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在尼羅河邊翹起尾巴,愜意在泥地裡打滾。這是平時埃及人民能夠看到的景色,甚至在索貝克神殿裡也能看見被精心打扮的尼羅鱷,尖銳的利齒被磨平,一生都被圈在神殿中豢養,牠們幾乎沒有敵人,除了脾氣差勁透頂的河馬。
河馬雖然是食草動物,但牠們惡劣的脾氣會驅使牠們上岸破壞土地,大肆凌虐農作物,破壞書記官們好不容易拉出的土地界線,造成各地糾紛衝突不斷,還得為牠們闢出一條河馬走道,以避開其路線好種植。
這兩種動物棲息在尼羅河畔,威脅著埃及人民的生活,每年都會出現有人被尼羅鱷吃掉或是被河馬給踐踏致死的傳聞。
可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埃及人民不會這麼懼怕一條鱷魚,據目擊者所述,那條鱷魚體長七米,整整比普通的尼羅鱷更加巨大,甚至還能一口咬死強壯的年輕河馬。
嚇得孟非斯城裡的居民都不敢隨意前往尼羅河畔,即便組織人群前往也定會有人傷亡,這條鱷魚已經在一個月內造成至少十六名居民的死傷,甚至還在持續增加,影響著人民的生活品質。
確定事情的嚴重性,賽開蓮在卜塔軍團裡組織起討伐鱷魚的隊伍,當中得力人手肯定是將軍麥拉肯。
起初麥拉肯內心非常掙扎,他明白王子在做有利於人民的事情,可私心卻慫恿他別答應,甚至想讓手底下的軍人們都別聽賽開蓮的號令。
賽開蓮正坐在他的面前,他得跪下膝蓋,彎低身子以表達對王族的敬重,以往面對安赫舒只感到臣服與甜蜜,但在賽開蓮面前卻牴觸至反胃。
不得對埃及未來的法老無理。麥拉肯對著自己的理智喊話。
賽開蓮不曾見過麥拉肯,他平民出生,是被賽提一手拉拔上來的將領,如果沒有過人之處,是不會被賽提所青睞。早已在那一晚知道安赫舒腹中胎兒生父是眼前男人,賽開蓮不免起了點試探的想法,想知道這個男人夠不夠資格讓下埃及的女王傾心。
首先是看看其底線在哪裡。賽開蓮並沒有讓麥拉肯起身,而是讓他繼續跪在自己的面前,並且毫不客氣的命令:「我需要身手敏捷的士兵。」
「需要多少?」沒有旨意,麥拉肯持續彎著身、低著頭,安赫舒正坐在賽開蓮的身側,轉頭用眼神對弟弟表達不滿。
賽開蓮則是攤手對她聳肩,臉上帶著壞到透頂的笑意。
他給予麥拉肯快要一個世紀的沉默,這段沉默讓麥拉肯渾身冒汗,正在思考是哪裡惹得賽開蓮不快?為何他遲遲沒有開口,晾著自己半跪在面前。
「或許我們能先去校場看看。」安赫舒適時出聲解圍,麥拉肯這才意識過來王子想要什麼答案。在這次行動上他不是出張嘴的人,而是一同加入謀畫策略,如果要將事情都丟給軍隊來做,他大可不必找來麥拉肯,只需要一個詔令下去,接下來就都是軍隊自己想辦法解決。
「那裏都是汗臭味,妳會想去?」這是賽開蓮對安赫舒的質疑。
安赫舒橫了賽開蓮一眼,「不想我去就直說,少在那邊彎來繞去。」
「喔,那妳別去,我自己和麥拉肯去。」賽開蓮這麼說著便起身,恣意妄為的不行。他走下階梯扶起麥拉肯,轉頭對安赫舒揮手,「不祝福我們順利嗎?」
安赫舒只能坐在王位上,盯著神色晦暗不明的麥拉肯,如同一隻潛伏於陰影之下的黑豹,看著賽開蓮的目光只差沒將他折斷脖子,她相信賽開蓮肯定有察覺,連同藏在暗處的琉亞斯也正在齜牙咧嘴。
這場景可比獵殺鱷魚要來得可怕,能夠化解這一觸即發的場面只有安赫舒。
這可惡的麻煩精!安赫舒在心中狠狠唾罵賽開連一句,隨後冷靜的開口:「願塞赫麥特女神的憤怒與你們同在。」
安赫舒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麥拉肯的頭上,剛才還在生氣賽開蓮對安赫舒的輕視與無禮,現在卻表現得十分慌張,想折斷賽開蓮頸子的想法也一掃而空,而琉亞斯即將出鞘的利刃也隨之收起。4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NSsHwVWk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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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賽開蓮豪不避諱的對安赫舒用眼神表達不滿,安赫舒不管在言語還是行動上都在袒護麥拉肯,一次就算了,竟然還來第二次。
塞赫麥特女神的憤怒具有毀滅性,麥拉肯在這段祝福中聽出安赫舒的警告,這代表他不傻也不蠢,自控力還算可以,只不過只要牽扯上安赫舒就會降低。
面對賽開蓮不滿的目光,安赫舒無聲動了下嘴唇:「別拿我來試探他,賽開蓮。」
