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為甚麼?」戴維娜先是感到愕然,待反應過來後,急切地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不會是因為我之前說過不想跟他們有任何關係而……」
「不關妳的事,真的。」卡瑞莎毫不猶豫地對她搖頭,無奈的語氣中摻雜著難以說明的擔憂,「是因為我們怕如果再接觸妳,會讓妳的處境變得更危險。」
「甚麼意思?」戴維娜面露迷惘的神色,困惑地追問。
「本來我是沒有打算要細說的,但如果妳對這件事感興趣的話,讓妳知道也不是一件壞事。」卡瑞莎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後轉身面向粗壯的大樹,語聲溫和且沉重,「七十多年前,我們有一個朋友叫塞貝斯,他本來是跟我們一樣,願意跟人類和平共處,不希望吸血鬼的出現會影響到他們的安全。可惜後來他在一次意外中,被人類發現了吸血鬼的身份。他們把他抓起來,關進一個密封的地牢裡,迫他供出其他吸血鬼所在的位置,想要一併把我們給收拾掉。」
戴維娜安靜地聆聽著卡瑞莎訴說的往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打擾她。
「塞貝斯不肯說,他們就用盡所有殘酷的方法,以大量馬鞭草和木樁來折磨他,甚至脫走他的日光戒指,利用太陽來燒傷他。雖然塞貝斯最後成功逃脫,但經過那次意外,他變得十分痛恨人類,於是決定不再壓抑吸血鬼的本性,隨意撕破人類的喉嚨進食他們的血液,因為他認為就算他對人類保留該有的仁慈,人類一旦發現他的身份就會出手傷害他。由於他跟我們的想法出現了分歧,最後就選擇離開我們。」
戴維娜的表情浮現出些許疑惑,改以慎重的語氣探問:「妳會告訴我這件事,就因為是他殺死傑森的嗎?」
「不,不是他。而是一位叫尤妮絲的吸血鬼,她曾經和傑瑞德的關係很親密的,他都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只是她跟塞貝斯一樣都很痛恨人類。她的父母是人類來的,只有她一個被轉化成吸血鬼,然而她的父母最終是被人類逼到走上尋死的絕路。她恨人類的殘忍,恨他們的自私。就因為抱著這種怨恨的情緒,導致現在的她根本不在乎人類的死活,對於殺人這種行為很樂在其中。」話到此處,卡瑞莎不禁喟然嘆息,轉回身面對她。
「可傑森是無辜的,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她這樣濫殺無辜,難道妳不覺得很有問題嗎?」戴維娜的音量不自覺地拔高了一些,情緒變得頗為激動,「這是一條人命來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戴維娜。我們就是怕他們注意到妳跟我們一直有聯繫,才會刻意傷害妳身邊的人,打算利用妳來威脅我們。傑瑞德認為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話,妳的朋友或許就不會……」卡瑞莎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知道人類都不喜歡聽到「死」這個字眼,於是選擇把話題轉移開來,「他不想妳因為我們而遇到生命危險,因此認為不應該再跟妳有任何接觸。更何況,我們都希望能夠盡快找出尤妮絲和塞貝斯的位置,在他們試圖傷害更多人類之前。」
「這麼說來,難道之前那些動物襲擊……」
「我們暫時無法查證是不是他們做的,要是能夠找到他們問個清楚當然是最好。」
「那……或許我可以試著幫你們,我的意思是任何事情都可以。再怎麼說,我已經知道你們的事,而一直以來纏繞著我的夢境又是跟你們有關的,我現在又怎麼能假裝甚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更何況傑森也是因為……」
說到這裡,戴維娜驟然停頓下來,略顯哀傷地垂下眼簾,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這麼說也是,傑森就是因為吸血鬼而死的,她根本就不了解吸血鬼,不了解他們的世界。雖然她很清楚,卡瑞莎他們是不會傷害人類,可就像她剛剛說的,他們的世界可是存在著會殺人的吸血鬼。而她只是一個人類,身為人類又怎麼有能力跟吸血鬼對抗?
「戴維娜,妳不懂我們的世界。站在吸血鬼的角度,人類就是獵物。簡單點來說,人類跟吸血鬼接觸通常不會有甚麼好下場的。」卡瑞莎搖著頭繼續解釋,目光直直地投向戴維娜,複雜的眼神裡晃動著她讀不懂的情緒,「妳不屬於我們的世界,也不應該接觸我們的世界,這是為了妳好。」
「可是……」
戴維娜很想找理由反駁,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具說服力的理由,因為她心裡很清楚卡瑞莎講的是實話。人類又怎麼能跟把他們當成獵物的吸血鬼以朋友的方式相處?又怎麼能夠清楚理解他們的世界?
