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妮絲?妳怎麼會在這裡?」
戴維娜沒有設想過會在這裡看到她,倏地瞪大雙眼,擔憂的表情瞬間被呆愣取代,思緒因詫異而變得混亂。後來,當她頓悟到某個現象,腸胃即時因厭惡感泛起而攪拌成一團,改用氣憤的眼神對她怒目相向。
「不要告訴我,傑瑞德會被帶來這裡,是因為妳的關係。」2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x0UnF6fz6
「是魔法把她變⋯⋯成了妳的⋯⋯模樣⋯⋯」傑瑞德把頭仰靠著船壁,斷斷續續地開口,用虛弱的聲線從嘴裡迸出每一個字。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說到底都是妳的錯!要不是妳一直纏著他,硬要把他搶走,我也不需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把他留在身邊。」即使注意到帶著怨懟的恨意從戴維娜的眸中洶湧而出,如同強酸似的濺射到自己的身上,尤妮絲依然擺出倔強的姿態,不以為意地從鼻子裡噴出冷哼,露出理直氣壯的模樣反過來指責她,「更何況,他會被帶來這裡,是因為他們需要得到妳。是因為妳的關係,他才會被折騰成這樣,並不是因為我。」
聽著她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滿嘴歪話,企圖把錯撇得一乾二淨,戴維娜全身因怒火翻騰而不斷顫抖,目光宛如兩把火炬般直接燒向她,對她的憤恨剎那間沸騰到頂點:「我的錯?我纏著他?妳確定不是在說妳自己嗎?他明明對妳從來就沒有任何意思,是妳一直執迷不悟,硬要纏著他不放,甚至還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看到他現在這副樣子,妳是覺得很開心嗎?妳口口聲聲說的喜歡、說的愛簡直是他媽的讓我覺得噁心!」
盧西安把身體斜靠著門框,雙臂交疊在胸前,擺出樂在其中的姿態注視著兩位陷入對峙的女士。在他的眼中,沒有什麼比欣賞舌尖上的攻擊來得更有趣,而且還是一場兩女爭一男的戲劇情景,等於在免費邀請他觀賞一齣愛情爭奪戰的電影。
本來他是沒有理由阻止這場好戲上演的,直到察覺尤妮絲開始惱羞成怒,邁開穿著高筒靴的雙腳衝上前,企圖要出手攻擊戴維娜,他二話不說地晃動身形,轉眼間閃現到她的面前。只見他俐落且用力地緊緊扼住她的手腕,凜冽的寒氣從一雙凌厲的銳眸中滲透而出,毫無保留地展露著對她的警告和不悅。
「到底是妳的記性不好,還是我當初說得不夠清楚?她是我需要用來完成儀式的東西,不是讓妳用來發洩的充氣娃娃。要是她出了什麼狀況,導致整個復活儀式被迫陷入停滯,我不認為妳能夠承擔得起那個後果。」盧西安的聲音宛若刀鋒般森冷,不悅的口氣裡溢滿明顯的慍意。
「聽著,如果你需要我去完成你所重視的那個儀式,我有一個條件,在我們抵達你要去的那個地方之前,我要單獨陪伴在傑瑞德的身邊,不准有她的出現。」雖然戴維娜這番話是說給盧西安聽的,但她的雙眸依然怒瞪著尤妮絲,烈焰持續熊熊在她的瞳中焚燒,每一個字猶如鋒利的玻璃般尖銳而清晰。
可惡的是,她沒有勇氣說出「直到儀式進行之前」。相比起看著尤妮絲纏在傑瑞德的身邊,她更不願意讓盧西安的計謀得逞,害怕自己會在無意識間受到他們的操控,動手殺死傑瑞德。
原本尤妮絲已被盧西安的強勢震懾住,不敢再吭聲,然而戴維娜的要求卻令她尚未平息的怒火重新燃起,雙眼冒出鯊魚撲向獵物的兇光:「妳憑什⋯⋯」
「我相信這番話就算沒有吸血鬼靈敏的聽覺,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妳希望是自己安靜地出去,還是希望由我來動手?妳已經得到我的承諾,再要求太多就不是一件好事。」盧西安瞇細雙眸,對她投射出帶著警告性的壓迫眼神,臉色早已陰沉到快要滴出墨水來,強硬的語氣明確表達出毫無商議的空間。
在強者的面前,尤妮絲沒有權利拒絕服從,尤其感受到他渾身散發著致命的危險氣息,她不得不把滿口的怨氣吞回肚子裡。得罪盧西安對她來說並沒有好處,反正他到最後會替她殺死戴維娜,她沒有必要讓自己的處境變得難堪。
