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月白光灑落大地,這是一個平靜且一般的夜晚,隨著母月逐漸來到佈滿了星星的漆黑夜空的中央,夜逐漸深,萬籟也跟著漸漸平息了。
然而在伊盤大陸西部的一間小矮房如今卻是燈火通明,一張老舊的單人床不斷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單人床的床尾處有兩名老婦人,而在床上則是有一名女子,此時女子滿頭大汗,嘶聲裂肺地尖叫著,渾身上下都在用力。
生子如過死關,就算是窮人家的女孩,也幾乎不會做那需要耗費力氣的苦力活,更別提一般正常的家庭或是高門豪族家的千金了,一輩子或許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拿的嬌弱,但就是這樣的女性,卻是要在生產時用盡畢生所有的力氣來產下一名孩子。
「用力!再用力!」床尾的老婦人不斷鼓勵著。
「呃……呃……啊……」床上的女子大叫著。
「不要停!再來!再來!」
「啊……啊……呃呃……不行了我不行了……」
「不要放棄!不要放棄!看到頭!看到頭了!」
「啊……啊……」
床上的女子忽然放聲用力大叫,女子的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晚。
「哇……哇……哇……」嬰兒的啼哭聲響轍了整間房子。
「是個男孩!」老婦人用乾淨的布包裹住了剛出生的男嬰。
另外一名老婦人拿起剪刀,剪去了男嬰與他的生母最初的聯繫,抱著男嬰的老婦人看了看男嬰,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我……我的……我的孩子……孩子……」女子虛弱地望向老婦人懷中的布,她抬起手,想要伸手去觸碰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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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門突然打開,是一名男子打開的,他只是快速地朝抱著男嬰的老婦人方向瞥了一眼,然後就撇過頭去。
這時一個戴著豺頭頭套的人大步走入房內,兩名老婦人見到此人立即跪了下來,抱著男嬰的老婦人更是雙手捧舉起還在哭啼的男嬰,聲音顫抖道:「將軍」
「嗯,看上去根骨的確是挺不錯的」
說著,豺將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在男嬰的額頭上點了一下,男嬰立即就沒有了哭啼聲。
「不!」躺在床上的女子大叫出聲,她雙眼瞪大,甚至想要爬起身,跳下床,飛奔到男嬰前。
「噓!」豺將軍看了眼女子,女子被豺將軍的眼睛看的是心神一震,竟是渾身癱軟地倒在了床上,她只是流著眼淚,她不知道該怎麼向聖主祈禱。
「哇……哇……哇……」
男嬰的啼哭聲再一次響起,豺將軍點了點頭:「果然不錯,我沒有看走眼!」
說著,豺將軍朝髈著男嬰的老婦人看去:「接下來要怎麼做,你知道的」
「是,將軍」老婦人怯懦懦地回答。
這個時候,打開門的男子「咻」地一聲往外跑,他衝出他的家,他飛也似地狂奔,在寂靜的夜晚中拼了命地低頭往前跑。
然而很快地他就停下了來,在他前方站著一道不應該出現在他前方的身影,在母月的月光下,豺將軍的身影詭異且令人心生膽寒。
「中流地區有這麼一句話,好像是這麼說來著:『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豺將軍緩緩地說且語帶譏諷。
「豺將軍,孩子已經給你了,還養要我怎麼樣?」男子對豺將軍大吼。
「這就是你的不對囉」豺將軍搖了搖手指頭:「你的孩子是在替未來的可汗做事情,你理應感到無比的榮幸」
「放屁!你怎麼不去享受啊!」男子咆嘯。
「真是遇到狗就是有理說不清」豺將軍無奈地搖搖頭:「這份秘密任務自然只有像你兒子這種年紀才能做啊,而且可汗也已經承諾了,會給他一個美好的童年,你怎麼就這麼不知足呢?」
「去你狗子的知足!」男子憤怒地大喊。
「反正呢,事情就是這樣,你的妻子呢,也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的一瞬間就得到了恩召,這樣吧,我就當做你剛剛的無禮都沒有發生,這是可汗最後給予你的恩惠」
「哼!都是一條命的事情!要來就來,廢話這麼……多……」
