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知道黑魔法不能被消滅後,我們一直都在尋找應對的方案,始終弗羅拉是奧斯汀家族的後裔,即便我們取回結界石,她還是能夠憑著魔法感應出它的位置。所幸的是,我們最後總算在某位古老巫師的手記中發現一個解決的方法。」洛爾毫無隱瞞地說出手中握有的資訊。稍作停頓,他繼續出言解釋,「弗羅拉能夠操控結界石的力量,是因為她能夠確實感應到那件物品的存在,只要我們讓這股感應的連結失效,她自然就無法再繼續掌控這股力量。」
「那份手記記載著一道由那位巫師創造出來的咒語,只要能夠集合到足夠的魔力打開虛無空間之門,我們就可以把結界石封鎖到建立在那裡的魔法銀塔當中。」等他的話音落下,莫伊拉隨即簡潔地補充說明。
「這個魔法有根據嗎?那位巫師是試過成功?」吉爾伯特夫人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沒有惡意的質疑。她的個性向來比較謹慎細密,尤其他們現在要處理的事情是會影響到整個世界,自然希望能確保對方談到的計劃是可行的。
莫伊拉朝她肯定地點頭,很有耐心地詳細解釋:「根據巫師界流傳下來的歷史,黑暗勢力在遠古時代已經存在,只是當時的力量還是很薄弱,幾乎沒有巫師會產生要接觸它的念頭。沒有辦法影響巫師的心智,令自身的力量被廣泛使用,黑暗勢力自然很不甘心,於是透過人類產生的邪氣製造出一把奪靈劍,誘惑巫師去使用它,結果就釀成一場巫師殘殺自己族人的悲劇,導致那股黑暗力量在暗地裡逐漸增強。
撰寫手記的那位巫師為了阻止奪靈劍繼續為巫師界帶來禍害,於是靠著這道咒語,藉助祖先的力量創造出虛無空間之門,將這把邪惡的魔劍封鎖在由魔法建造而成的銀塔裡。由於那裡擁有祖先設立的防護圈,無論是黑暗物品本身,還是使用黑暗力量的巫師都無法擅自進出這個地方。
按照這件記載下來的往事,只要我們結合數個巫團擁有的魔法力量,把結石界困鎖到連黑魔法都沒有辦法觸及的空間,弗羅拉就不可能再次得到它,利用它的力量為所欲為。」
「那剛才戴維娜提到,要進入夢境取得弗羅拉的血液又是什麼意思?」卡瑞莎不解地開口詢問。
「結界石始終是屬於奧斯汀家族的物品,儘管戴維娜的血液能夠感應到結界石的位置,但魔法是需要最原始的東西來進行追蹤。我們沒有辦法直接取得弗羅拉的血液,唯一的方法就是讓戴維娜進入萊特爾讓她看到的夢境,趁著弗羅拉施展隱藏咒的時候獲取她的血液。」
話落,莫伊拉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戴維娜,發現後者正目不轉睛地回望著她,透過勇敢倔強的眼神清楚地表達出自己的意志。直望著她那雙毫不動搖的眼眸,莫伊拉不禁聯想起克里斯。他們父女的性格實在是太像,只要認為是需要做的事情,就會奮不顧身地投入其中,不允許自己因為擔心和害怕而猶豫退縮。
魔法是需要嘗試才會成功,如果她連嘗試的機會都不給戴維娜,又怎麼能讓她掌握自己的實力?