「妳再也無法睜開眼睛,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很快就會來臨,我就看妳還能得瑟多久。」
尤妮絲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便用力地甩開盧西安的手,不憤地邁開步伐離開。她在經過戴維娜的身邊時,刻意用肩膀猛力地撞了她一下,使她不禁踉蹌地後退一步。理所當然的是,她沒有得到一句抱歉或帶著歉意的眼神,只是聽見一聲從鼻子裡噴出的冷哼,接著便看見尤妮絲徹底踏出房間,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眼看盧西安沒有再多說什麼,收回眼神,踩著穩健的腳步離開,戴維娜連忙開口叫住他。
「嘿,等一下。」儘管她的聲線平板且毫無起伏,言語間卻滲透出些許焦灼,「告訴我,你到底對他做了些什麼?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副模樣?」
「這只是馬鞭草的液體注射到他的血液帶來的影響,對他並沒有生命危險。不讓他維持虛弱的狀態,放任他在這裡與我開戰的話,我相信對你們或我們都不會有任何好處。」盧西安回身望向她,輕挑的口吻裡盡是理所當然,隨後漫不經心地聳聳肩,「好好享受你們最後的獨處時光。」
就他的話音剛落,一道小巧輕盈的黑色身影冷不防地越過門邊鑽進來,用靈敏的四肢從地上跳躍到某個木箱上,繼而把身體蜷縮成一團,以慵懶且優雅的姿態享受著這個剛剛霸佔的休息空間。梅格沒有把眼睛閉上,那雙晶瑩得像綠寶石般的貓眼緊緊鎖定著戴維娜,高深莫測的眼神裡閃爍著慧黠的精光。
戴維娜的心頭瞬間漲滿警戒,換上銳利且謹慎的眼神打量著梅格。她認得出對這隻黑貓——上次她就是因為對上牠的眼睛,然後就像被某種力量控制住一樣,毫無意識地跟隨牠的步伐離開。
她有理由相信,這隻屬於盧西安的小寵物肯定也具備某種非一般的力量。
「噢,希望妳不會介意,我這隻頑皮的小貓要躺在這裡當你們的電燈泡。」盧西安的目光沒有轉落在他的愛貓上,反倒改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注視著戴維娜,悠然的語調顯得耐人尋味。
說完,他便收回目光,繼續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踏出門口。在臨離開的前一刻,戴維娜分明察覺到他的嘴角稍微上揚,挑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狡黠弧度。這個細微的發現讓她更加確信,那隻黑貓會突然進來是在他的安排之內。
看著盧西安的身影隨著房門被關上而消失,她的視線再度轉回黑貓上,竟發現牠仍用氣勢凌人的眼神凝視著她,絲毫沒有鬆懈,使她的神經持續緊繃,渾身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管他的!無論這隻黑貓躺在這裡是為了要監視她,還是存在著其他的原因,她現在並沒有心情或時間去猜想盧西安背後的目的。
戴維娜旋即把視線轉向傑瑞德,縱然看見他性命無虞,她還是感到憂心如焚——他全身的力量彷彿被抽光一樣,只能無力地靠著船壁,壓根無法獨自站起身。她急忙轉身,拔腿奔到他的身旁,蹲下來仔細地檢查著他的身體狀況。
「老天,那個混蛋到底對你注射了多少馬鞭草?」戴維娜抬手把散落到他額前的劉海往後撥起,憂心忡忡地凝望著他,眉間的褶皺不由加深幾分。
「既然能夠讓我虛弱到⋯⋯無法站起來,份量⋯⋯一定不少。」他用力地吞嚥著喉嚨,聲音仍舊輕細微弱,利用馬鞭草液體製成的注射劑就像毒藥一般滲透進他的全身,強烈的麻痺感緊緊捆綁著他,讓變得軟綿綿的身體難以使出力量。
「我很抱歉,傑瑞德。當時我不應該就這樣跟著奶奶離開的,讓你面臨現在這樣的狀況,我真的很抱歉。」儘管他一直頑強抵抗著馬鞭草帶來的影響,但看見他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就連說話也要花費不少力氣,戴維娜的表情不禁因受挫而痛苦。窒息般的難受感猛烈地侵襲著她的胸口,好似心臟被尖銳的矛叉刺穿一樣,言語間透露出無法擺脫的自責。
