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特想讓自己看起來好點,但不管他怎麼洗臉,哭腫的眼皮都實在證明主人狠狠掉過眼淚,幸好賽開蓮正在午眠,不會發現他腫脹的雙眼。
賽開蓮的手中還拿著一捲紙莎草,上頭密密麻麻的文字讓里特無心去讀,他動作放輕放緩,將紙捲從賽開蓮手中抽走。本來還虛握的手攤開,里特小心翼翼地望向賽開蓮,並沒有被驚醒,而是睡的像是被人抱走都不會有感覺。
「賽開蓮?」里特輕聲喊了他,見人還是沒有反應,才垂下了眼眸低語:「我喜歡你……」
賽開蓮的眼皮顫了一下,可惜轉瞬即逝,讓里特連發現他一直清醒的機會一點都沒有。
「可我又不想喜歡你,這樣我才能夠和你好好相處……才能像個普通人一樣過活,像其他人一樣娶妻生子,這才是我該過的生活……」
『不對!我也喜歡你!我也不想看你娶妻生子啊!』賽開蓮想睜開眼,搖晃里特的雙肩怒吼,卻只能繼續裝睡,因他感受到里特帶著厚繭的指尖正輕輕的梳開他的短髮。
他顫抖的手指透過肌膚傳達著不安動搖,「我不想你娶公主,更不想看到你娶其他人。明知道我跟你之間不可能有什麼,我怎麼還能這麼喜歡你呢?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而我只是個普通的平民工匠,你總要我待在你身邊,但我要以什麼身分待在你身邊?」
「我想離開你去闖出一片天,再風光的回到你身邊。」里特的聲音帶著脆弱的哭腔,「可我又怕你忘了我,這樣又怎麼到你身邊?」
賽開蓮睜開了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里特掩面落淚。將口中的「也喜歡」吞入心底,埋入最深最深的溝壑。
賽開蓮想回答自己絕對不會忘記,並且會欣然接受他回到身邊,可卻不想他離開,天知道他這一離去要多久?會不會就這麼在外有了家室,而自己也會被徹底遺忘。
兩顆心本應該靠在一起,卻開始漸行漸遠,彼此猜忌,只因深怕對方不夠喜歡。
直到里特停下哭泣,眼淚流乾,賽開蓮才清醒過來,摸著他哭腫的雙眼問:「怎麼哭了?」既笨拙又荒唐,明明深知他落淚的理由。
里特揉了幾下眼,抽了下發紅的鼻頭反問:「你不問我不生氣了嗎?」
「那你還生氣嗎?」
里特被賽開蓮的立即改口給弄得好氣又好笑,「你真的知道我生氣的原因嗎?」
「願聞其詳。」賽開蓮笑出聲,坐起身子,捧起里特的臉頰撥開他眼角的餘淚。
「……」里特眨了好幾下眼,眼睫還帶著未乾涸的淚珠,遲遲不發一語。
「里特?」
「我忘了……」里特垂下眼,臉頰依戀地在賽開蓮溫暖的掌心蹭了下,往後退開了身子,像是脫離賽開蓮的掌控。
又來了……賽開蓮覺得自己的心臟被里特捏在手中,任由他狠狠地掐住,無時無刻受他的行為所牽動。
不應該這樣,他是未來的法老,想要什麼便有什麼,為什麼只是想擁有眼前的少年陪伴卻如此困難?
如果將整顆心剖給他,命令他好好珍惜愛護,是否不會再這麼不安了?
「里特。」賽開蓮湊近拒絕正眼看他的少年,輕聲輕語地哄著:「既然你還在生氣,我應該拿什麼來讓你開心?」
里特抬起通紅的雙眼,壓下心底的癡心妄想,對著賽開蓮的綠眸笑著回應:「赫納‧赫恩特要到了,記得讓我下船回家就好。」
隨後賽開蓮洩氣地不再靠近,雙手撐在背後,無奈又埋怨的望著天花板,「好……」
❁❁❁❁❁
赫納‧赫恩特的景色如常,也是,他也不過離開兩個月而已,可怎麼像是離開了要一年?
