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娜被這個不可置信的畫面嚇得面容失色,連忙從餐椅上跳起身,急速奔到傑瑞德的身旁蹲下來,焦急地搖撼著他的肩膀。
「嘿,傑瑞德,你怎麼了?快點醒醒!」
可他依然閉著雙目,身體動也不動的,沒有半點甦醒過來的跡象。不可抑制的恐懼頓時在胸口油然而生,恍如一顆冷硬的拳頭般緊緊揪住心臟,令她感到難以喘息。然而她並沒有辦法檢查傑瑞德是否還有生命——
吸血鬼本來就沒有心跳和呼吸。
思及至此,戴維娜趕緊從地上站起身,快步繞到另一邊,在洛爾的身邊蹲下來。她謹慎地伸出一根食指放到他的鼻翼下,試探他的氣息。結果總算讓她稍微鬆一口氣——
呼吸平穩而且很有規律,身體應該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症狀。
「嘿,洛爾,你還好嗎?清醒一下!」
戴維娜抬手輕拍著他的臉頰,但他的情況跟傑瑞德一樣,沒有任何反應,雙目依舊閉著,看起來像是陷入失去知覺的狀態。
看見躺在左右兩旁的雷克斯和卡瑞莎同樣沒有醒過來,急切的心情猶如巨浪般徹底淹沒了她,使她無法冷靜思考,整個思緒混亂的揪成一團。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會突然昏倒的?
他們在昏倒前提到空氣中有什麼草藥的氣味,但奇怪的是,她當時除了食物的香氣外,根本什麼都沒有聞到。那到底會是什麼東西使他們陷入這個狀態?
就在她感到徬徨失措之際,來自機器的震動聲恰好從口袋中傳來。戴維娜急忙把手機掏出,當發現來電者是祖母,她的指尖毫不猶豫地滑動接聽鍵,把聽筒靠到耳邊。
「嘿,奶奶!」
「我現在已經來到布克頓鎮的公路口了。親愛的,妳跟洛爾現在在哪裡?」似乎聽出她聲音裡的不對勁,莫伊拉迅即關心地詢問,「一切還好嗎?」
「我不這麼覺得。我跟洛爾現在在吉爾伯特的居所,是我要求他去那裡的。可在接到妳電話的前一刻,他們忽然間全都昏倒在地上,只有我一個人沒事。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弄醒他們。」戴維娜的語聲因焦慮顯得急促,從心底滋長的不安變得像一張無形的巨網籠罩著她。
「先別慌,戴維娜。我有理由相信,這種不尋常的狀況或許跟弗羅拉有關。我需要妳留在那間房子裡,哪裡都不要去。我現在馬上趕過來,聽清楚了嗎?」莫伊拉聞言,口吻轉為緊繃嚴峻,慎重其事地提醒著她。
「嗯。」
戴維娜原本是真的打算待在房子裡耐心等待莫伊拉的到來,但沒想到在她切斷通訊後,一陣尖銳的喵叫卻突兀地傳進安靜的室內,使她的神經像弓弦般繃得緊緊的,立刻警醒戒備起來。她緩緩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轉身往前踏出步伐,試圖找出貓聲的來源。
她一路沿著聲音來到玄關處,小心翼翼地轉動門把。隨著大門被打開,她驚駭發現一隻體型輕巧、瞳目閃爍著綠光的黑貓正安靜地佇立在門廊前,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她的目光恰好與牠的對上,那雙詭譎的綠瞳彷彿具備某種魔力似的,令她的眼神變得呆滯渙散,雙腳不受控制地往前移動,被那股不知名的力量牽制著踏出屋外,來到黑貓前停步。
黑貓微微張開嘴,發出最後一次有力的喵叫後,轉身靈巧地跳下台階,沿著前方的路徑離開。戴維娜顯然已經失去主導的權利,只能跟著牠邁開步伐。她不知道牠是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只是聽從意識的要求,跟隨著牠的腳步前進。
穿過瀰漫著芬芳氣息的庭園,她踏進前方靜謐昏暗的樹林,以平穩的步速在飄散著草木與泥土氣味的林間內走動。她似乎是向著某個目的地前進,腳步沒有絲毫猶豫或停歇。
當戴維娜被帶領到一處被枯葉和矮樹叢包圍的空地時,霍然清醒過來,眼裡的空洞恍惚轉眼間一掃而空,代之而起是無盡的不解與茫然。她快速地眨眨眼睛,倉皇地往四處來回張望,吃驚發現剛才那隻黑貓已經不見蹤影。至於為何會跟著牠來到這個地方,她毫無半分頭緒。
夜間的氣溫明顯下降了不少,一股滲透著寒意的冷空氣包圍著戴維娜。當凜冽的寒風刮過她露在衣服外的肌膚時,她不禁打了個冷顫,馬上抱著自己的雙臂縮成一團。直覺告訴她不應該繼續逗留在這個不熟悉的地方,她需要回去留意著傑瑞德他們的狀況,然後等祖母過來想辦法喚醒他們。
