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不是沒有設想過,敵方的勢力遠遠超過他們的想像,只是當血淋淋的實情擺在眼前,焦慮就像逮到機會的猛獸般,張開長滿尖牙的嘴巴,企圖撕碎她——幸好她及時敏捷地跳開,拒絕讓它得逞。
她清楚知道這一刻,她需要的是對策和計劃,而不是被氣餒擊沉。況且目前,她還需要先搞清楚另一個問題。
我無法理解這個做法,既然弗羅拉能夠與另一位巫師進行傳送術,又為什麼要大費周章乘搭船隻前往那個地方?
那兩個祭品已經失去了該有的靈魂,目前只是屬於物質層面上的存在。靈魂是生命的本質,依附著一種獨特的能量磁場,若然強行使用傳送術,有可能會導致靈魂出現錯位,帶來的後果非同小可。一般的巫師都不會冒這種風險,只會用來傳送沒有生命體的東西。
莫伊拉盡量用簡單易懂的方式對她說明該法術的限制,縱然聲音依然沉著,戴維娜還是能聽出她對目前局勢產生的憂愁。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三人都沒有再出聲說話,各自沉澱在蕩漾的思緒中,思索著任何有效的棋步。
意識到事情的走向不太樂觀,戴維娜的心情都顯得頗為煎熬,畢竟現在的她可是一隻要走進獅群的羊。既然弗羅拉已經把梅森和妮可的軀體轉移到她正在前往的目的地,那她在還沒抵達那個地方之前,根本就什麼都做不到。可是在她抵達那個地方之後,也不能夠保證有足夠的時間接觸到他們,更別說要透過善念的力量喚回他們被黑暗封鎖的意識。
她需要一段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時間,但到底能怎麼做,才可以避開盧西安和弗羅拉的注意,同時找到機會和時間去解救梅森和妮可?
就在戴維娜苦思冥想之際,她恍然靈光乍現,想起曾經在某本魔法書上瞥見過的某個法術。
對了奶奶,我曾經在妳的家裡翻閱一本魔法書時,注意到裡面提過一種能夠令空間暫時陷入停頓的魔法。但我當時並沒有花時間細看,只記得上面有寫到風險很高,不建議在非緊急的情況下使用。妳會知道那個風險是什麼嗎?
儘管戴維娜很清楚,使用任何高風險的魔法都應該能免則免,但衡量現時的情勢,她不認為他們是處於非緊急的狀態。如果能夠讓空間陷入短暫的靜止狀態,至少她可以爭取到時間,完成需要做的事情。
那確實不是一種能夠隨意使用的魔法,親愛的。讓空間陷入停頓,同時都需要讓時間陷入停頓,才不會導致任何損失的出現。但時間停頓,本來就不是一件符合自然法則的事,因此需要利用活人的心臟作為抵押,藉此彌補時間線因受到中斷,為自然界帶來的影響。
人的心臟陷入停頓就會即時死亡,但巫師的魔力是能夠讓心臟停頓維持十五分鐘。然而一旦超過這個時間,再多的魔力都無法挽回那位巫師的性命,這是個相當冒險的賭注。
而且戴維娜,妳要知道,在空間被靜止那十五分鐘內,妳不僅要完成計劃要做的事情。在另一位巫師的心臟被停頓後,生命源會被收藏在他的意識世界裡,由於只有妳和他的力量變成相連,必須是由妳去進入他的意識世界,找回生命源,讓他的心臟恢復跳動。這是需要很高強的感應能力,在緊迫的時間下,絕對不是一件輕易的事。
經過上次薇拉幫忙所發生的情況,我們又怎麼能安心讓任何人進行這種賭命的法術?
戴維娜心中的希望光火就像被微風吹得搖曳的燭光一樣,陷入快要熄滅的危機。奶奶說得對,這是一種以身犯險的行為,根本不可能要求或同意任何巫師去做這件事。但即使她成功拉攏尤妮絲反過來幫他們,也不能保證她能夠為他們爭取到多少時間。
當戴維娜仍苦苦思索著讓計劃能夠順利實行的方法時,洛爾的聲音驀然響起,不明所以地對莫伊拉提出疑問。
莫伊拉,妳剛剛說,需要由戴維娜去恢復停頓的心臟,意味著她是可以透過遠距離去做這件事?
因為需要被停頓的空間是戴維娜身處的空間,那顆心臟會與她的力量互相連接,因此無論是近距離還是遠距離,她都能夠利用感應進入對方的意識世界。
發現洛爾沒有再出聲回應,戴維娜以為他只是因好奇而問問,沒想到他接下來蹦出的話,卻把她的思緒炸到近乎短路。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使用這個魔法顯然是最合適的方法。即使我知道妳們不會同意,但我願意用我的心臟作為抵押,讓戴維娜去進行這個魔法。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彷彿只是在說著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但對戴維娜和莫伊拉來說卻像被原子彈擲中一樣,感到無比震撼。
別開玩笑了,你是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是不想要命了?
他的話顯然觸動了莫伊拉激動的神經線路,焦躁的聲音裡飽含著驚訝、微慍和急切。今晚大概是她首次在戴維娜面前,毫無掩飾地展露出強烈的情緒轉折。
儘管她素來扮演著冷靜理智的角色,但當事情逐漸脫離能力的範圍內,漸增的不安只會令原本的沉著一步一步地瓦解。
戴維娜是能夠理解她的心情,薇拉的意識因遭到結界石的力量吞噬,目前仍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現在連解救她的方法都還沒找到,已經讓祖母自責、擔心到無法用任何言語來表達。萬一連洛爾都出了什麼意外,大概會讓她直接崩潰到難以招架。
而事實上,戴維娜的心裡也泛起激烈的交戰,一方面渴望找到方法,但又不希望讓洛爾冒這個風險。先別說她對自己的能力有沒有信心,進行任何魔法都會出現難以預計的情況,要是中途有什麼差錯,無法把他救回來,等同於是她間接把他推向死亡的局面。
她不能夠這樣做!
奶奶說得對。洛爾,這樣做太冒險了。你這是在把生命託付給我,在魔法的層面上,我還是一個新手,怎麼能夠負擔起這個責任?或許還有其他辦法⋯⋯
然而尚未等戴維娜說完,洛爾已經毫不猶豫地截斷她的話,毅然的態度彷彿表明心意已決。
聽我說,戴維娜,妳現在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事實上,妳說得對的,就算妳不冒著風險潛伏在盧西安的身邊,我們戰鬥到最後一刻也未必有勝算。論實力,我們根本就不及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他們措手不及,讓他們沒有時間和後備方案去防備。我願意用我的心臟作為抵押,是因為我相信妳能夠做得到。在過往每一次使用魔法去完成事情,妳都沒有讓我們失望,不是嗎?而且我也相信,命運讓妳成為終結一切的人,必定是有它的道理。
不,我以巫團領袖的身份命令你不能這樣做,洛爾。戴維娜像克里斯固執的性格就算了,怎麼連你都是這樣?
沒有人會願意讓自己在乎的人去做冒險的事情。戴維娜己經踏上了這條路,而莫伊拉並沒有來得及去阻止。試問她又怎麼能夠忍受,再有她重視的人面對性命攸關的風險?
莫伊拉,妳知道我跟薇拉的想法是一樣的,為巫師界付出視為最重要的責任。撇除個人的情感,阻止盧西安的計劃才是作為巫師的我們,最需要做的事情。既然我們已經決定要推動戴維娜的計劃進行,那使用空間靜止術是目前能夠讓計劃去實行的方法。
所以,你是要我活到這把年紀,還要承受著隨時會失去誰的壓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