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瑞莎和羅曼在橋上的對望
尤妮絲對著盧西安露出質疑的表情
羅曼獨自站在一條由石磚砌成的運河橋上,靠著低矮的白色圍欄靜靜地眺望著清澈而平靜的河面,神情顯得複雜沉重,彷彿有千鈞重擔壓在他的心頭。
「我都未曾試過在這裡欣賞布克頓鎮的運河。」
一道耳熟且輕柔的女性嗓音倏地自他的身後響起,把他從沉思中喚了回來。他下意識地轉頭回望,果然出現在眼前的是卡瑞莎。儘管她的衣著是那麼簡單——纖麗的身影配搭紅色皮褸和黑色牛仔褲,仍然散發著由內而外的獨特魅力,令人賞心悅目。
「我相信妳的出現不會是巧合,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她的出現令他感到有些詫異,語氣裡帶著些許好奇。
卡瑞莎邁開踩著高跟靴的雙腳慢慢踱步到他的身旁,雙眼沒有看著他,而是俯視著清澈透明的河水:「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但你沒有把手機帶出去,後來是你的吸血鬼室友接聽,告訴我或許能夠在這裡找到你。」
「妳是因為知道,伯納德先生已經把他們計劃失敗的事告訴我,才會特地來這裡找我的吧?」羅曼的嘴角微揚,拉開一道苦澀且無奈的弧度。儘管他的語氣佯裝輕鬆隨意,卻掩蓋不住淡淡的哀傷。
「我沒有辦法讓你獨自面對這件事,羅曼。家人在我的心目中向來都是排在最重要的位置,我很清楚當他們出事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時,那種感覺是有多麼徬徨和難受。」一抹難言的心疼從卡瑞莎的眼底傾洩而出,溫暖的語氣裡滿含關懷與撫慰的意味,「雖然我不能向你保證任何事情,也無法給你任何希望,但至少你可以把我當成是分擔情緒的對象。」
「坦白說,如果我是在記得妮可的情況下知道她身處在危險中,或許心裡還會覺得好過一點。然而現在的情況是,萬一真的讓那群該死的混帳成功執行他們的計劃,我將會永永遠遠都無法尋回對她的記憶,可我卻知道她曾經是實實在在的存在過,妳能想像這種感覺有多麼可怕嗎?」羅曼把絕望與憂傷壓回心底,轉身面向卡瑞莎,凝視著她的表情透露出堅定的意志,
「請讓我知道你們接下來的行動是什麼,卡瑞莎。我必須要參與其中。就算我對妮可毫無印象,她始終是我的妹妹,我是有責任去拯救她的。如果只坐在一旁什麼都不做,這種感覺會讓我更氣餒。請給我一個機會去幫助她,讓她回到我的身邊。」
「明天就是月圓之夜,我們認為盧西安和弗羅拉肯定會對那個狼人祭品下手。我們必須要阻止這件事發生,相信注定會跟他們展開一場無可避免的硬仗。」卡瑞莎面露凝重地說明著他們接下來需要面對的事情,後來當考慮到安危的問題,她有些憂慮地蹙起眉頭,繼續開口,「聽著,羅曼,我們沒有辦法保證這場戰鬥不會出現任何傷亡。你還需要等蘿絲回來的,我不認為你⋯⋯」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照顧她也是我的責任。」羅曼沒有等她說完便直接截斷,苦澀的滋味讓他喉嚨刺痛,聲音裡蘊藏著無法擺脫的挫敗感,「但如果等到蘿絲回來,妮可卻發生了意外的話,我又該怎麼面對蘿絲?
或許她也會像我一樣已經忘記妮可的存在,對她是誰根本毫無印象,但看著她明明忘記了自己的家人卻毫不知情,我的心情只會更難受。就算會冒著受傷的風險,我都必須要做這件事。我必須盡一個身為哥哥的責任,所以請妳不要拒絕我這個請求,可以嗎?」
望著那雙滿載著哀求的目光,卡瑞莎的心裡不禁泛起一絲酸楚。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資格替他做任何決定。妮可是他的妹妹,他當然會希望能夠親手把她從危機中拯救出來。如果要他只是枯坐乾等,相信任何人都能想像到那種心情會有多麼焦躁和不安。
想到這裡,她微嘆口氣,明白似地點點頭,語聲中溢滿真誠的關懷:「如果你願意跟我們一起參與這場戰鬥,我們當然會很感激。但請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要做任何傻事,隨便弄丟自己的性命。」
「絕對不會。」他回答得極為堅定,彷彿這個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妮可一天還在那群混蛋的手中,我是不可能讓自己出事的。」
她踏前一步靠近羅曼,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展開雙臂攬住他的脖子,柔聲地安慰著他:「只要事情還沒到最後一刻,就意味著我們還是有機會的。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戰勝這場仗,別這麼輕易就認輸。」