男子仍舊對豺將軍怒吼,然而在母月的白月光下,豺將軍的身影卻如同鬼魅一般,突然消失又倏忽出現在男子面前,一手伸出,五指按住了男子的臉,接著「噗滋」一聲,男子的頭便被生生地捏爛,鮮血噴灑。
豺將軍甩了甩手,轉身邊走邊說:「的確是一條命的事情,何必如此呢?舒服!」
那一晚雖不平靜,但也注定只能歸於平靜,對於那名呱呱墜地的男嬰當時而言,並沒有什麼殺父弒母之仇,當他在三天後睜開眼睛時,他早已經不在他的出生地,他只感覺冷風呼呼撲面,而且映入眼簾的除了那些點點光亮之外,就是一片漆黑,他轉頭,發現有一個對他而言很大的一片東西在上下拍動,很快地他又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一次睜開眼,他已經被一名黑髮女子抱在了懷中,男嬰本能地以哭啼來表示肚子餓,黑髮女子以憐憫慈愛的目光望向男嬰,並讓男嬰吸奶,這一刻對於男嬰來說,這名黑髮女子就是他的媽媽。
閒雲潭影日悠悠,男嬰已經變成了一名在驪昌國的邊關攢星城中令街坊鄰居見到了雖是喜歡卻又感到特別頭大的調皮男孩,而且他還有著一名年紀相仿、一同狼狽為奸的同伴,不過說也奇怪,這兩個小孩雖是每天都在一起,但卻不是每天都是勾肩搭背地稱兄道弟,反而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亂地打得沒日沒夜,什麼雞毛蒜皮的破事都能成為他們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理由,而且他們最常打架的地方竟然是攢星邊軍的軍營前。
物換星移幾度秋,這兩名男孩已經達到了參軍的年紀,大概是身在邊關,雖然多少有些不捨,但兩名男孩的父母親對於他們的參軍都沒有過多的阻撓和反對。
兩名男孩進入邊軍後,自然受到了早就對他們兩人熟悉的前輩的特別關照,不過大抵是每個男孩心中都有過那個一麼英雄夢,至於這場夢什麼時候醒,就因人而異了,而很顯然兩名男孩還沒有醒,他們選擇了整個邊關軍中死亡率最高的一支名為「紅鶴」的軍團。
時也,運也,命也,他們在「紅鶴軍團」中嶄露頭角,然而正當所有人都無比看好他們會成為攢星邊關上兩顆冉冉升起的璀璨新星的時候,卻因為當時的團長戰死,二人急於想要報仇而最後被邊軍統帥向蘭登強制關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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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被關禁閉的第二天夜晚,關著少年柯復明的禁閉室的門突然打開,本來已經躺在地板上準備要睡覺的柯復明立即如彈簧一般彈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這次被關禁閉,絕對不可能只被關兩天,現在禁閉室的門打開,絕對有蹊翹。
禁閉室的門打開的瞬間,一道綠光如一支飛矢般射來,柯復明機靈地一個閃身躲過了那道綠光束,然而就在柯復明閃身躲過後,一道身影衝入了禁閉室,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柯復明撞來,柯復明眼神一凜,腳下步伐急轉,避過了來者的猛力一拳。
然而禁閉室空間極為狹小,柯復明這一轉,人便已經幾乎貼在了牆上,他雙眼緊盯眼前的不速之客,腦中飛速思考到底會有誰想要在這個時候置他於死地,然而當母月的光芒從細小的牆壁縫中透進來的時候,柯復明瞳孔極劇收縮。
忽然,一道綠光悄無聲息且更加快速地射了進來,並且這一次室直沒柯復明的眉心,柯復明在綠光入眉心後,兩眼一翻,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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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涼的風拂面而過,柯復明緩緩睜開了眼睛,然而就在他的那一雙碧色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夜空上亮晃著白光的母月後,他一下子就從地上跳了起來,並且全身肌肉繃緊,他快速地掃視了四周,一眼便知道了自己身處在綠紗城,離軍營隔了好遠一段距離。
