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得那麼偏執,難道不會覺得很痛苦嗎?就因為無處宣洩內心的憤怒,把人類當成是她唯一發洩的渠道,任意摧殘他們的性命,認為只有這樣做,內心才會感到比較舒坦。然後又因為不希望失去你這個值得依靠的人,誓要用盡所有方法把你綁在身邊,無論你愛她與否都無所謂。我不懂她為什麼要那麼緊緊抓住過去的事情不肯放手,為什麼不乾脆清空這些想法重新開始。」
得到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難道就會感到快樂嗎?就算她藉著濫殺人類來換取痛快淋漓的感覺,她的父母也不會因此而起死回生,那麼犧牲那些人類又可以得到什麼?尤妮絲所做的一切感覺就像是個任性野蠻的小孩,越是得不到就偏要得到,同時也仗著吸血鬼(小孩)的身份和能力(不懂事的權利)盡情去滿足自己,不認為有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上責任。
「因為她從頭到尾都認為自己在做對的事情,並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麼問題,如果她始終堅持這一點,世上是沒有人能夠幫到她的。」
傑瑞德幽幽地吐出一聲嘆息,複雜的口氣裡蘊含著深深的無力感。坦白說,戴維娜始終難以想像當年他跟尤妮絲的關係,但捕捉到他那抹唏噓的目光,她確實相信曾經的尤妮絲並沒有現在那麼糟糕,那個時候的她肯定比現在的她好上幾千倍。
「雖然我是厭惡她到極點,認為她對你、對傑森做的一切都不值得被原諒,可我卻沒有辦法因為她喜歡你這一點而討厭她。」老實說,戴維娜很驚訝自己會這麼自然地脫口而出,但無可否認,那些都是她實實在在的真心話,儘管考量到尤妮絲的惡行,會使她討厭自己對她產生同情心。「她對你那麼執著,或許是因為害怕再次承受孤獨的感覺,當初看著深愛的男人遭到獵人的槍殺,我相信對她來說是個沉重的傷痛。可後來她在你保護的羽翼下重新獲得快樂,那對原本感到孤單心碎的她,是一種很誘人的情緒。也因為這樣,她才會變得那麼依賴你,甚至渴望能夠擁有你,讓你成為她人生的全部。」
「或許當時,我應該要跟她保持適當的距離,至少不會讓她對我產生那份執著的感情。」傑瑞德挫敗地嘆了一口氣,言語間盡是無奈。
「你自己也懂得說啦,那個時候的她那麼愛黏著你,而且又那麼需要別人的關心,你又怎麼能夠忍心把她推開?」戴維娜搖搖頭,滿懷感慨地回應道。
「事實上,我有件事在很久以前已經想問妳。」他的表情仍在遲疑著,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啟齒。直到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暗示他無論要問什麼都無所謂,他才緩緩擠開貼合的嘴唇,以一種意味不明的語調問,「在尤妮絲殺死傑森後,我從來沒有說過替妳殺她為傑森報仇,妳有曾經埋怨過我嗎?」
他很驚訝她居然會不假思索地搖頭,縱然傑森的死已經過去好一段時間,但無論對她還是埃絲特來說依然是一份難以忘懷的傷痛。當時的戴維娜尚未有能力與尤妮絲對抗,但他是絕對有能力動手的,結果卻因為考慮到跟她有過深厚的交情,令他沒有辦法狠心這樣做。他一直因為這件事對她們心存歉意,畢竟傑森·霍爾特對他來說並不算是陌生人。
「那不應該是由你來做的。傑森是我的朋友,要找尤妮絲算這筆帳的應該是我,你沒有理由要替我做這件事。而且,我能夠理解你沒有辦法這樣做的原因,換作是我也無法忍心殺死曾經相識的人,尤其你們的關係並不僅僅只是見過幾次面而已。更何況,你從來都不是那種執意要殺死對方的人,除非那個人真的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否則你絕對不會隨便動殺意的。可是傑瑞德……」
戴維娜稍作停頓,眉頭輕輕蹙起,謹慎地思索著該怎麼組織接下來要說的話,「如果尤妮絲下定決心要站在盧西安的陣營,我們或許是無法避免需要殺死她這個情況的。她讓我感到憤怒的事情有很多,我是絕對能夠收回給她的仁慈而動手。但你……」
「我明白妳的意思。雖然我不希望演變成這個局面,但倘若只有這樣做才能夠剷除盧西安,終結那些瘋狂的獻祭,以及他們最終的復活計劃,我是不會對殺死她這個念頭產生半分猶豫的。」傑瑞德用鋼鐵般堅定的口吻回答,毅然決然的神情帶著絕不動搖的決心。
戴維娜沒有再出聲回應,只是用手緊緊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赤裸堅實的胸膛上,安靜地依偎著他。