這次,他的雙手並沒有安分地垂放在身側,而是抬起來放到她的背上,輕輕擁抱著她,把頭擱在她柔軟的肩上,毫無保留地在她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卡瑞莎沒有再說話,只是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背部,希望能帶給他舒緩與慰藉。她還記得初次與他見面時,他的自信和風趣是那麼富有魅力,令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是現在,他卻被這些糟糕的事情折磨得傷痕累累,著實讓她心疼不已。她只渴望自己的陪伴,能夠減輕他心裡的苦楚,在他的愁容上找回一點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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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妮絲拿起擱在沙發上的灰色長外套穿上,一邊踩著響亮的高跟鞋邁向玄關,一邊用雙手撥開後頸的頭髮,讓柔順的髮絲從外套後領中溜出。當她伸手轉開門把,把門往內打開後,沒想到映入眼簾會是一抹意想不到的身影。
盧西安把雙手插在褐色皮褸的口袋裡,擺出如皇者般高高在上的姿態盯視著她,那雙藏在深色面具底下的黑瞳閃爍著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勢。當捕捉到自她眼底劃過的詫異,他得意地微微上揚嘴角。
「在妳出門之前,我需要跟妳進行一場五分鐘的對話。」他率先啟唇出聲,絲毫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表明前來的意圖。
「你在到訪別人的住所之前,不認為有需要先跟對方說一聲嗎?」對於他突如其來的造訪,尤妮絲神色不悦地皺起眉頭,毫不掩飾湧上心頭的怨氣。他那副泰然自若的姿態分明在暗示著,他是專程來找她,而且帶著某個明確的目的 。
「我倒比較喜歡出其不意。讓人有心理準備的話,又怎麼能夠得到想要的結果?」他的唇角扯開一抹傲慢的弧度,輕淺的笑意中滲透出不懷好意的邪惡氣息。
「那麼,是有什麼事需要你大駕光臨?」他那雙犀利的眼神赤裸裸地透露出威脅的意味,令尤妮絲不禁望而生畏,無可奈何地側身讓他進門,用假裝出來的耐性問道。
「我需要妳明天晚上幫我一個忙。」
盧西安毫不客氣地跨著大步走進室內,縱然他是用『幫忙』這個說法,平板的口吻裡卻摻雜著不可違逆的強勢感。她以為他會走到沙發上蹺起二郎腿,悠閒地坐下來,結果他只是來到客廳停步,轉過身來面對她,沉著聲音繼續說道。
「明天就是月圓之夜,妳很清楚知道我們整個儀式需要得到三種祭品,缺一不可。事情已經拖得太久,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明天捕捉狼人祭品的行動失敗。」
「我沒有要質疑你們的實力。但據我所知,傑瑞德他們跟那群狼人頗有交情,你就這麼有信心不會像上次滿月一樣,被他們千方百計破壞你們的計劃嗎?」
她不是認為盧西安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畢竟傑瑞德等人是唯一會阻礙他們計劃的對象,相信他不可能沒有設想過他們會在明晚破壞他的好事。她只是需要確保他的計劃萬無一失,始終她不希望自己站錯邊——
要是盧西安死,她也別指望能夠活下來。
「妳說得沒錯,尤其是那個戴維娜.貝拉米,她就像是個不定時炸彈一樣,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跑出來打亂我們的計劃,要不是因為我需要她來完成最後的儀式,我早就想除掉她了。」想到戴維娜每一次的出現都讓他們吃敗仗,他就感到特別氣憤,面容陰沉得如同烏雲籠罩似的。然而這些情緒只是一閃而逝,不一會兒,他的嘴角便掀起像狐狸般充滿算計的弧度,「不過既然他們的力量主要是來自魔法,那只要讓他們沒有辦法使用魔法,自然就無法跟我較量。」
「這樣看來,你已經策劃了一場精心的佈局,等著他們踩進陷阱裡,但你還是沒有說到重點。你究竟需要我做些什麼?」尤妮絲把雙臂交抱在胸前,換上謹慎的語調問道。
「我們已經在碼頭上停泊了一艘船。明天只要把狼人的祭品到手,我們就會帶著他跟吸血鬼的祭品離開布克頓鎮,為即將展開的復活儀式作準備。」他轉身走到旁邊的木櫃前,一邊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花瓶裡的花瓣,一邊用緩慢且清晰的語調說道,「我相信傑瑞德.賽伯特必定會試圖阻撓我們的計劃。因此,我需要妳在明天晚上出現在我們的戰場上,引誘他到達某個地方。到時候,我會對他注射馬鞭草弄昏他,把他一併帶上船。」
「為什麼?你說過你的計劃不會傷害到傑瑞德的。」尤妮絲聞言略顯驚詫,緊張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焦慮,「更何況,傑瑞德是吸血鬼而不是巫師。」
「但我需要透過他得到戴維娜.貝拉米。只要他在那艘船上,她才會心甘情願來找我們,跟著我們一同離開。」他稍微提高音調,語氣裡盡是理所當然。
尤妮絲緊蹙著眉頭陷入思索,當某個想法從她的腦海裡浮現,表情倏然染上些許難以置信:「難道你需要的最後一個祭品就是她?」