最後她選擇暫時撇開這些想法。因為此刻,她必須要先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訴卡瑞莎。
「卡瑞莎。」戴維娜抬起眼眸看著她,一臉正色地說道,「因為我一直找不到傑瑞德,所以有件事需要拜託妳轉達給他們。」
「是關於妳的夢境?」卡瑞莎微微皺眉,進一步問道。
「嗯。」
與戴維娜分開後,卡瑞莎快步朝著一輛銀色私家車走近,利用遙控鑰匙將車門打開,並迅速坐進駕駛座上。關上車門,她馬上掏出手機,毫不猶豫地撥打給她的父親。
「喂,爸,你認識一位叫弗羅拉的巫師嗎?」待電話被接通,卡瑞莎急不可耐地率先發問,稍微停頓一下,她以慎重的語氣繼續說道,「或許萊特爾先生的事,跟這個巫師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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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教室裡的戴維娜單手托著頭,眼神放空的望著窗外,卡瑞莎剛才的話一直在腦海裡盤旋著。她說萊特爾從來沒有向他們提過關於鑽石的事,那藏在他身上那顆鑽石到底是怎麼得來的?為甚麼弗羅拉和那個男人會需要得到這顆鑽石?
當一陣沉穩規律的腳步聲從教室的門口傳來,她陡然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抬頭一看,發現穿著黑色西裝的葛蘭教授踏著大步走進來。
他把一本厚得如字典般的書籍放在講桌上後,眼鏡後面的雙眸飛快地環顧教室一周,看起來像是在尋找某個人的身影。
「看來賽柏特先生今天還是沒有出現,對嗎?」葛蘭教授推了推鼻樑上的黑色粗框眼鏡,望著坐在教室裡的學生們問道。
一股沉寂頓時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大家只是面面相覷,沒有開口回答,顯然沒有人看過傑瑞德的出現,更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身在何方。
「這樣嗎?已經連續第八天了。」葛蘭教授無聲地輕嘆口氣,嘴裡喃喃自語道。接著他轉身,拿起黑色墨水筆在白板上寫上文字,重拾平穩的聲調開始授課,「好了,我們就在上一節還沒講完的課題開始……」
儘管戴維娜已經把桌上的書本打開,視線卻是看著旁邊空空的座位,心思完全不在課堂上。以前傑瑞德走進來都會很自然地坐在她的旁邊,但以後……
他卻不會再出現了。
下課後,戴維娜抱著厚重的課本走在喧囂嘈雜的走廊上,恰好碰見埃絲特正站在不遠處跟兩位女生輕鬆地交談著。雖然她不知道她們在聊些甚麼,但難得看見埃絲特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著實讓她打心底裡感到安慰。
當埃絲特瞥見好友的身影,便有禮貌地朝兩位女生揮手道別,然後朝著戴維娜的方向邁步而去,微微提起一邊嘴角。
「妳的心情看起來好像很不錯。」戴維娜主動迎上前去,笑著對她說道。
「妳又不是不知道,自從大家知道傑森的死訊後,都會想盡辦法逗我開心。」埃絲特無奈地聳聳肩,嘴角的笑容滲透出一絲苦澀。
「這就足以證明,妳身邊是有很多人在關心妳的。」戴維娜很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希望透過這個動作讓她感受到一絲溫暖。
「我知道,只是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情緒,讓自己試著忘記那份哀傷,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埃絲特對她擠出一抹沒有那麼難看的笑容,隨後眼睛往四周掃視一圈,略感奇怪地問道,「對了,我怎麼最近都沒有看到傑瑞德?」
「他......」當聽見傑瑞德這三個字,戴維娜的神色悄然黯淡下來,聲音裡隱含著些許沮喪,「我也不是很清楚。」
說不清楚當然是在撒謊,可她實在沒有辦法向埃絲特解釋關於傑瑞德的事,沒有辦法去解釋他不會再出現這一點。
況且現在只要提到傑瑞德,她很自然會想起早上與卡瑞莎的對話,想到以後再也不會看見他,胸腔莫名瀰漫著一股失落和悵然。
或許在她的心裡,早已經把他放在朋友的位置上,只是她不願意承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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