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早,吉爾伯特夫婦、卡瑞莎和雷克斯各懷心思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保持著凝重的神色,沒有人試圖開口發言。直至清脆響亮的門鈴聲響遍整間宅邸,才慢慢拉回他們紛雜的思緒。吉爾伯特先生毫不猶豫地起身,踏著略顯急切的步伐,走到玄關處開門,似乎早已知道造訪者是誰。
隨著門扉緩緩向內打開,洛爾和一張陌生男子的臉孔隨即映入他的眼簾。兩人的表情都顯得頗為沉重,沒有露出半分喜色,顯然今天到訪是為了與他們進行一場很嚴肅的談話。
「他就是你昨晚提到,他妹妹將會成為另一個祭品的馬歇爾先生?」吉爾伯特先生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洛爾,率先開口,語氣慎重地詢問道。
「正是他。」洛爾肯定地點頭,回應道。
「請叫我羅曼吧,先生。」羅曼禮貌地向他伸手,態度恭敬而謙遜。
「對於你的妹妹被捲進這團混亂中,我感到非常遺憾。」吉爾伯特先生伸手與他相握,微帶嘆息的語氣中夾雜著些許擔憂。
「別這麼說,昨晚我已經從伯納德先生的口中了解到整件事情的始末,知道你們正在積極尋找方法,破壞那兩個混帳的搗亂計劃。身為吸血鬼的一分子,我也很希望能夠幫忙解決這場危機。」
同樣面對著糟糕的處境,羅曼卻不像梅森那樣只會大吵大鬧,把所有責任都賴到他們的頭上,相反願意主動參與在其中,與他們一起解決這個問題。單憑這一點,已經足以令洛爾欣賞他。
「更何況,我是絕對不會讓那該死的黑魔法,企圖控制我的妹妹去殺人的。」
察覺到他眼裡蘊藏著鋼鐵般的意志和堅定,吉爾伯特先生和洛爾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不敢隨意開口回應。他們沒有辦法百分百確定能夠順利控制事情的發生,儘管他們清楚敵方的行動和計劃,因此無法說出「不用擔心」、「一定能夠將事情解決」等等令他安心的話。
稍微斂起心緒,吉爾伯特先生微微側身,客氣地邀請他們進屋:「先進來再說吧。」
接著,洛爾和羅曼便邁步踏進室內,安靜地跟隨在吉爾伯特先生的身後,沿著寛闊筆直的甬道往前走,繼而轉彎進入客廳。
羅曼壓根兒沒有預料到,他居然會再次看見那張美麗動人的臉蛋,心頭猛然一顫,強烈的微妙情感毫無掩飾地自眼底傾洩而出。自上次道別後,他一直對她難以忘懷,盼望著能與她再次見面,即使她可能早已把他忘記得一乾二淨,他都希望能有個機會再跟她說說話,想不到老天果真聽到他的心聲,只是偏偏要戲弄他,挑選在他被麻煩找上身的時機與她相見。
卡瑞莎下意識地將視線掃向羅曼,恰好撞上他清澈而坦蕩的目光。她明顯是認出他來,漂亮的棕色眼瞳倏地瞪大,閃爍著不敢置信的驚愕。
「噢,上天哪。怎麼會是你?」她懵然半晌才反應過來,語帶詫異地問道。
洛爾把注意力轉向她,疑惑地皺起眉頭,問道:「妳認識他?」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父母與雷克斯的目光剎那間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令她的眼神無處躲閃,看來是非要給他們一個交代不可,於是硬著頭皮照實地回答。
「之前我一個人到酒吧喝酒的時候,有跟他聊過幾句。」
「怎麼我跟傑瑞德都不知道這件事?」她此言一出,雷克斯的心頭滿不是滋味,馬上拋給她一記不悅的眼神,鬱悶的語氣裡帶著些許抱怨和質問,彷彿她真的有做錯事情一般,「妳會常常獨自到酒吧喝酒嗎?」
「拜託,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卡瑞莎無奈地朝他翻白眼,不懂他到底在彆扭什麼,她什麼時候有被禁止獨自到酒吧喝酒的?為了不讓他再有機會找碴,她趕緊扯回正題,幾絲焦慮摻雜在急迫的神情中,「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妹妹怎麼會被挑選成為祭品的?上次那個狼人不是被弗羅拉施下魔法才會形成手腕上的印記嗎?難道弗羅拉有去找過你的妹妹?」