算是接受了姊姊的請託,賽開蓮不再為難麥拉肯,收起輕佻的態度,變回埃及人民熟悉的成熟穩重的王儲問:「看來你還需要時間準備?」
「是,請給我一些時間準備,殿下。」麥拉肯需要時間整理情緒來面對賽開蓮,需要時間重新整頓軍隊,近日孟非斯過於和平,卜塔軍隊的軍人都快變成普通農民,整日在苦惱一畝地的事情。
「明天你再來吧。」賽開蓮旋身走回王座,支著下頷命令。
這來自王族與平民間的距離讓麥拉肯無力,使他明白過往和安赫舒自在的相處來自公主的親近,只要他們不願意,誰都不能輕易接近他們,即便咫尺之近,之間肯定會開出一條無底橫溝。
「是。」麥拉肯接受賽開蓮的命令,腳底下彷彿是泥濘沼澤,寸步難行。
待到麥拉肯背影消逝在橘紅殘陽,安赫舒開了口:「你為什麼要這麼對麥拉肯?」
這段話問得冰冷至極,沒有任何溫度,冷得宮殿服侍的僕役都忍不住打顫,迫使他們開始張望四周尋找奈烏的蹤影,愚蠢的以為奈烏能夠讓他們的女王再次高興起來。
賽開蓮像是安赫舒問了什麼蠢問題,嗤笑出聲:「我的態度有什麼問題嗎?」
「你會這樣對待你的里特嗎?」安赫舒反唇譏問:「假使我今日也如你一般對待他呢?」
賽開蓮連思考都沒有回應:「他沒有麥拉肯這麼一根筋。」
「你……」
「妳覺得我是因為妳在為難麥拉肯?」賽開蓮笑著回問,安赫舒眉頭簇起搖頭,這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孟非斯因為父王的緣故熱烈歡迎你們,加上妳是個很好的統治者才會被受愛戴,但今天這些有利條件都沒有了呢?安赫舒,妳覺得帶著一群軍隊進入孟非斯城的你們會受歡迎?」這些問題安赫舒自然有思考過,而她除了加以利用那些有利條件之外,還在下埃及樹立自己的威望,才會有今天的地位。
「你沒有眼睛嗎?」下埃及為何如此繁榮都歸功於安赫舒的政策,這是不爭的事實。賽開蓮聳了下肩頭,「我知道妳有思考這些,但顯然卜塔軍團並沒有,他們依附著妳,如果麥拉肯沒有心儀妳,卜塔軍團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妳的敵人。」
『別相信任何人,即便他是妳最親的親人、妳的愛人,哪怕他們不再愛妳渝性命,那會是最致命的猛毒。』塔爾羅斯的教誨猶言在耳,安赫舒像是被抽光了力氣攤在黃金王座上,這是她頭一次感到這個座位這麼一文不值。
「卜塔軍團之所以像是被拔掉利齒的猛獸,也是妳一手為之的安赫舒。」賽開蓮淡然的點出事實。安赫舒抿著唇,沉默的像是默認。
剛來到下埃及的她只相信奈烏,那時要推動各項政策並無不順利,因她是來自底比斯的公主,那些盤根錯節在下埃及的勢力都在排斥著外人,為了融入這些勢利從中腐蝕花了她不少精力,只有那一條筋的麥拉肯相處起來令人舒心,不需要耗費精神。
「卜塔軍團從一開始就沒了利齒。」安赫舒揉著額間嘆息:「是賽提做的,你怎麼都推到我身上來了?」
「這是妳的錯,卜塔軍團可是全埃及最驍勇善戰的戰士們。」
安赫舒狠狠的瞪了賽開蓮一眼,「話都給你說,我怎麼了?不過是……」她一時禁聲,確實她一開始泰忌憚卜塔軍團,所以給他們最好的吃食,最好的待遇,從中磨去他們的戾氣。
「一根筋的麥拉肯是父王安插在妳身邊任妳擺佈的棋子,妳卻只想著和他談戀愛,不想想怎麼調教他,還把他和卜塔軍團養得像群廢物。」
這次安赫舒無從反駁,後腦杓靠在椅背上,「該不會賽提不是讓你來求婚,而是來教我怎麼駕馭卜塔軍團吧……」
「如果父王來到下埃及晃過一圈肯定會和我一樣罵妳。」
「看到這麼繁榮的孟非斯城?」安赫舒看著從遠方跑過來的奈烏。
「繁榮歸繁榮,但那些巡城士兵太過懶散,孟非斯城再怎麼和平,也依舊是被各國所覬覦的城市。」
「那些又不歸麥拉肯管。」安赫舒直言反駁,賽開蓮嗤笑:「妳確定不是他沒用?」
「……」安赫舒美眸放遠,算是理解賽開蓮的所作所為,她嘆口氣:「我承認是我把他綁在身邊,是我拔去他所有的利齒,削弱他的權力。」
賽開蓮的聲音鏗鏘有力地響在她的耳畔:「他知道。」這是無疑的肯定句,安赫舒盯著匍匐在他們面前的奈烏。
「他不笨。」安赫舒聲音透出一絲柔軟,「只是太傻而已。」
知道公主對他所做的殘忍一切,沒有任何質問、沒有任何猜忌,只有一顆熾烈臣服的心。
奈烏抬起頭,擔心的看著安赫舒,她多少從僕役那裏聽到賽開蓮是如何對待麥拉肯,想著公主肯定心疼了吧……
「我已經沒有資格要求他往上爬,就讓你來吧……」安赫舒走下王座去扶起奈烏,她回頭看著賽開蓮依舊支著優美的下頷,翠綠的眼眸沒有方才的犀利冷酷,從那血紅的薄唇中吐出一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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