工匠里特才敢。
他們吞著唾液,小心翼翼地看著賽開蓮接下來會有什麼舉動,隨時都有跪下請求法老別生氣的準備,但法老卻逕自走到里特面前。
「我說我是來騎馬的。」
里特不明所以賽開蓮的話,但還是繼續手上的動作,隨口應了一句:「然後呢?您該不會是想騎黑豪吧。」這樣他就可能要阻止賽開蓮了,黑豪雖然現在看似溫馴,但難保賽開蓮騎上去時不會出事。
「不是,我的馬具舊了。」
「那您要支付我什麼東西?」里特乾脆停下手上的動作,來了脾氣和賽開蓮抬槓:「不管您是誰,我可不做白工。」
侍從們紛紛倒抽了口氣,自覺的馬上跪下身體。里特自然有注意到,一時間他忽然像是變成了壞人。
不對,明明賽開蓮根本還沒生氣,他們是在跪什麼?
就算這麼想著,里特還是感受到了一絲的窘迫。
「去拿過來。」顯然賽開蓮沒有打算和里特討論報酬,吩咐了離他最近的侍從,侍從立刻起身去尋來賽開蓮的馬具交到里特手中。
「讓他們都先起來吧……」里特將賽開蓮的馬具仔細收攏好放在膝上。
而賽開蓮掃了眼身後五體投地的侍從們,「都出去。」
一時間馬廄內剩下了里特與賽開蓮和兩匹打盹的黑馬。
賽開蓮坐到里特的身側,淡柔的乳香混合令人精神的薄荷香氣奇異的壓過了馬廄的牧草味。里特往賽開蓮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手指滑過馬具的每一寸,保良得宜,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有磨損。
「你想修哪裡?」
賽開蓮反問:「不能給我做一個嗎?」
里特沉默許久,轉頭朝挑起了一邊的眉頭,「不能。」
賽開蓮絲毫沒有自己會被拒絕的準備,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里特起身走到黑豪一旁的白足馬廄前,將賽開蓮的馬具安了上去,「陛下不是說要騎馬嗎?」
「嗯……」
「剛好我也想試試黑豪讓不讓……」
「不能!」賽開蓮打斷了里特的話,走到里特身前,想抓住他的手又停在半空中,「很危險!」
里特沒有搭理賽開蓮,只安靜地往黑豪身上安置馬具,過程中黑豪都十足溫順,沒有先前的煩躁,還親暱的用頭蹭了蹭里特頰邊。
放好了馬鞍,里特才轉頭看向面色不善的賽開蓮,他伸手輕輕握住賽開蓮的手,「別擔心,我只是想帶黑豪出去散散步而已,總不能一直把他關在馬廄裡吧。」
馬本來就是屬於大自然的動物,如果沒有被人類豢養起來,應該是在草原上隨心所欲奔跑的。他們心思細膩敏感,也膽小又有自尊,複雜的和人類一樣,可又比人類來得天真易懂。
賽開蓮一直都對里特沒輒,況且里特似乎沒有打算騎上黑豪,真的就只是想拉著韁繩散步。於是沒有再多加阻攔,和里特各自牽著黑豪和白足走出馬廄。
外頭侍從們都忐忑不安,看著賽開蓮和里特相安無事地走出來都十分意外,意外里特的腦袋竟還搭在脖子上。
賽開蓮如他一開始時所說,騎上了白足,但他沒有給予白足任何指示,安靜地佇立在原地看著里特。
「怎麼了?」里特不明所以的望著馬上的賽開蓮,可賽開蓮沒有給他回應,翻下了馬匹,拉著韁繩反問:「和你一起散步不行嗎?」
本來做好奔跑準備的白足不滿的朝主人嘶鳴幾聲,賽開蓮則不發一語的安撫性拍了幾下白足的頸部。里特笑了,拉著黑豪的韁繩,「您想做什麼都可以。」
校場也因此出現了奇景,偉大的法老拉著白足的韁繩,和本應該是罪人的里特一起散步,後頭還跟著那匹難以馴服的悍馬。
而被勒令不准跟隨的侍從們找到了克伊瑟,面容上盡是擔憂。「克伊瑟副將,陛下不讓我們跟著,那個工匠……」
「他們都不會有事的。」克伊瑟得空看了那奇景一眼,便又轉頭繼續訓練,「別看了!再看下去待會再多繞城跑幾圈!」
隨著克伊瑟帶著威脅的提醒下來,那些好奇的軍人與士兵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里特沒什麼目的地,本打算沿著校場外圍走個幾圈,但現在身邊有個惹眼的賽開蓮跟著,他也不好打擾士兵們的訓練,便往牧場走去,至少那邊更空曠也沒什麼人。
或許黑豪就會有心情駝著他跑了吧。
一路上里特和賽開蓮沒說話,只安靜地往牧場的方向一起走。
其實里特很享受這一段時光,連毒辣的陽光他都可以無視,特別珍惜現在能和賽開蓮獨處的時光,只可惜他不知道能和賽開蓮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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