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會讓那個瘋子稱心如意的,先不要擔心,羅莎琳。我們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要聯絡上戴維娜,準確知道她的位置。」莫伊拉趕緊走到羅莎琳的身旁,用手臂緊緊圍著她的肩膀,柔聲地安撫道。
羅莎琳用鼻子吸了吸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阻止挫敗伺機擊潰她的情緒,並對莫伊拉點頭示意明白。
「那戴維娜提到的戒指綁定是怎麼回事?妳和伯納德先生是否能夠透過她所提到的戒指,與她進行魔法上的感應交流?」為了不讓消沉的氛圍繼續蔓延,吉爾伯特先生當機立斷地把焦點拉回戴維娜的事情上,投向莫伊拉的目光閃爍著些許困惑。
「我相信,我們是能夠辦到這一點的。」莫伊拉對他點頭回應,隨後將視線轉向洛爾,一臉認真地交代著,「洛爾,待會我需要你在不釋出魔法的情況下,與我的魔力進行連結,透過戒指的力量藉此感應戴維娜的精神意識。」
「沒問題。」洛爾答得快速且充滿信心,對於早已純熟掌控魔力的他來說,要做到莫伊拉提到的要求顯然不是難事。
接著,莫伊拉邁步走到沙發上落坐,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枚銀色縷空編織麻花戒指,輕輕放到前面的長方形茶几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但沒有發出聲音打擾她,相信已經看出她準備要施法。
只見她凝神地注視著戒指,微微向前傾身,把雙手平舉到身前,掌心面向物品,全神貫注地匯聚著體內的魔力。當感受到熾熱的能量冉冉升起,逐漸輸送到雙手,她隨即輕啟嘴唇,低聲地吟誦出咒語:「frange fontes, frange vires, frange nexum.」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從唇間滑落,她感覺到魔法以自由的意志轉換成液態,透過她的掌心灌進戒指裡頭,讓縷空麻花紋路因受到能量的撫觸,而散發出數顆橘色光點。光點的體態細小輕盈,恍如美麗的精靈於縷空內來回跳躍穿梭。
注意到光芒的出現,莫伊拉的眼神更為專注,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打斷魔法的節奏。這只是施法的第一步,她必須要完全激活戴維娜灌輸到戒指內的能量,才能夠與她建立起連接的橋樑。
於是,她持續讓魔法從體內輸出,形成一股注滿力量的氣流,緊緊纏繞著戒指的邊緣。下一秒,戒指彷彿是感應到來自另一種力量的召喚,自動慢慢升騰到半空中。
只見從戒指滲出的光點開始變得越來越密集,包圍著整個邊緣,環繞成一團耀眼閃亮的光圈,令莫伊拉的雙眼都映照出亮橘色光輝的倒影。後來光芒像漣漪一樣擴散到戒指的內側,讓整枚戒指徹底被柔和而不刺眼的橙光籠罩著,沒有留下一絲空隙。
就在這個時候,戒指突然間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喀嚓」,好似一個看不見的鎖頭被鑰匙精準地解開了。接著,圍繞著戒指的光芒宛如潮水般徐徐消退。當戒指恢復到最初平平無奇的模樣,便自動慢慢降落,回到原來所躺的位置上。
除了洛爾,所有人都面露震撼的表情,尚未從剛剛那場驚嘆的魔法畫面中回過神來。可惜,時間並不允許莫伊拉對他們解釋當中的原理,刻不容緩地預備著下一個步驟。
收回雙手,她微微側身,從帶來的織布袋中取出一本厚重的皮革精裝書擺放在桌面上。那是戴維娜父親的魔法書,是她剛剛在戴維娜的房間裡找出來的。然後,她把那枚已被啟動能量的戒指放到書上,組合成一個連結層——
由魔法書作為媒介,引導外界的力量與戴維娜的力量互相連接。
「開始吧,洛爾。」待一切準備就緒,莫伊拉旋即把視線移向洛爾,擺出堅定的神色說道,「現在用我們的力量,聯絡上戴維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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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坐在艙室內冰冷的地板上稱不上舒適,但整天累積的疲勞早已令戴維娜被倦意淹沒,很快深陷到睡眠中。隨著她投進睡魔展開的懷抱,栩栩如生的夢境如同電影般開始在她的腦海中放映。
她看見自己置身在一個陰森古老的洞穴裡,放眼所見皆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數根刻畫著紅色交叉記號的白蠟燭被整齊地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亮黃的火苗於燭芯上穩定地燃燒著,為昏暗的空間帶來唯一的光源。
透過燭光的映照,她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著與現時在船上的是相同——素色毛衣配搭蔚藍色牛仔褲。然而,她兩隻眼睛的顏色卻不再是原來的翠綠,混濁的黑色好似主導著控制權,徹底佔據她的雙目,就連眼白也被它無情地吞沒。
夢中的她,雙眼空洞得恍如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看起來與一具失去靈魂的軀體毫無差別。
只見她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向前平舉著雙手,十指屈成爪狀,似在操控著體內的魔力,並且透過掌心輸出強勢的魔法。下一秒,撕心裂肺的痛喊聲在空曠的環境中清晰迴盪,顯然某人正因為她的力量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是誰?她在傷害著誰?