「沒錯。雖然我對於這一點還是感到很意外,但結界石是通往另一邊結界的主要渠道,我們一直以來都是靠著它的指引來尋找相應的祭品。既然弗羅拉昨晚對戴維娜·貝拉米施咒時感應到結界石的呼喚,就代表著結界石需要得到她的血液,而她正好就是屬於巫師的身份。」
他轉回身面向她,慢條斯理地開口回答,似乎因為事情那麼順理成章而擺出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相信妳應該很樂意看到這個結果吧?妳不是一直很想除掉她嗎?那麼現在我可以很確定告訴妳,作為祭品的她必須要死。」
聽到戴維娜必須要死的信息,尤妮絲當然是高興到要拍手叫好,但她還是不願意看到傑瑞德被牽扯進來。倘若盧西安需要利用他來威脅戴維娜,他根本就無法保證不會對傑瑞德動手。
「那也不需要找傑瑞德吧?找那個婊子的母親不就可以了嗎?要不然也可以找她那位人類朋友。」
「噢,讓人類跟著我們恐怕會引起很大的風險。」盧西安刻意擺出懊惱的表情搖搖頭,表面上聽起來像是在展現仁慈的一面,實際上卻是別有用心,「我的跟隨者全部都是嗜血成性的,說不定他們在會戴維娜.貝拉米替我們完成復活儀式之前,已經動手把我們帶去的人類給殺掉。但如果用來威脅她的對象是吸血鬼,自然就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了。」
尤妮絲緊抿著嘴唇,沒有出聲回答,只是用陰鬱的眼神瞪著他,顯然對他提出的要求感到不滿。
「倘若妳真的那麼擔心,那這樣如何?」盧西安沒有因為她的態度而生氣,也沒有企圖用威迫的方式讓她同意,反而擺出寬容的姿態向她提議,「我讓妳跟著我們一起上那艘船,前往進行復活儀式的地點。這樣妳就能夠親自確保,傑瑞德.賽伯特會平安無事。」
「如果你要對傑瑞德動手的話,你認為我會有能力阻止你嗎?」不過尤妮絲這次並沒有順著他的意思,面色不改地提出質疑,語氣裡明顯透露出對他的不信任。如果她幫忙送傑瑞德上船,而盧西安是計劃要對付他的話,那她做的豈不是送羊入虎口?而且他們也不可能有逃脫的機會。
「那妳想怎樣?」盧西安嘴角上揚的弧度逐漸下降,表現出他耐性盡失。原本以為她會輕易答應他的要求,結果計劃並未如想像般順利,自然令他感到不甚高興。
「我需要一個保證,證明我是能夠相信你,證明我這樣幫你,傑瑞德不會因此遇到性命危險。」即使察覺他的臉色變得難看,她還是硬著頭皮詢問,「我相信經常跟巫師打交道的你,應該有聽過誓約咒(1)吧?」
跟惡魔談條件是需要勇氣的。
儘管尤妮絲的表情藏不住一絲慌亂,她還是努力穩住聲音,一字一頓地對他提出談判的條件:「你一直都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既然你擔心我會背叛你,而把我的命掌握在手中。那我需要得到一個這樣的保證,也不算很過份吧?」
盧西安沒有即時開口回應,只是瞇起雙眸注視著她,那雙冷酷的眼神變得幽暗莫測,令她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情緒。沉默半响後,他終於擠開嘴唇,冷硬地緩緩出聲:「誓約的範圍只能是傑瑞德.賽伯特的安全。」
「就這麼說定。」尤妮絲知道他的答應已經是屬於最高的容忍度,自然不會再得寸進尺。後來她想到某個不明白的地方,於是改用疑惑的口吻丟出問題,「我還需要確保一件事情,你怎麼能確定戴維娜知道傑瑞德在你們的手中,她不會讓其他人過去營救?」
「弗羅拉會在碼頭的範圍內設置魔法屏障,只允許讓她一個人通過,我們會找辦法取她一根頭髮讓這個施法條件成立。如此一來,她必須要親自過來找我們,二來就算她找來幫手,他們也無法靠近我們的範圍。」他露出精明老練的模樣,以徐緩而沉穩的語氣解釋。接著,他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用假裝出來的耐性問道,「還有什麼我需要為妳解答的疑問嗎?卡特小姐。」
「為什麼是我?」雖然感受到他強烈的不耐煩,她仍直接把心底的疑惑脫口而出,眉頭微微蹙起,「為什麼要找我去做這件事?」
「因為妳跟戴維娜.貝拉米接觸的次數比我們還要多,相信能夠清楚掌握她是一個怎樣的人。」這次盧西安回答得相當含糊,令她完全摸不著頭腦,眼中的迷惘變得更深。可他只是隨意地聳聳肩,似是故意保留問題的答案,「總之,明天晚上妳就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說。到時候我會再聯絡妳。」
隨著話音落下,他絲毫沒有給尤妮絲回應的機會,身影眨眼間便從原地消失,只留下關門聲迴盪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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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誓約咒是一種古老時期用來約束交易的咒語,需要利用雙方的血液和一位巫師施術來完成。誓約咒一旦生效,魔法便會對受約者進行限制,令他們無法做出任何違背誓約的行為,以及發出與違背誓約相關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