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但至少可以減少不必要的犧牲不是嗎?」
「里特……」迷朵兒備感無力。她之所以會和安赫舒提起里特救人這件事,是因為宮內傳出了里特家中出現不明的外國人,這讓她內心非常惶恐不安。雖然里特對外宣稱那位外國人是來自故鄉的友人,但當迷朵兒用了些方法自書記那得知根本沒有那位外國人的出入紀錄,她便感覺所有事情都會對里特不利,尤其樹大招風,身為兩代法老青睞的平民工匠,多得是貴族敵視里特,他們肯定已經在密謀要如何利用這名外國人來置里特於危難。
而里特現在卻還想著要幫助他!早知如此,迷朵兒就該叫里特把他丟回尼羅河淹死算了,反正不管如何這場仗克里特島的那個瘋女人都會打。
「你們還要在外面說多久?」殿內安赫舒的聲音淡然傳了出來,迷朵兒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咪豎直了背脊,再次叮囑里特:「不管如何,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為你遠在故鄉的家人著想。」
里特從未踏足過王后宮,與安赫舒也未曾說過話,僅遠遠的看過她幾眼,不管是在下埃及風光的女主人,抑或是上埃及的王后。
她都是遙不可及的坐在王座上,居高臨下的盯著跪下行禮的里特。
里特身後的提特斯並沒有跪下,而是揭下連帽,依照王族禮儀對安赫舒彎腰行禮,本來在這裡他們的地位並不平等,尤其他本是個已死的王子。
安赫舒支著下頷開口:「迷朵兒,這無禮之徒就是妳說的身分尊貴之人嗎?」
迷朵兒抿了下唇回應:「是……」
「是嗎?在我眼裡他看起來不過就是個坐視自己王國滅亡的膽小鬼。」安赫舒笑出聲,說出來的話刺痛提特斯,證實她也聽到外頭迷朵兒和里特的對話內容。
安赫舒目光掃過里特,感到些許頭疼的吩咐迷朵兒:「帶里特去見法老,他不應該由我審判。」
「王后?」迷朵兒有些抗拒,現在賽開蓮正因為下埃及的戰事會議中,現在將他帶去那無疑是將他推入萬丈深淵,「您答應過我不會對他做什麼的。」
「是,我什麼都不會做。」言下之意便是並不會搭理里特接下來所受的一切責問,既不會火上澆油更不會出手幫忙。
迷朵兒不敢置信的盯著安赫舒,心中雜亂不已,安赫舒給她一眼,「他該為自己的所為負責,他私藏米諾斯王子是這起戰爭的導火線之一。」
「不是,是我拜託里特把我藏起來的!」提特斯反駁安赫舒。
「為什麼要藏起來?」安赫舒瞇細了雙眼質問提特斯。
「因為……我隨意出現只會把我暴露在危險之下,和我一起來的使者會千方百計的不讓我回到克里特島。」身為一個人想活下去沒有錯吧,提特斯咬牙回答安赫舒。
「您可以求助我們。」
提特斯冷笑一聲:「然後成為埃及的魁儡?任你們擺布嗎?」求助法老這件事提特斯有思考過,但他想埃及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當個好人將他送回克里特島後不求回報,如今米諾斯好不容易死灰復燃,他不可能親手將之摧毀。
「事情不可能兩全其美。」安赫舒坐立在高位上以話語痛擊提特斯,無法理解提特斯內心的煎熬。
被擊潰的提特斯不再振振有詞。
而後安赫舒將目光放回打從進來後一直默不作聲的里特身上,「這場戰爭會引發你得負起一部份的責任知道嗎?」
「我知道。」
「為什麼不和法老說?」
里特抬起頭欲言又止,他以為事情不會走到這麼糟糕的境界,也沒想到米諾斯王朝內的動盪如此劇烈,米諾斯王后又是沒有理智的人。
他沒有回應安赫舒的問話,僅重新低下頭,「我願意接受制裁。」
「里特!」迷朵兒和提特斯喊了他一聲也動搖不了他。
