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爾瑪第五大街是一條高級住宅林立的街道,四周的環境幽靜舒適,道路相當寬敞,而且距離大型市集只需十五分鐘的路程,位置非常便利。
在街道中段,有一座兩層高、紅白相間的獨棟房屋矗立在馬路邊緣。它的設計風格古樸簡約,屋頂呈鋪蓋著棕色瓦片的人字形陡坡,外牆用紅色的磚塊砌成,濃厚的懷舊色澤看起來充滿著英倫的風情。
此時此刻,房屋裡正傳來與建築格調互相配搭的優雅古典旋律。對於懂得欣賞古典樂的人來說,自然是一份很享受的樂趣,但對於不鍾情的人來說,卻會生起煩厭的情緒。
聽著樓下傳來古典音樂作曲家——莫札特的「小步舞曲」,待在房間裡的男生明顯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他正站在一面全身鏡前,謹慎地整理著往後梳起的黑色短髮,外貌在鏡子的反射下一覽無遺——白皙的臉龐稜角分明,美麗的茵綠色瞳孔閃爍著自信動人的光芒,雖然雙眼下方有著淺淺的眼袋,卻絲毫不影響他俊秀的面容,反而增添一份深邃的味道。
他轉身拿起床上一件黑色皮褸,把它穿上後,便扭開門鎖,步伐穩健地離開房間。他緩緩步下樓梯,一路向著客廳的方向前進,看見尤妮絲正坐在沙發上,一邊靜靜地聆聽著從黑膠唱盤流瀉而出的樂聲,一邊休閒地修理著指甲。就連他走過來,她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尤妮絲,聽音樂有必要開到這麼大聲嗎?」他不滿地睨她一眼,語氣裡分明帶著不悅。
她並沒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抬起眼皮望向他,眼神帶著幾分慵懶。見他身上套著黑色皮褸,她佯裝隨意地問道:「要出去嗎?」
「計劃要到某個地方一趟。」他漫不經心地回應。
「不會是去找傑瑞德吧?」她的雙瞳投射出質疑的光芒,接著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刻意拉高音調提醒道,「塞貝斯,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要是你跟傑瑞德見面的話,要帶上我的。」
「放心吧,尤妮絲。雖然我知道妳很期待跟傑瑞德見面,但我暫時還沒有找他麻煩的打算。」塞貝斯朝她挑高眉毛,唇瓣掀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難不成……你要去找那個女孩?你不總是說,傑瑞德會那麼頻密找她,背後肯定是隱藏著某個秘密嗎?」
「雖然我不清楚他們到底隱藏著甚麼秘密,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會無緣無故接近一個人類,原因肯定非比尋常。」塞貝斯微瞇起雙眼,目光變得如刀鋒般精銳。身為吸血鬼卻跟某個人類來往頻密,想必那個女孩身上擁有著甚麼特別的地方。他必須要親手揭開這個神秘又有趣的謎團。
沒有等尤妮絲啟唇回應,塞貝斯便旋身,徑直向著門口前進。正當他要擰開門鎖時,赫然發現身上遺失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噢,尤妮絲。」塞貝斯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口袋,然後轉回身,裝作嚴肅地對她說道,「妳不應該拿走我的車鑰匙。」
尤妮絲慢條斯理地從沙發上站起身,踩著平穩的步伐走到他的面前,把手中的車鑰匙遞給他:「我把車鑰匙給你,你可要答應我,如果從那位女孩身上發現任何事情的話,都必須要告訴我。我也很好奇,到底她身上擁有著甚麼特別的地方。」
「當然,我知道妳對她相當感興趣。」塞貝斯對她展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有意無意地補上一句,「因為傑瑞德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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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瑞德獨自坐在宅邸門廊的白色長椅上,輕輕摩挲著指上的日光戒指紋路,腦海裡清晰地迴盪起尤妮絲在不久前對他說的話——
「曾經的你,不也是為了人血而瘋狂得喪失理智嗎?」
他的臉龐陡然蒙上一層憂鬱的陰影。她說得沒錯,曾經的他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吸血鬼。這樣的他,確實沒有資格指責任何人。
