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白色奧迪在杳無人跡的道路上快速奔馳著,街燈傲然地挺立在路邊,盡責地傾灑著澄黃的燈光,讓路面的情況清晰可見。莫伊拉一邊專注地注視著擋風玻璃外的環境,一邊用雙手控制著方向盤,帶領車子在道路上穿梭,朝著某個目的地進發。
坐在她旁邊的羅莎琳自上車後便默不吭聲,只是面露傷心地把頭仰靠著椅背,兩道深鎖的眉毛彷彿無言地訴說著她此刻所承受的壓力。那雙垂放在大腿上的手一直不安地絞扭著,透露出她無措且焦慮的心情。
看見她一路上都維持著這個狀態,莫伊拉實在感到心疼不已,於是拒絕忍受窒息般的寂靜繼續侵襲車內的環境,深吸口氣後主動開口打破沉默。
「沒事的,羅莎琳。不要太擔心,至少戴維娜不是沒有留下任何信息給我們。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找到她的。」儘管莫伊拉無法抹去臉上的憂色,仍盡力擠出飽含信心與希望的語氣企圖安慰她。
「老天在上,這個傻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惜她的話,沒有為羅莎琳帶來鎮靜的效果。當一股酸意湧上她的鼻尖,喉頭瞬間像被梗住一樣,無法再擠出隻字片語。
發現她宛似感到絕望般閉上雙眼,莫伊拉微微開闔嘴唇,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出聲。她只是從嘴裡逸出一聲長嘆,繼續默默開著車子,讓氣氛再度回歸沉寂的懷抱。
她當然清楚,現在是沒有任何言語能用來安撫羅莎琳恐懼的心情。在還沒確定女兒的安全之前,縈繞著她心頭的焦慮是不可能被輕易消除的。
想到這裡,她把左手從方向盤上鬆開,有些煩躁地抬手揉著眉心,不禁對於戴維娜一意孤行的決定感到有些氣惱。她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到底有沒有想過他們會多麼擔心她?即使解決眼前面臨的困境是很重要,但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來犯險啊。
無盡的憂懼如同毛蟲食葉一樣蠶食著她的心臟,但她拒絕讓自己陷入低潮。如果連她都無法打起精神,又怎麼能夠令羅莎琳感到安心?
推開心煩意亂的思緒,她的右腳用力踩下油門踏板,讓車子在暢道無阻的道路上全速前進。隨著儀表盤上的轉速錶急速飆升,白色奧迪猶如離弦的箭似的往前疾馳而去。
不久,車子便駛上郊區的柏油路段,車窗外的視野再沒有沿街聳立的建築物,取而代之的是羅列兩旁的常青大樹。順著熟悉的路徑持續行駛,白色奧迪在半個小時後便拐進一條鋪著石礫的私人車道。當車子逐漸減速停下,輪胎與沙礫磨擦的沙沙聲在空曠的環境下顯得格外清晰。
兩人推門下車後,快步地越過鋪設在庭園上的石板路徑,直接奔上台階,踏上宅邸寬闊的門廊。就在莫伊拉準備抬手按下門鈴時,棕色的雕花大門已經隨著「吱呀」一聲往內開啟,映入眼簾是吉爾伯特夫人端莊且凝重的面孔。
「請進來吧,伯納德先生已經在裡面等待著妳。」
在收到戴維娜獨自迎敵的消息後,莫伊拉主動請求吉爾伯特夫婦的同意,借用他們的宅邸作為擬定策略的地點。夫婦二人當然是義不容辭地答應,在他們的眼中,沒有什麼比找到戴維娜和傑瑞德的位置來得更重要。
夫人把目光從莫伊拉的身上移開,並轉向羅莎琳,注意到對方的雙眼有些紅腫,想必是因為擔心戴維娜的安全而哭過一番。一抹憐疼不由自夫人的眼底劃過,同樣身為母親的她自然能夠體會這種心情,於是放柔語氣,出言安慰她:「戴維娜是個很堅韌的孩子,她會沒事的。」
面對著身為吸血鬼的她,羅莎琳理應是對她的好意感到抗拒。如果不是因為無法忍受獨自留在家裡等消息,她是不會跟著莫伊拉一起過來的。但出奇的是,她的心頭竟泛起了一絲不該出現的暖意。
她不願意去想這是代表著什麼,反正她現在的心情已經糟糕到,無法把焦點放在戴維娜安全之外的事上。她沒有開口回應,也沒有顯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對夫人微微頷首,隱晦地表示謝意。
