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絲特?」
意識到她正張開雙臂攬住他的脖子,艾登頓時感到錯愕不已,些許茫然凝固在他的臉上,彷彿對於她會出現在這裡感到很疑惑。當他把目光掃向前方,發現凱文、海倫以及幫派裡的四位狼人正提著緩慢的步伐朝他走近,原本緊鎖的眉頭逐漸放鬆下來,顯然是看到他醒來感到相當安慰。
艾登能夠聞到空氣中瀰漫著幫派的能量殘餘,以及數十位此刻不在現場的狼人氣味。他相信自己肯定是受了傷,所以被帶回基地,由幫派集合起來的力量替他進行治療。而在等待他甦醒的時間,部分幫派成員已經先行離開。
艾登嘗試整理亂得像毛線球一樣的思緒,竭力回想著被帶來這裡前發生的事。當梅森展開利爪刺進他背部的畫面倏然躍入腦海,他猛然瞪大雙眼,目光隨即轉到海倫的身上,著急地問道:「梅森呢?他在哪裡?」
「雖然事情變成這樣的結果,我也覺得很難過。但艾登⋯⋯」說到這裡,海倫的喉嚨像是被哽住一般,霎時無法繼續發出聲音。她的表情充滿哀慟,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都蘊藏著無限的痛苦,彷彿整顆心早因為已發生的情況碎到土裡,「我們失敗了,我們沒有辦法阻止梅森殺掉他的父母。他們把梅森帶走了⋯⋯」
「不⋯⋯不⋯⋯」
艾登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斷斷續續地從嘴裡擠出這個絕望的單字,全身的骨髓彷彿都被冰凍凝結,無法動彈。血淋淋的實情讓他熾熱的希望全都冷掉,心臟瞬間墜落到谷底。自責與愧疚如同拳頭一樣緊緊揪著他的腸胃,令他覺得痛到快要喘不過氣來。他在早上的時候,明明向梅森保證過,不會讓他落入壞人的手中,甚至說要替他好好保護他的父母,但他卻沒有一件能夠做到。這樣的他,還有什麼資格當狼群的首領?他明明是那麼的信任他⋯⋯
「我要去找他!」
隨著堅定的想法在腦海中形成,他急急地掀開身上的毛毯,企圖要下床離開。然而,全身的痠痛讓他的行動變得困難。他的腳尖剛勉強碰到地面,雙腿隨即發軟,完全無法支撐他的重量,讓他站穩。幸好凱文一個箭步衝到他的身旁,用雙手扶住他快要倒下來的身軀,否則單靠埃絲特的力量,是沒有辦法支撐著他。
「艾登,你現在暫時還不能隨便亂動。再說,你又不知道梅森在哪裡,可以去哪裡找他?」凱文緊鎖著眉頭,滿腔憂慮全寫在臉上,語聲因緊張而顯得急切,「你知不知道你今晚的情況很危險?要不是海倫及時把你送過來與我們會合,利用幫派的力量替你清除體內的銀毒,那些毒素隨時會侵蝕你的免疫系統,徹底破壞你的身體組織,令你再也無法醒過來。你現在還是很虛弱,需要一段時間去復原,不能隨便亂跑。」
「要不然呢?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梅森變成被他們控制的傀儡嗎?」沒想到艾登卻一把推開他,吃力地試圖穩住腳步,艱澀的聲音中飽含帶著挫敗感的憤怒。他的內心因為悔恨和絕望而絞痛著,表情看起來像是掉進無底的黑洞,再也無法朝著光明的方向攀爬,陷入悲痛欲絕的漩渦中,「我答應過他的,凱文!我答應過他,絕對不會讓他傷害他的父母,但我卻他媽的沒有阻止到他這樣做。我現在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去送命?該死的,我作為幫派的首領,明明是有責任保護好他的!」
「你為了今晚這場戰鬥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這些是文森特永遠都不可能會做的,這也是我一直這麼敬佩你的原因。但首領不代表是鐵人,如果你不好好休息,現在還要出去再次參與戰鬥,你隨時會因為身體無法承受負荷,再次面臨性命危險,難道你認為梅森會願意看到你變成這樣嗎?你不能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作一回事!」面對他的固執,凱文明顯有些氣惱,聲量因按捺不住心裡的怒意拔高了不少,那雙注視著艾登的目光顯得肅然和凝重。老實說,倘若不是考慮到艾登是他的首領,階位比他高,他早已破口臭罵他一頓。哪有人會只顧別人的命卻不顧自己的?