「不,這與妳⋯⋯無關。是我太大意,沒有產生疑心,錯誤⋯⋯認為尤妮絲是妳,才會導致⋯⋯事情發生的。」傑瑞德對她輕輕地搖頭,費力地從唇間擠出字句,內疚與自責讓他的心情沉重得彷彿墜了顆鉛球,每一個字都裹滿著濃烈的歉意,「對不起⋯⋯我明明應該是⋯⋯要保護妳的,結果卻反而把妳推進危險中⋯⋯」
「別這樣說,知道你出事,我又怎麼可能丟下你不管?」
「我看盧西安⋯⋯就是清楚掌握妳這種心理,才會找上我⋯⋯用來威脅妳的。」縱然傑瑞德意識到這一點很不甘心,但已經是既成的事實,就算感到氣憤也無濟於事,於是他把話題轉向浮現在心頭的疑問,「妳奶奶還有小莎他們都知道⋯⋯」
戴維娜明顯已經猜到他要問什麼,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便直接搖頭,僅用沉默給他回答。
傑瑞德對此並不感到驚訝,只是無奈地發出一聲喟嘆,心情登時複雜到極致。事實上,他早就猜到這個可能性,試問她奶奶又怎麼可能會同意讓她單獨過來找盧西安?他當然明白,她會冒險這樣做只是因為擔心他的情況,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責備她,但對於她罔顧自己安危這一點,始終難掩幾分氣惱。
「小戴,妳到底在⋯⋯想什麼?妳難道⋯⋯不知道這樣做,他們會⋯⋯」
「我當然知道他們會擔心我,但就像你剛剛所說,事情是盧西安早已精心設計好的,難道你認為他會允許我這樣做嗎?」戴維娜果斷地截斷他未盡的話,每一個字都說得堅定有理,證明自己是經過深思熟慮,而不是魯莽行事。「他費盡心思需要得到我,既然看見我已經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你認為他會容忍任何人破壞這一點嗎?我們沒有辦法預測他們能夠做出些什麼,面對他們可以說是毫無勝算,我又怎麼能冒險讓奶奶他們跟著我一起過來?」
「所以最後,妳就下定決心⋯⋯讓自己去送死嗎?」他選擇閉上眼睛,不願意暴露出眼神中的絕望和憂傷,心疼的語調中深藏著對事情發展的憂懼。
「要我捨棄你不管,我根本就做不到,傑瑞德。換作是你,你能嗎?你能夠忍受在無法掌握我的情況下,安心跟其他人去想解決事情的對策嗎?」
聽聞此言,傑瑞德的心頭不禁一顫,緩緩扇動羽睫,睜開雙眼,以詫異的眼神迎視那雙閃爍著難過的綠眸。她的表情看來有些受傷,似乎對於他沒有試著去理解她做這個決定的原因感到失望。他微微開閤嘴唇,莫名的酸澀卻突然一湧而上,令他的喉嚨因被堵塞而發不出聲音,看著她的眼神傾瀉出滿滿的心疼。
「你曾經對我說過,你愛我早已經愛到失去理智,那我又何嘗不是?只要能夠確保你平安,無論接下來要我面對什麼,我都甘願去承受。再說,奶奶和洛爾都那麼聰明,我相信他們肯定會找到方法救我們的。而現在的我,只希望能夠待在你的身邊,阻止任何人試圖去傷害你。」
她把被暖意包圍的手伸過去,用拇指溫柔地搓揉著他冰冷的手心,另一隻手則輕柔地貼撫在他的臉頰上。深厚的愛意剎那間如潮水似的在兩人的眼中翻湧而出,透過四目相接,無聲地傳遞到彼此的心中。下一秒,隨著兩人的雙眼同時閉上,四片柔軟的唇瓣已像磁石一般親密地觸碰相貼。這只是一個輕輕淺嚐的吻,沒有濃烈和激情的糾纏,但對於此時此刻的他們來說已經足以表達對彼此的珍愛和依賴。
當一聲輕微的哈欠精準地落入耳邊,猛然將戴維娜從陶醉的氛圍中拉回來,小心翼翼地睜開左邊的眼睛,用眼角的餘光瞥向慵懶地躺在木箱上的黑貓。果不其然!她欣喜地發現牠已經把雙眼閉上,像是對於這種人類談情的畫面感到極其無趣,沒有心情再把心思放在兩人身上。
她不由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並且依依不捨地離開傑瑞德的嘴唇。注意到他睜開眼睛,欲開口出聲,戴維娜馬上對他比出噤聲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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