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從未感受過的魔法能量,持續在戴維娜的意識維度裡竄動,宛似翻騰的海浪層層推進,不斷加厚,讓橘光的亮度越發增強。當力量逐漸累積到頂點,隨即從她的手掌滿溢而出,突破所有界限,穿透妮可的手背,最終滲入被她按壓住的相簿中。
戴維娜能夠感應到,魔法已轉換成一種流動的液態,在相簿的每一頁間自由穿梭,令裡頭的照片好似在呼應著什麼,傳來細微的震動,並綻放出與她魔法相同的光澤。所有照片散發的光芒彼此共鳴、互相召喚,匯聚成一道璀璨的光柱衝破相簿,將整個臥室淹沒在強光形成的海洋中。
所有實物的存在,包括臥室的牆面、床鋪的輪廓、相簿的邊緣,全都像被注入溶劑的蠟像般融化、分解,化為萬千光點在空中飛舞,繼而迅速重新聚合,組織成一個全新、純白的空間。
當戴維娜的視野重新聚焦,吃驚地發現自己竟化身為一隻優雅的蝴蝶,正輕盈地在這片白色的空間裡翱翔,薄如蟬翼的翅膀上,閃爍著星星點點象徵她力量的橘色光芒。
在整個思緒反應過來後,她立刻焦急地用雙眼掃視著周遭的環境,總算讓她在下方尋回妮可的身影。只見後者面露困惑的神情,在空間的長廊上行走著,兩側都是緊閉的白色門扉,延伸至視線無法觸及的遠方。
每一扇門雖然平平無奇,卻散發著危險又難言的壓迫感,彷彿各種未知的陷阱潛伏在裡頭蠢蠢欲動。萬一不慎把錯誤的門打開,就會跌落萬丈深淵,沒有逃離的機會。
妮可的眼神看起來很是迷茫,時而停下腳步,時而加快步速,不知道是否在尋找著什麼,卻始終沒有走過去把門打開。注意到這一點,戴維娜忽然靈光一閃,萌生出某個直覺性的念頭。
她需要幫她——
利用她的力量,幫妮可找出她需要通往的那扇門。
於是,戴維娜不假思索地揮動翅膀,從高空盤旋而下,徘徊在妮可所站的不遠處。她依循著魔法與心靈的指引,讓翅膀上的橘色光點如同星屑般灑落,在空中勾勒出一條散發著光明的道路。
妮可像是感應到什麼,看著那些光點的眼神漸漸從茫然轉為專注,連忙跟著蝴蝶飛舞的軌跡,改變前行的方向。在這條沒有盡頭的長廊中,戴維娜的光芒成為了唯一顯著的色彩,也擔任著牽引妮可前往目的地的指路明燈。
不久,戴維娜便感應到某扇門所散發的能量波動,與相簿裡的照片氣息產生出微妙的共鳴——如此親切又令人感到舒適,於是慢慢收住翅膀,輕盈地降落在純白的門框上。
由她灑落的光芒此時已不再四處飄散,而是凝聚成一道溫暖的光束,照亮著這扇緊閉的白色門扉,讓它在這片蒼白的空間中顯得格外醒目。
妮可跟隨著她,來到門前停下步伐,雙眼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這扇神袐的白門,眉頭微微蹙起。她的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又帶著說不清的期待,卻遲遲沒有做出決定。
戴維娜只好再次振動翅膀,來回盤旋在她的周身,給予她某種無聲的鼓勵。光芒灑落在她的身上,令勇氣的種子彷彿得到滋潤,在她的心底萌芽,帶領著她往前踏出一步,拉近與門之間的距離。
終於,戴維娜親眼看著她伸出顫抖的手,緩緩擰開帶有歲月痕跡的門把。伴隨「喀嚓」一聲響起,門扉吱嘎地往內敞開——
戴維娜本來以為在門後等待著兩人的,會是一個全新未知的地方。結果眨眼間,它只是帶著妮可回到剛剛身處的房子裡,無論是傢俱還是擺設,都與戴維娜先前看到的毫無分別。
強烈的錯愕驟然湧上戴維娜的心頭,壓根搞不懂為何力量要帶著妮可回到這裡,難道是她推測的方向錯誤,所以力量才會失效?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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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戴維娜懷疑力量是否出錯時,一道微帶顫抖的呼喚頓時喚回她的注意力。當順著妮可的視線望過去,原本籠罩著她的迷霧陡然散開,令她瞬間領悟到,魔法讓妮可重新回到這個地方的用意。
一位纖瘦的中年女士安靜地佇立在客廳的中央,正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妮可,溫潤的眼裡盈滿慈愛與疼惜,渾身飄散著讓人覺得能夠信賴的氣質。她的嘴角微揚,蕩漾出柔和的笑意,牽起眼睛周圍見證著歲月流逝的皺紋。
戴維娜一眼便認出,這抹剛剛在相簿中捕捉到的身影——妮可的母親,外貌輪廓與女兒有幾分相似。這個畫面著實讓她感到非常震驚,她相信對方只是一個由魔法凝聚而成的幻象,畢竟妮可的母親早已逝世,而且還是自我終結性命,不可能還有權利選擇,能否用任何形式繼續留在這個世間。
只是站在眼前的這個『她』,確實栩栩如生到讓人難以置信。
只見妮可呆呆地愣在原地,雙眼睜得老大,微微開閤嘴巴卻沒有出聲,一副震驚到難以言語的模樣。她顯然沒想過,竟然還有機會再次看到母親對她展露笑顏的畫面。難受與酸楚有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上,彷彿持續被壓抑的情緒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令她的眼眶迅速泛起薄薄的水光。
她不禁抬手摀著嘴巴,擠開微微顫抖的唇瓣,發出近乎嗚咽的低語:「真的是妳嗎?媽⋯⋯」
對方沒有開口發出聲音,只是對妮可緩緩展開雙臂,好似在無聲地呼喚著她的女兒,眉眼彎起溫雅的弧度。面對母親邀請的姿態,妮可再也無法抑制心裡奔湧而出的思念,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直接奔向那個朝思暮想的懷抱。儘管她的眼眶已被淚水浸潤,讓眼前的視野變得模糊,仍迫不及待地加速步伐,堅定又急切地往前邁進。
「媽!」
她不假思索地撲進母親的懷抱,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腰際,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熟悉的臂彎就像避風港那樣安全穩固,帶給了她一種久違又心安的溫暖,讓她不由自主地用力收緊雙臂,想要任性地沉浸在這個充滿母愛的懷抱裡。生怕只要一鬆手,她的母親就會如泡沫般消散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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