而在不遠處,有一道身影站在母月的光暈下,然而白色月光卻似乎無法在那道身影上落腳,光是那道背影就讓柯復明感覺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陰冷感。
「醒了啊,該看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吧」那道身影說。
「幻覺!我知道你剛剛給我看到的,通通都是你刻意營造出的幻覺!」柯復明說。
「意志還是挺堅強的,看來這幾年你的確是挺融入驪昌國的啊」
「你想幹什麼?」
就在柯復明問完後,不遠處的那道身影忽然消失並在轉瞬間出現在柯復明身前,柯復明完全無法做出任反應,只看見一個豺頭面具,和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
豺將軍朝著柯復明彈出一指,這看上去雖只是一指,但這一指卻是足足讓柯復明向後倒飛出了好一大段距離,並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又連續滾了十幾圈才停了下來。
柯復明以大字形的狀態躺在地上,臉面朝天,夜空還是夜空,但不知為何此時在柯復明的眼中變的比過去的任何一個夜空都還要漆黑,此時此刻,他至今以「柯復明」這個名字身份在驪昌國生活的一切認知都在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名為「凃先才」的身世和背景在一一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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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殺了他們」本名為凃先才的柯復明坐了起來,雙眼瞪向雙手負於身後並緩緩朝他走來的豺將軍。
「準確來說,我只殺了你的父親,你的母親是被你的接生婆殺的」豺將軍與氣輕鬆地說。
柯復明在豺將軍來到離他僅剩兩步的距離時,身形忽然暴起,一拳打向豺將軍,然而卻見豺將軍只是伸出一手,輕輕一拍就將柯復明的拳頭拍偏,然後手掌按住柯復明的頭,用力將柯復明按在了地上,骨頭斷裂的聲音瞬間接連響起。
「沉不住氣啊,就跟你的父親一樣」豺將軍搖頭,接著說:「不過啊,這樣由此可證明,你的確是蘭戎國的人!」
「你大爺的!」柯復明大吼:「誰跟你是蘭戎國人!」
「我大爺被我親手殺了喔!」豺將軍像是在說一個笑話般地回應道。
接著,豺將軍將柯復明從地上提起,柯復明臉上全是血跡,但他雙眼中的鬥志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弱。
「不過準確地來說,是驪昌國害得你家破人亡」豺將軍說。
「聽你放屁!」柯復明吼道。
豺將軍一點都不在意柯復明的吼聲,他繼續說:「雖說國與國之間本就有一些放不上檯面的骯髒勾當,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既然敢做就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譬如說用大把的金錢銀子來收買你的父母親成為驪昌國的眼線,而你父母親呢也是,貪圖一時的富貴享樂,換來的就是隨時都會被清算的可能,所以說來說去呢,要是驪昌國能安份地遵守大陸上的三國鼎立,那也就沒有這件事情啦」
柯復明雖仍舊瞪著豺將軍,但殺氣卻稍微的減弱了些許,同時多了些震驚。
「就算你這麼說,也無法抹去你殺掉我親生父母的事實!」柯復明說。
「這話倒也是沒有錯!」
豺將軍笑著說道,然後猝不及防地又將柯復明用力按在地上,柯復明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話是沒有錯,但你能拿我怎麼樣?你要是夠強,直接殺了我不就報仇了嗎?還囉哩叭唆地說這些廢話幹什麼呢?」豺將軍蹲在柯復明身邊,將被他按在地上的柯復明來回摩擦了十幾遍後,又再一次把柯復明提了起來,看著整張臉都血肉模糊的柯復明,輕蔑地說:「這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什麼是非正義,都只是贏家說的算,你當真以為你頭上那頂被戲稱為『鶴頂紅』的頭盔就是正義嗎,別跟我說笑了」
「不准你汙辱」柯復明嘴裡邊冒出鮮血邊口齒不清地說。
「砰!」