幫助戴維娜成為像她父親一樣出色的巫師是她的責任,她不能夠只用祖母要保護孫女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必須要試著去相信戴維娜的能力,就像她當初選擇相信克里斯一樣,相信她能夠靠著自己的魔法完成需要做的事情。
「需要用到的魔法材料都在我的家裡,要是妳希望進行這個魔法,妳需要跟著我過去一趟。」看見戴維娜明白地點頭,她的目光隨即轉向洛爾,一臉認真地說道,「洛爾,我需要你跟著一起過來,或許我會需要你的幫忙。」
「沒問題。」洛爾點點頭,正色地回答道。
「嘿,妳確定要做的事情不會有危險嗎?」卡瑞莎踏著輕步來到戴維娜的近側,一抹濃厚的憂色自眼底湧現。雖然她是很佩服戴維娜的勇氣,但還是會擔心她的安全。
「有奶奶和洛爾在,不會有事的。」戴維娜微微揚起唇角,露出讓她寬心的微笑,並繼續說道,「傑瑞德昨天跟我說過,需要相信自己的能力。這段日子以來,我都很努力在練習著控制魔法的穩定性。既然昨晚的我能夠成功施展定位咒,我相信自己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去引導這股魔力。或許今天就是該驗收成果的時候。」
她的身份始終是一位女巫,施展魔法本來就是她需要做的事情。儘管她現在的實力並沒有像其他巫師一般優秀,但正因如此,她更希望能藉著這些實戰的經驗,令自己的魔法更上一層樓。
她相信在天上看著她的父親,都會希望她這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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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走出宅邸,卡瑞莎帶領羅曼沿著庭院的石板小徑離開。兩人一路上都保持靜默,誰也沒有主動開口打破這份沉寂。事實上,卡瑞莎從來就不喜歡太安靜的氣氛,那種壓抑的感覺會讓她渾身很不舒服。
無奈的是,雖然她向來對於自己安慰人的能力充滿信心,然而這一刻走在羅曼的身旁,她居然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別擔心』這三個字此刻聽起來就像個諷刺的笑話,根本對他毫無幫助。這件事嚴重到牽涉他的家人,他又怎麼可能會不擔心?換作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她也會感到焦慮徬徨。
「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妳回去吧。」
就在他們快走到停靠在前方一輛灰色福斯車時,羅曼轉身面向她,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輕快一些,但在她耳中聽起來,卻顯得有些刻意。
「沒有辦法來得及阻止事情發生,我很抱歉,羅曼。」卡瑞莎的語聲蘊含著深深的歉意,表情懊惱而自責。
「這又不關妳的事,妳不需要道歉。」羅曼苦澀地搖搖頭,表情黯然神傷。沉重地深吸一口氣,他再度啟唇出聲,語氣如同心情一般複雜,「事實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心情。知道妮可是我的妹妹,可我卻完全喪失對她的記憶。對我來說她是那麼熟悉,卻又像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但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是我的家人,我怎麼能夠這麼輕易就忘記她?只要想到,她正身處在某個不知明的地方,被那個他媽的混蛋打算當成祭品般奉獻給一個惡魔,我就……」
講到這裡,他的喉嚨彷彿被某種堅硬的東西卡住似的,再也說不下去,籠罩在臉龐上的憂愁越發濃厚,就像濃稠的墨水般無法散去。
想到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幾乎沒有一件是順心如意的,卡瑞莎不禁一陣心疼,不由自主地張開雙臂攬住他的脖子,希望能透過這個舉動給予他支撐的力量:「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把妮可救回來,絕對不會讓敵人得逞的。為了妮可和蘿絲,你一定要撐住,羅曼。我相信當她們回來,會需要你陪在身邊的。」