他的思緒漸漸被帶回到一八二零年,那是他最不想憶起的往事,同時也是他人生中最可怕、最黑暗的記憶。當年,他被萊特爾先生轉化成吸血鬼沒多久,還在學習如何控制對人血的慾望,暫時也沒有日光戒指能夠保護他,只能等到夜晚才可以到戶外活動。
那時候的他很想回家裡看看,哪怕只是看他父母一眼,也想知道他們是否安好。然而沒想到,當他回到昔日居住的宅邸,卻在房間裡發現了父母的屍體。沾滿在他們身上的鮮血刺痛著傑瑞德的眼眸,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眶些微濕潤起來,全身因為震驚而不停發抖,思緒瞬間陷入一片空白。
「父親……」他抬手捂住嘴巴,跌跌撞撞地走上前,跪坐在他們的屍體旁邊,絕望地呼喊出聲,嘶啞的嗓音顫抖得非常厲害,「母親……」
後來經過一番查探,他發現父母當初是為了保護他,才會讓他離開原本居住的小鎮——不希望連累他遭到殺害。意識到這一點,憤怒和恨意如同排山倒海般朝他襲來,尤其成為吸血鬼後,感官會變得異常敏銳,自然令這種感覺顯得更為強烈。
當時,他整個腦海都被報復的心態給佔據。當然,要查到殺害他父母的人是奧特斯伯爵絕對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就在某天晚上,他為了要替父母報仇,毫不留情地吸盡奧特斯伯爵的血液,繼而殺掉他身邊的親信,甚至每一位跟他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只為求斷絕他的血脈。
傑瑞德發誓要他血債血償,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可惜正因為這樣,他變得無法自我控制,只要有人類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很容易就會挑起他的嗜血神經。在那段期間,他數不清自己到底殘殺了多少人類,只知道唯一能夠滿足他的,只有屬於人類純正的鮮血。
再次憶起那個嗜血成魔的自己,傑瑞德沉重地閉上眼睛,用力地吞嚥著口水。對他來說,這始終是一段儘管努力想要忘記,卻永遠都無法擺脫的回憶。
「你還好嗎?」一道輕柔的嗓音驀然躍進耳廓,將他從深切的痛苦中喚回來。
傑瑞德睜開雙眼,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發現卡瑞莎正微笑著朝他慢慢走來,於是張嘴呼喚她:「小莎?」
她走到他的身邊坐下來,棕色的瞳眸轉投向前方,望見顏色形狀各異的花朵在青綠的灌木叢中恣意綻放,她的心情顯得輕鬆愉悅。
「找我有事?」傑瑞德側過頭看著她,主動開口詢問。
「我以為你會對戴維娜的事很感興趣,沒想到從我回來後,你都沒有向我問起她的狀況。」她沒有回望他,只是聳著肩膀說道。
「妳沒有跟我特別說明她的狀況,就代表她沒有發生任何事。既然她沒事就是一件好事,難道不是嗎?」他的語氣依舊平穩,沒有絲毫起伏。
卡瑞莎聞言,不禁抿嘴一笑。果然還是她認識的傑瑞德,絕對不會輕易將關心的情緒表露出來。
「笑甚麼?」傑瑞德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明明他剛剛的話就沒有笑點。
「沒甚麼。」她只是一笑而過,沒有多說甚麼。
「對了,妳說戴維娜在夢裡看到一位巫師叫弗羅拉,對吧?」傑瑞德隨即換上認真的神態,把話題轉移到戴維娜的夢境上。
「嗯。我爸已經在詢問其他巫師關於弗羅拉的事,我想很快會得到消息。」
「所以萊特爾先生的死根本就跟狼人無關,反而牽涉到一個吸血鬼和巫師。」傑瑞德的臉龐掠過一道意味不明的陰影,語氣驟然陰沉了幾分。
「可你不覺得奇怪嗎?」卡瑞莎側頭回望他,困惑不解地拋出心中的疑問,「萊特爾先生從來沒有向我們提過關於鑽石的事,那他身上的鑽石到底是甚麼東西來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顆鑽石一定是有著某種作用,只是我不明白他為甚麼要瞞著我們。」傑瑞德緊鎖著眉頭,面露凝重地回答。稍作停頓,他再度開口補充幾句,「不僅僅是鑽石的事,我覺得還有很多事,萊特爾先生都沒有向我們坦白,而這些事情是我們從來都不知道的。」
雖然卡瑞莎很想說些甚麼,但無可否認他說的是事實,萊特爾先生確實隱藏著某些他們並不知道的秘密。只是——
他不告訴他們的理由到底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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