坦白說,她認為他們對尤妮絲已經夠仁至義盡。盧西安擺明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王八蛋,無論是他的想法還是做的行為都是錯誤的。如果尤妮絲就因為盲目的憤怒而選擇認同、幫助這個惡魔,那不管她最終會換來怎樣的下場,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不論是人類還是超自然生物,都很應該要為自己的選擇和決定而負上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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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快要墜入地平線,晚霞將天空渲染得一片橙紅。隨著夜幕即將降臨,絢麗的聖誕燈飾顯得更加耀眼奪目,五彩繽紛的光芒將全鎮點綴得美侖美奐,而作為中心地帶的艾瑪廣場陸續湧現熙來攘往的人潮。
來自市集攤檔的買賣聲、巡遊表演播放的輕快活躍旋律以及路人們歡暢愉快的笑聲在熱鬧喧騰的街道上交織成美妙獨特的樂曲,令四周瀰漫著溫馨喜慶的氣息。現場每張臉孔都展露出充滿喜悅的笑意,唯獨埃絲特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她獨自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無精打采的表情掩蓋不住一絲憂愁。儘管今天是聖誕節,她的心情卻亂糟糟得無法平靜下來,壓根兒沒有心思投入到慶祝節日的氛圍中。她一方面是在擔心著戴維娜的狀況,對於她提到夢見的危險感到惴惴不安,而另一方面是在惦記著艾登的事情——
她本來是認為跟他的關係已經告一段落,可當戴維娜在早上的通話中,提到他將會進行一場關乎生命安危的對戰,各種思緒就像過山車一般在腦海裡不停地翻滾,心裡開始猶豫著該不該去找他。
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情一直走,她不知不覺來到一間坐落在街角、採用紅色裝潢的咖啡館前,腳下的步伐猛然一頓,曾經與艾登在這裡用餐的片段逐漸在腦海中浮現。明明是數天前發生的事情,現在卻彷彿相隔數世紀般異常遙遠,讓她不禁有些傷感。
儘管他是狼人,卻有著與身份不相符的魅力。每次看到她,他臉上總是佈滿親切和善的笑容,使她的心情變得歡樂明朗。跟他相處的時候,她會覺得很輕鬆,輕易就能夠在他面前展露出最真實的情緒。
轉念一想,艾登每次都盡最大的努力帶給她快樂,那份對待她的心意似乎並沒有半分虛假。她真的要因為他這個異於常人的身份而放棄這段關係嗎?
沒錯,她承認自己是很擔心與身為狼人的他在一起,會發生很多沒有辦法預測的狀況,而她也沒有足夠的信心去面對那些未知的事情。但如果她是真心喜歡他,就很應該排除萬難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因為煩惱著將來需要面對的困境而打退堂鼓,不願往前跨出一步。
倘若他在今晚的對戰上遇到什麼不測,她敢肯定自己會因為此刻的猶豫不決而感到後悔莫及。
當認清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她馬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不假思索地撥打給父親。
不到五秒鐘電話就被接通了,她沒有讓父親率先開口出聲,焦急地劈頭就說:「嘿,爸,很抱歉。我現在有件非常緊急的事情要去做,今晚無法陪你在家裡過聖誕節。等我回來後,會再詳細跟你解釋。」
得到來自父親一句「要注意安全」的回覆,她便徑自截斷通話,迅速在通訊錄中翻找出艾登的手機號碼,接著按下撥通鍵。然而電話彼端持續傳來規律的撥號音,絲毫沒有被接通的跡象,令她的內心焦急如焚。
海倫·帕克——
正當慌亂徬徨如冰冷的浪潮般籠罩著埃絲特時,她的腦海裡倏然閃過這個女性的名字,她是與艾登隸屬於同一個幫派的狼人。早上的時候,戴維娜就是擔心她沒有辦法順利聯絡上艾登,於是把海倫·帕克的聯絡電話都傳送了給她。
飛快地從戴維娜的信息欄中翻找出那串陌生的號碼,她懷著忐忑的心情撥打過去。
「哈囉,是誰?」手機彼端很快便傳來一道爽朗又散漫的女聲。
「呃,妳好,請問是海倫·帕克嗎?」埃絲特謹慎地啟唇出聲,語氣盡量小心翼翼,生怕她的來電會打擾到對方。
「我不認識妳,妳為什麼會有我的號碼?」海倫的聲音旋即陰沉幾分,透露著強烈的警覺。
「我無意要打擾妳的。我叫埃絲特·佩恩,是艾登的朋友。」為了消除對方的敵意,埃絲特急急表明自己的身份,焦灼的語聲中夾雜著無法抑制的緊張,「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向妳提起過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跟他之間的關係。但我知道他今晚會進行一場很重要的對戰,我必須要去找他,讓他清楚知道我的心意。請問妳能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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