「如果梅森出了什麼事,我卻安然無恙能夠活著,你認為這種感覺又會讓我覺得好受嗎?我相信你沒有忘記吧,凱文?我現在才是你們的首領,我說怎樣就怎樣,這裡沒有人可以反對我的決定。」可惜艾登對他的勸阻不為所動,甚至拿出作為首領的威壓砸向他,語氣盡是不允許別人爭辯的強硬。
「那如果是我要阻止你呢?」
正當所有人以為室內的氣溫會因為艾登固執的發言而下降到冰點,一道聽起來很受傷的嗓音卻在下一秒響起,打破了這個凝滯的氛圍。
艾登僵硬地扭過頭,恰好對上埃絲特那雙被哀傷和難過覆蓋的眼睛。當發現她的眼眶因盈滿淚水而變得通紅,他霎時怔愣住,心裡感到慌亂無措,縈繞在周身的怒氣和倔強剎那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噢,埃絲特⋯⋯」
「我知道你很重視你的朋友,但能不能請你也同時想想我的感受?你知道我在收到通知來到這裡,看到你那副不省人事的受傷模樣,我的內心有多麼焦急嗎?你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不會再醒過來嗎?天殺的,艾登。我的前男友當初就是因為身亡而離開我的,難道你就這麼狠心,要我再次承受同樣的傷痛嗎?」
看著晶瑩的淚水如同斷線珍珠般從她的眼中滴落,艾登感覺胸口宛如被酸液灌滿,強烈的腐蝕感讓他痛到快要窒息。她的一字一句彷彿是一記耳光火辣辣地打在他的臉上,讓他恍然醒覺,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是有多麼過分。
下一秒,埃絲特主動把雙手伸進他的臂彎,改用溢滿哀求的語氣勸喻他打消念頭:「艾登,看在上帝的份上,能不能請你等身體恢復過來後,再去處理需要做的事情?嗯?」
這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用這種低聲下氣的姿態去面對他,那雙脆弱的眼神恍如冰錐般刺痛著他的心臟,令他的喉嚨猛然緊縮,雙唇只能無聲蠕動,一時間無法發出聲音。
天殺的,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個糟糕透頂的混蛋!他怎麼能夠讓她這麼傷心難過?
他今日一整天都在擔心著梅森的情況,把保護對方的責任視為最重要的事情,卻沒有想到,她一直在擔心著他,默默等待他平安回到她的身邊。不久前看到他受傷,虛弱地癱在床上,已經足以讓她膽驚受怕,他現在怎麼可以還那麼自私,完全不考慮她的感受,選擇無視自己的身體狀況?
想到這裡,理智總算歸位,讓艾登原本的浮躁逐漸冷卻下來。他輕輕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往自己結實的胸膛,變回溫潤的語聲裡覆蓋著深切的歉意:「很抱歉讓妳這麼擔心我。沒有顧慮到妳的感受,真是很抱歉,埃絲特⋯⋯」
當艾登用懷抱安慰著埃絲特的畫面映入眼簾,在場的狼人包括凱文全都面面相覷,顯得有些尷尬。正當他們思考著是否需要回避之際,原本正在通電話的海倫忽然邁步走向艾登,面露凝重地截斷原本屬於兩人寧靜的空間。
「很抱歉打擾你們,但艾登,那群吸血鬼說有事要找你,你要聽一下嗎?」
事實上,這通電話是由海倫撥出的。稍早前,她帶著艾登離開的時候,答應過卡瑞莎,會在艾登醒過來後主動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知道他平安。
聽見有人要找艾登,埃絲特很識相地主動離開他的懷抱,並用雙手隨意地抹去臉上未乾的淚痕,讓自己從剛剛那份急得要命的心情平復過來。
艾登略帶歉意地瞥她一眼後,便從海倫的手中接過手機,把聽筒靠到耳邊,隨意地擠出一個用來打招呼的單字:「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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