「看來是我過於高估妳的魔法了,不是嗎?」
正當她要轉身找路離開,一道彷彿來自地獄的陰冷嗓音突兀響起。戴維娜的心頭倏然一顫,身上每個細胞都發出強烈的警訊,展開全面的戒備。她把視線朝聲音的來源轉過去,看見穿著黑色斗篷的弗羅拉正邁著從容淡定的步調朝她走來,一雙烏黑的眼瞳如同狩獵般虎視眈眈地緊鎖著她,冰冷的眼神散發著致命的危險氣息。
「弗羅拉。」戴維娜的雙目銳利地緊縮幾分,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難怪她剛剛會毫無意識地跟著那隻黑貓走到這裡,原來是她用魔法搞的鬼。想到這裡,戴維娜心裡一陣憤慨,咬牙切齒地質問著她,「是妳做的對吧?妳到底用魔法對傑瑞德他們做了些什麼?」
「他們的精神意識正被困鎖在我所設下的魔法空間裡,不會看到妳,也不會聽到妳的聲音,更別說要過來救妳。」她好整以暇地來到戴維娜的面前站定,嘴角咧開一抹陰險的笑意,下巴像是挑釁似的微揚,以略帶輕蔑的口吻問道,「妳覺得自己有能耐破解我的魔法嗎?馬丁內斯家族的小女巫。」
果不其然。弗羅拉已經清楚掌握她的身份,她大費周章引她過來這裡就是為了要殺死她嗎?就像她昨晚在夢裡看見弗羅拉對她做的一樣?
她怒目瞪視著弗羅拉,不服氣地緊握著拳頭。不!她不能讓弗羅拉的魔法對她為所欲為,但自己卻連半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必須要在對方動手傷害她之前,率先對她出手。
當這個堅定的想法在心頭湧現,戴維娜回想著下午洛爾教導她利用魔法作出攻擊時的片段,努力凝聚心神,喚醒深藏在體內那股屬於她的魔力。
隨著魔法在體內翻湧沸騰,她利用意識引導力量匯聚在掌心上,然後朝弗羅拉舉起手掌,釋出一記魔法暗流的攻擊,可惜被對方隨意地揮手擋下。她能夠感覺到,一種陰暗惡毒的魔法在弗羅拉的周遭積聚,如同令人作嘔的毒氣般黏附在戴維娜的皮膚上,讓她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你跟那個洛爾·伯納德一樣,都那麼天真以為這種低等級的魔法能夠對付到我。」她唇邊的弧度轉為不屑,狂妄的口氣中燃燒著驕橫的氣焰,「本來以為妳是巫師協會其中一個家族的後人,實力會跟我不相伯仲,沒想到妳卻弱得像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雞一樣,完全沒有對我構成半點威脅。就憑妳這樣的實力,居然還敢癡心妄想要跟我對抗?妳希望嘗嘗吃敗仗的滋味,對嗎?那我就成全妳,讓妳感受一下到底什麼才是真正強大的力量,同時意識到自己的魔法有多麼弱不禁風。」
弗羅拉絲毫不給她反應的時間,直接伸出雙手,死死地按住她的腦袋,繼而閉上雙眼,利用意念驅動體內的能量。一股猛烈的黑暗魔法宛如黏膩的洪流般洶湧而出,糾纏著戴維娜的身體,並用強硬的方式鑽入她的腦袋。灼熱得令人窒息的邪惡力量像藤蔓一樣,在她的神經處緊緊收束,然後化為一千個長滿尖牙的小嘴囓咬著她的細胞,錐心刺骨的劇痛瞬間在腦袋裡爆裂開來,毫不留情地折磨著她。
「啊——」
很痛,真的很痛。
她禁不住放聲尖叫,整張臉孔因為疼痛而扭曲成一團,在無力抵抗黑魔法持續的入侵下,兩行觸目驚心的血液順著眼眶緩緩流出。
「認清事實了嗎?妳還不夠格當我的對手,馬丁內斯家族的小女巫。」儘管弗羅拉依然閉著雙目,神情卻泰然自若,就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可見她的力量發揮得相當穩定。
戴維娜試圖呼喚體內的魔力,尋求它的援助替她脫離弗羅拉的魔爪。本來她是感覺到一股溫暖微弱的魔法在身體周圍聚集起來,可惜卻像流星劃過般稍縱即逝,彷彿被弗羅拉具備侵略性的魔法給牢牢鎖住,禁錮在身體裡似的,不管她如何渴望將力量釋出都只是陡勞無功。
無力的挫敗感開始侵蝕戴維娜的意志,提醒著她昨晚夢見的情景是沒有能力去改變的。在無法運用力量抵擋弗羅拉的攻擊下,她只能被逼承受著由黑魔法造成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任憑自己如何尖叫求救,都沒有人能夠過來拯救她。可惡啊,難道她就真的注定只能當弗羅拉的手下敗將嗎?