接著,兩人在吉爾伯特夫人的帶領下穿過玄關的廊道,拐彎進入寬闊明亮的客廳。只見吉爾伯特先生、卡瑞莎、雷克斯和洛爾都面露沉重的神色坐在沙發上,沉靜無聲的氛圍為四周的空氣蒙上一層壓抑的氣息。
原本洛爾正雙臂抱胸,獨自陷入凝重的思索中,當他的雙眼捕捉到莫伊拉走進來的身影,便二話不說地站起身,大步地朝她走過去。
「嘿,洛爾。」莫伊拉立刻迎上前去,慎重地向他確認道,「看到你在這裡,相信博曼已經身處在你的家,對吧?」
在莫伊拉離開洛爾的房子,前往羅莎琳住處的途中,她主動致電給博曼先生,請求他幫忙照顧著薇拉——與魔法相關的事情,她有可能會需要洛爾的協助,但若然沒有人能夠幫忙確保薇拉的情況,她是不可能安心讓洛爾離開。
「對。」洛爾對她點點頭,為此感到慶幸,「幸好妳當初有找他過來處理尋找報喪女妖的事,讓我們現在能夠得到他的幫忙。我已經與科林聯絡過,他至少要在明天晚上才會抵達小鎮。」
「事實上,我也沒有想過需要這樣麻煩到博曼的。等事情結束後,我必須要親自找他道謝一番。」對於友人出於義氣的幫忙,莫伊拉既是抱歉又是感激,同時也很珍惜「友情」二字於世上存在的意義。
「抱歉,我無意要打斷你們的對話。只是我和雷克斯想確認一下,你們收到的簡訊內容是否與我們的一樣?」
聽著兩人的對話與處理眼前的重要事無關,卡瑞莎再也無法按捺心中的焦急,直接從沙發上起身。她一邊略帶歉意地截斷兩人的對談,一邊走到他們的身旁,直接把手機螢幕遞到他們的面前。只見上面清楚地顯示著由戴維娜傳送給她的簡訊:
傑瑞德被盧西安抓走了,他需要我單獨赴約。他是派人去接載我的,對於要去的地方,我毫無頭緒。但不管怎樣,我必須要順從他的意願。我不是故意要做這個冒險的決定,懇請你們原諒我。只是如果這個計劃是他遊戲的一部分,說不定他早就想好用來對付你們的方法。他想要的目標是我,我不能讓你們跟過來中下他的圈套。
我曾經在爸的魔法書上看到,只要利用魔法把力量灌輸到兩枚戒指上,就能夠達到綁定的效果,藉此與其他巫師進行精神意識上的交流。奶奶、洛爾,我會等著你們聯絡上我,讓我們一起終結這件事情。
戴維娜
「沒錯,你們收到的訊息,也是我跟洛爾所收到的訊息。」莫伊拉點點頭,無奈地長吁短嘆。
「真是的,她到底怎麼會那麼傻,不跟我們商量就直接去找那個混蛋?」雷克斯的雙眉糾結成團,口氣雖然煩躁,卻明顯滲透出對戴維娜和傑瑞德的擔憂。
「我想,她是認為這是能夠讓她實行那個計劃的機會。」莫伊拉略感挫敗地揉著眉心,慨然地說出心中的猜想。一股力不從心的倦怠感像浪潮般企圖襲上她的全身,但她毅然地選擇推開,不讓自己在這個時候洩漏出半點負面的力量。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那個機會?」卡瑞莎蹙起的雙眉因困惑而收緊,面露不解地追問。
「你們應該還記得,在戴維娜順利組合出卡牌的字句後,萊特爾僅餘的意識潛入到她的夢中,讓她知道終結事情的方法吧?隔天,戴維娜有向我們提到一個她想出來的辦法,去達成萊特爾要她做的事情。那就是潛入敵營,找回被他們藏匿起來的祭品,再利用萊爾特提到的方法喚回他們的意識。」
「所以她才會單獨去找盧西安,為了要實行這個計劃?她是瘋了吧?要是事情稍微有任何差錯,她就會讓盧西安如願以償,當成是祭品一樣被犧牲掉的。」卡瑞莎把雙手放在後腰上,深鎖的眉頭絲毫沒有放鬆,言語間傾洩出對戴維娜罔顧自己安危產生的焦躁。
「不⋯⋯如果她不能平安回到我的身邊,那⋯⋯那我該怎麼辦?」羅莎琳本來很努力克制住內心的惶恐,但卡瑞莎的話卻讓她所有樂觀的念頭全都冷掉,單薄的雙肩開始微微顫抖,似乎宣告著被她壓抑的情緒快要傾瀉而出。
吉爾伯特夫婦迅速朝女兒投出一記蘊含提醒意味的眼神,示意她別再亂說話,避免讓羅莎琳心中的不安越發加劇。接收到父母的眼神信號,卡瑞莎即時露出抱歉的神色,立刻閉緊嘴巴,不再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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