柯復明又再一次被按在地上,是真正意義上地被按在地上摩擦,等他再一次被豺將軍提起後,幾乎已經分辨不出柯復明的五官了,就連身上的衣服也都被磨破了,全身通紅的就像是剛從血池中出來一般。
「這樣吧,再跟你說件事吧,你別以為你現在引以自豪的『紅鶴軍團』成立的目的有多高尚,你當真認為『紅鶴軍團』的首要敵人就是十惡不赦的嗎?」
「侵犯國土,當驅逐之!」柯復明一邊吐血一邊說。
「果然啊,你們驪昌國就是一如既往的虛偽矯情,什麼自由開放,什麼文化融爐,什麼多元思想,但凡是抵觸到你們國家的信仰、習慣和利益,一律產除抵制甚至抹殺」豺將軍大笑了幾聲後,說道。
柯復明掙扎著要掙脫豺將軍的控制,然而就猶如一頭羔羊面對著一座大山一般,毫無辦法。
「你們『紅鶴軍團』首要的敵人,薩荼族,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麼明明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們為何偏偏要如你口中說得來侵犯驪昌國呢?」豺將軍陰笑著問。
「貪得無厭,無止盡的擴張」柯復明說。
「說的真好,柯復明你果然還是有點腦子的,但你就這麼相信你們的國王都這麼知足嗎?難道換做是你,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也不眼紅只隔著一條江的洛坎國的國土面積嗎?」
「你……你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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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柯復明以驚訝且不可置信的口氣問出問題的下一刻,柯復明忽然感覺到一股既造熱又陰冷的感覺在體內爆發開來,柯復明渾身顫抖並且如破了許多裂縫的水管一樣噴濺出鮮血。
豺將軍將柯復明向遠處甩出,柯復明在空中劃出宛如流星一般的樣子,噴濺出的鮮血猶如流星的尾巴一樣。
「砰!」柯復明重摔在地上,並且如野獸一般地嘶吼著。
一時間夜晚的天空更加漆黑,且在綠草綿延的綠紗城中,詭異且陰幽的綠光閃爍不止,綠光所照耀之處,茵茵綠草竟是在一瞬間凋零枯萎,那些綠光中宛如有一種魔性一般,將綠草中蘊含的生命力都抽乾。
柯復明一會兒在地上打滾,一會兒在草地上狂奔,又一會兒如一條蟲一樣扭曲蠕動,草原上嘶吼吶喊聲不絕。
豺將軍身形猛然一掠,來到嘶吼聲已經減弱、身體也不再扭動的柯復明的身邊,接著抬起右手,一拳打在柯復明的眉心。
「砰!」的一聲,一道綠光光束沖天而起,宛如是要衝出天際一般,然而很快地綠光束又從高空倒流衝回柯復明的眉心,柯復明身體拱起如拱橋。
豺將軍向後退了幾步,雙手抱胸地看著好向生死魂滅的柯復明。
突然柯復明突然彈了起來,雙眼猛然睜開,兩道綠光乍然射出,在綠紗城的草地上劃出兩道又深又長的裂痕。
「看來資質是真的不錯,被我用如此霸道的方式覺醒『魔魁之力』還沒死,不愧是被大祭司選中的」豺將軍冷笑著說。
柯復明眼中綠光收斂,轉頭看向豺將軍,從柯復明的眼神中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柯復明那股仇視豺將軍的氛圍已經蕩然無存,豺將軍盯著依然滿臉都是血跡但雙眼卻閃爍著些許綠光的柯復明,說:「真是神奇,大祭司的這個結合了禁制術法和控制心神的術法的融合術,竟然真的能隱藏在身體裡面這麼多年都不消散」
豺將軍走近,說:「該知道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你的替身會暫時頂替你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跟我走」
「我的替身?」此時的柯復明語氣平穩,似乎一點都沒有憤怒之意,他問。
「生活在中流地區的人,尤其是驪昌國的人,總是自我為中心,感覺全天下就你們最偉大,殊不知你們渺小脆弱的跟一張薄紙一樣,在這片大陸上有著這麼一個種族可以隨意改變體型模樣」
「那是什麼種族?」柯復明問。
「這個種族有很多名字,有的時候被稱為『玄影獸』,有的時候被稱為『月鏡族』」豺將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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