當然。打從她知道需要面對弗羅拉這個強敵開始,就已經認為自己沒有勝算,只是她實在不甘心是以這種方式慘敗給對方。她當初下定決心要當回女巫,就是希望能夠成為終結敵方計劃的力量之一。結果令她感到沮喪的是,她不但沒有成功製造出令弗羅拉受傷的魔法攻擊,甚至還無法擺脫她的魔法束縛,顯得她在對方面前有多麼脆弱而不堪一擊。
正當她懷疑弗羅拉是否要利用魔法殺死她之際,那雙注滿惡毒魔力的手終於鬆開她兩側的腦袋,然而神經處仍殘餘著火灼般的疼痛,使她雙腿發軟,渾身無力地跌坐在地,接著用手按著發疼的腦袋,大口地喘息起來。
弗羅拉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從嘴角彎起的弧度帶著殘忍,顯然非常享受她這副痛苦難受的表情,語氣有如往常般從容且溢滿自信:「事情比我們想像中還要順利許多。我剛剛利用魔法潛入她的腦袋時,感應到結界石在遠處對我發出信號。雖然我很好奇當中的原因,但它需要這個女孩,需要她的血液製造出強大的力量用來餵食他,消滅所有企圖阻止他離開彼岸的能量。」
她的話讓戴維娜猛然一驚,摻雜著慌亂的懼意霎時漫過心頭,雙目因難以置信而瞪大。她知道弗羅拉口中的「他」是指奧伯倫,但不懂為什麼結界石會需要她。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參與到這場邪惡的儀式當中,更不認為自己身上擁有任何一項與奧伯倫相符的特徵,為什麼要選她?她的血液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聽到妳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當這道沉厚粗糙的聲音傳入耳際,一股惡寒登時從戴維娜的心中泛起,令她頸背上的寒毛直豎,渾身戰慄不已。她僵硬地把視線順著聲音飄來的方向移動。不出所料,盧西安的身影在墨黑的夜色中現身,神秘的銀白色面具遮掩著上半邊臉,底下的尖削臉孔散發著陰沉犀利的氣息,那雙彷若獵鷹似的銳眸閃爍著饒富興味的光芒。
「我們一直以來都是透過結界石來尋找目標的祭品,妳不認為這是上天的安排嗎?」他踩著充滿威迫感的步調朝她慢慢逼近,刻意放慢的語速讓每個字聽起來都清晰有力,殘酷無情的聲音如同凛冽刺骨的寒風拂來,令她身體裡的腎上腺素因驚恐而急速升起。「讓我們發現妳的存在,知道妳對我們的計劃是有多麼重要。」
在話尾落下的同時,盧西安在她的面前蹲下來,以毫無溫度的手背輕撫著她光滑的臉蛋。他這個舉動讓她噁心得頭皮發麻,身體下意識地向後畏縮。聞到濃烈的恐懼從她的皮膚中散發出來,他得意地彎起唇角,這份帶著怯意的懼怕品嘗起來有如老酒般香醇甜美,令他意猶未盡。
「噢,噢,妳不需要這麼害怕,我不會現在就動手殺妳的。」他的語氣輕柔得像是哄小孩睡覺一般,眼底卻晃動著不懷好意的寒光。「妳應該很清楚,祭品的死亡方式不該是這樣的,對吧?」
「你給我死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她從齒縫間狠狠迸出字句,強迫自己鼓起勇氣,瞪著那雙冷酷森然的眸瞳。熾熱的怒火讓她目光如炬,透露出絕不屈服的堅決。
「哈。」一聲夾雜著不屑和嘲弄的輕笑從盧西安的唇間溢出。對他來說,她的倔強只是一種不自量力的表現,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那副刻薄的神情覆蓋著滿懷惡意的算計,「我看妳是還沒搞清楚現在的處境吧?妳認為現在的妳擁有決定的權利嗎?」
正當他的手要移向她的喉嚨,準備用暴力的方式威迫她時,他兩隻手腕的關節卻突然反方向彎曲,響起骨頭被折斷的清脆聲響,令他痛得發出一聲悶哼。
「別試圖用你那隻骯髒的手去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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