「我無法確定。無論發生過什麼事,她現在都不會跟我說。」羅曼緩緩走到她對面的沙發落坐,口吻顯得既無奈又挫敗。
洛爾以拳頭抵著下巴,低頭陷入沉思中,最後得出一個較為合理的結論:「我懷疑弗羅拉手中擁有你妹妹的血液,或者與她相關的物品,因此能夠對她施下成為祭品的詛咒。」
「倘若你們口中的弗羅拉能夠對妮可施下詛咒,導致出現手腕上的印記,那是不是也可以控制她的意識,借用她的雙手去殺人?」羅曼迅速在腦中整合情勢,意識到弗羅拉是一位擁有強大黑暗魔力的女巫,自然不敢小瞧她的能耐,全身神經都繃緊起來 。
「這個印記的形成,本來就是為了讓她控制祭品的意識去殺人的。」這無疑是個殘忍的事實,但洛爾也只能實話實說。他是有責任讓羅曼清楚關於這個詛咒印記的事情,不能對他有一絲隱瞞,「只不過,她要順利啟動印記中的魔法,必須要成功達到激發情緒波動的條件。」
「情緒波動?那是什麼意思?」羅曼蹙起眉頭,滿臉困惑地看著他問道。
「意思就是,她要挑動你妹妹某種負面的情緒,助長當中的黑暗力量來支配她的行動。」洛爾進一步作出解釋,緊繃的表情從未放鬆過半分,令羅曼清楚感受到事態的嚴峻,「黑魔法向來都是吸收負面情緒來增強它的力量。我們沒有辦法知道弗羅拉會怎樣激發她的負面情緒,也不清楚會在什麼時候展開這個行動。聽你說,你妹妹深愛著一個叫南茜的女生?」
「沒錯,但她現在並不在布克頓鎮。事實上,我也不清楚她在哪裡。」羅曼如實地回答,想到她們根本不可能會碰面,他認為事情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趕緊追問,「伯納德先生,既然你說被找上的對象都需要先殺死深愛的人,才會變得全無意識,成為忠心的祭品。那隻要她們不會碰面,是不是就代表妮可的情況安全?」
「我倒不認為事情有那麼樂觀,要是弗羅拉這麼有信心找上你的妹妹成為祭品之一,說不定她會透過某種方法,把南茜引來布克頓鎮,然後啟動那個詛咒印記,讓你妹妹在某個時機殺死她。」洛爾緊鎖眉頭,嚴肅的表情沒有鬆懈分毫。依照弗羅拉那種傲然的性格,他不認為她會做沒有信心能成功的事情,因此讓南茜前往布克頓鎮的可能性相當高。
「那如果我們透過潛入夢境的方法,讓南茜知道這件事情,並且警告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來布克頓鎮呢?」凝神思考片刻,卡瑞莎謹慎地提出這個從腦海中竄過的想法。
「妳是指潛夢術?」洛爾的表情稍顯疑惑,「但這種魔法是很稀有的,在我認識的巫師當中,沒有人會施展這種魔法。」3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h3ZhHUo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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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對巫師兄妹正正懂得使用潛夢術。」意識到這個方法似乎可行,卡瑞莎隨即將視線轉向父親,語氣裡帶著一絲焦灼,「爸,你昨晚不是說,今天傑瑞德去找的那對巫師兄妹,當初就是利用魔法施展潛夢術,將萊特爾先生當時的遭遇連接到戴維娜的夢境中嗎?」
「確實是這樣,傑瑞德今天一早就是去了塔斯特曼調查這件事。」吉爾伯特先生朝著洛爾點頭,開口證實道。
「他是去找那對巫師兄妹?」洛爾不甚確定地看著他問道。
「因為萊特爾的關係。」吉爾伯特夫人點點頭表示承認,代替丈夫細心地為他解釋背後的原因,「對於萊特爾如此掌握結界石的下落,我們都在猜測當中的原因,傑瑞德認為我們在懷疑萊特爾做每件事情的動機,因此渴望找出證據,證明他當初並沒有任何計謀。我跟魯伯特都清楚明白這件事對他的重要性,並沒有理由要去阻止他。」
「可就算假設那對巫師兄妹願意提供幫助,我們也需要獲得南茜的血液,否則他們是沒有辦法進行施咒的。」
洛爾曾經有在魔法書上看過與潛夢術相關的記錄,倘若沒有南茜的血液,施咒的巫師是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中追蹤到她的意識,繼而利用魔法潛入她的夢境。