「迷朵兒帶我去見法老吧。」
迷朵兒感覺寸步難行,她不願意又抗拒的站在原地,直到安赫舒強硬的命令她:「迷朵兒,帶犯人里特去見法老!」
迷朵兒眼眶發紅,眸中帶淚,咬著牙走下階梯扶起里特。
一路上他們再沒有任何交談,只能偶爾聽到迷朵兒啜泣的聲音。
前頭沒有光明是一片延伸出去的黑暗,拉的光線照不進來,僅有微弱牆邊油火照亮。緊閉的大門被侍衛推開,裏頭的人們都在為這場戰事焦頭爛額,一聽完迷朵兒簡短的解釋,便紛紛將憤怒的矛頭指向里特。
「既然如此,米諾斯王子人在哪裡?」賽開蓮開了口,壓下一眾要里特付出代價的聲音,議會室內頓時鴉雀無聲。
他身側的塔爾羅斯冷靜瞥了眼賽開蓮,又將目光放回里特身上。
「在王后那裡。」迷朵兒輕聲回應。
「讓王后對王子以禮相待。」
「……是。」
「下去吧。」賽開蓮的嗓音冷漠至極,讓除了塔爾羅斯和里特以外的眾人都打了身冷顫。迷朵兒咬緊唇,不得不彎腰退離議會室。
她明白自己待在那裡也不會對里特有任何的幫助,至少陛下是願意包庇里特的吧……不然不會壓下那些非議之聲。
里特安靜地站在門邊,獨自承受來自議會內大臣敵視的目光,唯有賽開蓮的眼神他讀不懂,宛若平靜的水面,水下卻暗潮洶湧。
他將一切想得過於簡單招致這樣的下場,無顏面對信任他的賽開蓮。
「陛下您想要親自審問他,還是由我來呢?」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靜是塔爾羅斯,溫和詢問身側的賽開蓮。
而賽開蓮似乎從無邊的憤怒與難受中拉回理智,搖了搖頭,「不,我自己來就行。來人帶里……犯人里特到我的宮殿。」
「是。」於是里特雙手各自被侍衛扯住,迫使他轉身,拖行著他至賽開蓮的宮殿。在會議室大門再次落下時,里特轉過頭望著賽開蓮,坐在主位上的少年法老用極度冷淡的目光送他離去。
他生氣了……里特轉回頭,無法自控呼吸。抵達賽開蓮的宮殿前,他突然被推倒摔到地面上,膝蓋撞上堅硬的大理石地板,轉過身押著他到這裡的侍衛正用憎恨的目光瞪視他。
「我父親因為你被徵入軍隊,在戰場上失去一條胳膊!」隨著怒罵是無數毆打重重落在身上,里特沒有抵抗也沒有求饒,咬牙承受侍衛們的暴行。
「我弟弟才大病初癒,又在行軍中染病!」
里特曾和這些人說過話,明白他們本性不壞,只是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
他強忍著疼痛,但生理淚水還是落下,低聲哽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隨著里特聲聲致歉,拳頭不再落下,侍衛們滿臉是淚的對里特大吼一聲:「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我們以為你不是這樣的人啊!」
他們還記得里特在校場上與前法老的相處,那是他們頭一次看到一位平民能夠與王族如此對話。之後他並不私藏技藝傳授給工匠們,敢與身為貴族的監督抬槓,這些事情在里特來王宮之前無法想像,但因為他來了,讓他們以為不用再忍受不公對待的一天會到來。
但是他卻隱藏一位外國王子,讓他們的家人都受到傷害。
隨後他們不再說些什麼,抹開淚水離開宮殿。
而里特搖搖欲墜的身體砸到地板上,盡力消化所有疼痛,他明白自己該做解釋,但明擺著的事實已經坐實一切,說再多也只會讓他們更加生氣與不諒解。
他闔上眼,輕聲喃語:「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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