里特並沒有寫信回家告訴他們要返家,提著行李來到家門口前,打掃的家僕一看見他便高興的迎著他進屋,並且大聲呼喊:「里特少爺回來啦!」
然後是此起彼伏的回聲,只不過聲音有高有低,有男有女,里特忍不住笑出聲。
接下來是希碧和華卡跑出房間來找他,他們身後還跟著妮芙蒂,眼見著妮芙蒂真要跑到自己身前,里特便自動丟下行李跑向他們,然後將他們牢牢的抱在懷中。
雖然場面看來是他抱著雙胞胎,而妮芙蒂將他們攬進懷中。
「咳……」不遠處傳來一聲咳嗽聲,里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正想翻白眼損人時,他們又被另外一個臂膀摟入懷中。
「歡迎回來。」
孩子們在笑,妮芙蒂也和他們笑成一團。
「哥哥你終於回來啦!我們好想你啊!」雙胞胎蹦跳著想要親吻里特的臉頰,像妮芙蒂每晚在他們睡前的親吻,可奈何他們個子還太小,只能親到里特的脖子,所以親吻臉頰的工作便由妮芙蒂來接手,他大力的在養子的額頂落下一吻,轉過頭吩咐:「快到市集上換些鵝肉回來,我今天得做你喜歡的把你餵飽,瞧你才離開家裡兩個月,怎麼就瘦成這樣了?在那過得好嗎?」
里特覺得自己並沒有被餓到,也沒有瘦到,可他沒有反駁,笑著任妮芙蒂捧著他的臉關心。
「再去拿些魚。你想吃清蒸還是鹽烤?」在他背後的艾薩克緊接著問。
「都好、都好……」不安寂寞輕易被親情所沖淡,唯有這份擁抱不會是假的,也不會失去溫度。
里特看著雙親感情要好的牽手走入廚房為他料理,而孩子們則是像找回遺失許久的寶物,緊纏著他不放,將他拉到也是兩個月未見的蓮花涼亭。
這座庭院蓮香終年不散,偶爾會引來路人在牆外駐足,而里特會給懂欣賞有品味的路人幾枝蓮花。
孩子們正閃著童貞的目光,期待地盯著里特,而里特則是蹲下身摸了摸他們的腦袋,「你們這兩個月幫我把蓮花池顧得很好,謝謝你們。」
獲得想要的誇獎,孩子們又一起撲入里特的懷抱,終於如願能夠親吻哥哥的臉頰。
「我們很努力的照顧哥哥的花!」
「爸爸和媽媽也有一起來幫忙。」
「可是爸爸總差點把蓮花給捏壞!」
「就跟你們說爸爸就只會營商煮魚,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會嘛!你們記住了,下次不能再讓爸爸辣手摧花,知道了嗎?」里特煞有介事的囑咐,向來喜歡哥哥更甚父親,雙胞胎立即點頭應下:「絕對不再讓爸爸辣手摧花!」
「哈啾!」剔除魚鱗到一半的艾薩克大力地打了聲噴嚏,引來一邊妮芙蒂的關心,「怎麼了?」
艾薩克再次將魚丟進清水中洗淨,順便擦了擦鼻頭,「大概是妳兒子又再講我壞話了。」
妮芙蒂笑著撞了他一下,「也是你兒子啊。」倒沒有特地反駁艾薩克的壞話論,畢竟他們新婚的那段期間,妮芙蒂沒少見過里特和艾薩克明裡暗裡的爭風吃醋,基本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還越吵感情越好。
兩人戰火消停下來是在妮芙蒂懷孕的時候,為了不讓妮芙蒂總是擔憂他們劍拔弩張的互動,他們不再水火不容的吵架鬥嘴,反而開始坐下來平心靜氣的磨合。
艾薩克不置可否的輕哼一聲:「是我兒子還不接我的商隊。」總說那應該是要給希碧和華卡的,他嘆了口氣:「也只能再勸勸了……不然讓他先成家立業如何?」
「這還不如壓著他娶人還比較快。」妮芙蒂深知里特的脾氣,不大怎麼同意。「不是他喜歡的他不會娶的。」
「難道就要這樣讓他一拖再拖嗎?那小子當初在生命之家的同儕大部分都已經娶妻了。」
「那是別人家啊。」妮芙蒂柔軟的回應艾薩克,隨後在他有些猶豫的去除鱗片的舉止當中感到一絲不對勁,「難道你已經替他找好了?」
「妳見過的,是圖索的女兒迪雅。」
「是個好女孩沒錯,可是你怎麼可以沒跟我討論就私自下決定?」妮芙蒂有些不滿。
「還沒定下,只是讓他們相處一下。」艾薩克怕妻在赫納‧赫恩特是出了名的,他怎麼敢跳過妮芙蒂去為里特定下婚約。「或許他們合得來就成了啊!」
圖索是艾薩克在商場上多年的老友,育有五子三女,最小的那個女兒迪雅剛好和里特同歲,在圖索和兄姊們的寵溺下是家中的小公主,雖然對外是端莊有禮的千金,但卻藏不住嬌寵出來的驕氣。
妮芙蒂有些遲疑,她才聽說最近圖索家又出了幾個被打傷轟出來的家僕,並且似乎都是被迪亞傷的,如果這傳言是真的的話……「是可以見一面,但他們能不能結婚,我們再好好討論一下好嗎?」
「當然!」艾薩克趕緊點頭,深怕一個不注意惹妮芙蒂生氣,晚上又被她趕出房門外去睡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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