她的舉動令羅曼怔愣得片刻無法反應,後來意識到這個擁抱僅僅屬於友誼的性質,於是他的雙手只是安分地垂在兩側,沒有回擁她,言語間頗帶幾分感激:「謝謝妳總是在我的身邊安慰著我。」
「有需要的話,隨時打給我吧。」半晌,她緩緩鬆開擁抱著他的雙手,語氣裡帶著無盡的關切。
「我會的。很高興能聽到妳這樣說。」
他輕輕扯動嘴角,對她露出一抹勉強的微笑,然後轉身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後揚長而去。
看著車子漸行漸遠,最後徹底消失在視線的範圍,浮現在卡瑞莎眼中那抹擔心絲毫沒有減退。她無法想像忘記親人的感覺是有多麼可怕,尤其你明明知道對方是你的家人,卻完全喪失與對方的記憶,甚至很清楚對方隨時有可能會遇到危險。
她相信,羅曼現在的心情肯定是一團糟。
「妳的擁抱對他來說,真是最有效的心靈良藥。」
正當她為羅曼的處境感到憂心忡忡之際,一道語含深意的嗓音倏然從她的身後響起。即使她沒有回頭,光聽聲音已經知道對方是誰——
雷克斯。
「你又想說些什麼?」卡瑞莎轉過身來面對他,察覺他的臉色略顯鬱悶,看起來不太高興。她沒有特別理會他這份情緒,認為他只是單純不喜歡羅曼,就像他當年從頭到尾都不喜歡布萊恩(1)一樣。但布萊恩是個混蛋,而羅曼並不是。她皺起雙眉表達自己的不悅,「那是一個安慰的擁抱。發生那些糟糕的事情已經讓他很難受,我只是想給他一點點慰藉。換作是其他人我也會這樣做好嗎?」
「妳確定並不是因為對他有意思嗎?妳昨晚明明就很開心地說要跟他去嘉年華會的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能聽出雷克斯的語氣似乎隱藏著一絲醋意,聽起來有些酸溜溜的。他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突然要那麼在意她跟羅曼的關係?為什麼要在乎她跟誰來往?
「你非得要在處理正經事的時候,扯上感情的話題嗎?」卡瑞莎雙手叉腰,表情盡顯無奈。
「妳就不能告訴我,妳對他抱有什麼想法嗎?」
意想不到的是,雷克斯竟然沒有用嘻皮笑臉的方式面對她,表情罕見的認真,讓她頓時怔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呆呆地望著他,深褐色的眼瞳流轉著難以言喻的驚喜。
她無法確定他會問出這番話的理由。他是在擔心,她會喜歡上羅曼嗎?
「那是我的感情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你為什麼要那麼在乎我喜歡他與否?」卡瑞莎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眼神閃爍著不易察覺的期盼和希冀。
她承認自己是故意這樣問的。她渴望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不希望再對這種感覺不明不白。坦白說,她很享受他的關心和緊張,可同時也讓她感到無所適從,完全搞不清楚這份在意是否隱藏著更深層的意味。她需要一個確實的答案,哪怕只是說出一個可能性的字眼,都足以令放棄他的想法徹底瓦解。
「那我好歹也算是妳半個哥哥,關心妳的感情狀況也是很正常的吧。」
結果雷克斯依舊維持一貫的作風,漫不經心的語氣聽起來又理所當然,沒有摻雜任何特殊的感情。卡瑞莎原本的期望瞬間被失望所取代,那雙煥發著光彩的眼眸漸漸黯淡下來,轉為心灰意冷。
「你還是先管好自己的感情事吧,你不是有很多小女生需要去關心嗎?」她極力掩飾眼底的失落,如同平常一樣刻意挖苦他,其後擺出故作瀟灑的姿態,繼續說道,「我的感情事,我自己會看著辦,你就不需要操心了。」
說完,她便徑自邁開腳步,直接從他的身邊走過,沿著庭院的石徑走回宅邸,並沒有回頭察看他的表情。
果然,她是不應該抱有任何期待的。既然他對她從來就沒有意思,又怎麼可能會無端端對她萌生愛意?她會喜歡上誰,他根本就不在乎。為什麼她就是要那麼執著,非要聽到他的回答才肯死心呢?
她明明就該知道,每次的期盼到頭來都只會變成一場可笑的笑話。
(1):布萊恩是卡瑞莎在19世紀時認識的一位富家子弟,起初迷戀著卡瑞莎,將她視為追求的對象,直到後來發現發現她的身份,對她的態度便轉為憎惡,甚至企圖要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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