「或許,妮可的血液能夠幫上忙?」一直在默默聆聽著他們對話的羅曼終於再次開口,試著提出解決的方案,「當初是南茜轉化她成為吸血鬼的,因此在她身上也流淌著南茜的血液。」
洛爾並不確定魔法是否能夠懂得區分兩種不同的血液,而施咒者始終不是他,他沒有辦法給出答案,也只能走一邊算一步:「如果那個小子今天進行的事情真的順利,你是否能夠替我們取得你妹妹的血液?」
「我會盡力試試看的。」羅曼點點頭,正色地答道。
「那尋找報喪女妖幫忙的事情,有什麼進展嗎?」吉爾伯特夫人決定試著轉移話鋒,將討論的話題換成洛爾去找守護者的目的,「你之前說過她們的哭喊聲能夠震碎靈魂,那位守護者有證實是事實嗎?」
「她承認,報喪女妖的哭喊聲確實能夠達到這個效果。只要我們取回結界石,讓報喪女妖進入囚禁奧伯倫的結界,就能夠利用她們的哭喊聲徹底消滅他。只是……」洛爾說到這裡稍作停頓,臉色變得宛若被烏雲籠罩般沉鬱難看,顯然事情令他感到心煩意亂,「她沒有確實答應我的請求。而是向我提出,需要戴維娜到靈界與她見面的要求。」
「什麼?她居然知道戴維娜的存在?」卡瑞莎聞言不禁大吃一驚,不假思索地丟出湧上心頭的疑問,「她要戴維娜替她做什麼?」
「她不肯說,我也猜不透她的心思。」洛爾無奈地搖頭,罕見地露出束手無策的表情。
「真不懂為什麼每件事都會跟戴維娜扯上關係?」雷克斯對此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感覺她就像是某種很特別的存在,能夠影響不同事情的發展,已經快要成為一個必然的定律。接著,他雙手枕在腦後,往後仰靠在沙發的椅背上,趁機挪喻不在現場的傑瑞德一番,「我敢擔保,要是讓傑瑞德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將那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來。」
相比起顧及傑瑞德的感受,洛爾更認為在這件事情上要先取得戴維娜的同意,畢竟沒有人清楚靈界是一個怎樣的地方,當中存在著許多不確定的風險。他們都沒有權利替她做出任何選擇,只能遵從她的意願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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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瑞德開著藍色吉普車,沿著幽靜的林間小道向前行駛。不久後,他透過擋風玻璃發現已經抵達目的地,於是逐漸減速,將車子停靠在一旁。
推門跨出車外,傑瑞德的視線停駐在前方一間外觀精緻的木屋上。它的佔地面積不大,佇立於綠茵茵的草地上,斜面的屋頂覆蓋著橘紅色的瓦片,外層是用多根碗口粗細的圓木層層摞疊而成,安裝在左右兩端的窗戶都被黑色的簾子蓋得嚴嚴實實,無法看見裡面的環境。整個外觀設計偏向簡單樸實,四周被高低不齊的常綠植物簇擁著,在大自然的襯托下綻放出獨有的魅力。
收回目光,他沒有片刻遲疑,邁著堅定的步伐朝眼前的房屋前進。殊不知才剛踏出幾步,一根樹藤毫無預兆從地面冒出,緊緊地纏繞著他的腰腹。接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的身體向後拉扯,使背脊硬生生地撞上厚實的樹幹。
他尚未反應過來,便看見無數根樹藤瞬間從腳下的地面鑽出,將他的身體牢固地綑綁起來。傑瑞德見狀,馬上拚命地扭動身軀,試圖擺脫束縛,可惜這些結實的樹藤將他綁得死緊,根本無法自行鬆綁。
媽的,可惡啊!
突然,一陣沉穩且規律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進他的耳際,使他本能地提高警覺,抬起犀利的目光掃向來者,發現迎面而來是一位身形高瘦的少年。在蓬鬆微捲的金色短髮下,是一張剛毅俐落的臉孔,那雙褐色的眼眸閃爍著精明睿智的光芒,宛如鋒利的銀針般緊鎖著傑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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