隨著畫面延展開來,她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男性人影正懸浮在半空中,胸膛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吸住一樣,往前挺起。他整張臉被扭曲成痛苦的表情,彷彿鋪天蓋地的劇痛在深深啃噬著體內的組織,讓他感到極其難受,連從嘴裡擠出一個字都相當困難。
老天在上!是傑瑞德——
她的力量宛若鎖鏈般緊緊地壓制住他,使他無法掙扎,也無法擺脫,只能默默地承受著她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後來,他緊咬著牙,強行撐開眼皮,露出那雙脆弱又哀傷的藍眼凝望著她,似乎在用目光懇求著她清醒過來。
遺憾的是,安排這場夢的人需要嚴謹遵守規則,不能揭露事情的全部。就在下一刻,洞穴的空間突然開始變形扭曲,暗示某種力量正在影響著夢境的軌跡,推動另一幕未知的場景上演。
等畫面逐漸成形,重新變得清晰時,出現的已不再是她與傑瑞德的身影,而是尤妮絲和盧西安陷入緊張對峙的場景。
「你給我讓她停下來!你答應過我,不會讓傑瑞德受到傷害的!」尤妮絲的雙眼佈滿血絲,化為一頭瘋狂發飆的獅子,咬牙切齒地衝著盧西安咆哮,言語間盡是因受到背叛而產生的怒意。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氣憤得全身顫抖,儘管淚光在眼角閃爍,她卻堅決不讓它們滑落。
盧西安踩著慢悠悠的步伐走向她,每一步都展現出王者般倨傲的姿態,對她的憤怒幾乎視若無睹。
令戴維娜意外的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戴上神秘的面具,總算以真面目出現在她的夢裡。而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他為何要一直配戴著面具——
他眼底的皮膚有著不尋常的紋路。兩組凸出且交錯的黑色紋路分別在左眼和右眼的下緣來回蠕動,宛似有蟲蟻在他的皮膚中疾行。即使紋路不長,看起來已足以令人怵目驚心。
「真有趣,我有需要這樣做嗎?妳不是讓我進行了誓約咒嗎?如果我違反了承諾,自然會遭到魔法的懲罰。」他歪頭佯裝陷入思索,表情融合了濃厚的玩味與算計,稍微拉高的音調透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諷。「但可惜的是,我並沒有親自對他動手,也沒有指使任何人對他動手。那可是身為祭品的她,需要完成的使命。」
「你這個他媽的混帳!」
尤妮絲從緊咬的齒縫間迸出每一個字,雙眼熊熊燃燒著狂暴的烈焰,秀麗的面孔因強烈的恨意變得扭曲難看。怒火中燒的她幾乎沒有猶豫,直接朝他揮出野蠻的拳頭,但試問小雞又怎麼會有力量對付老鷹?
他不費吹灰之力地用單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強大的力道堪比巨鉗,痛得她皺眉蹙額,從嘴裡發出哀嚎。
「我很意外,妳居然到現在才知道我是個混帳。到底是妳太愚蠢還是太天真?」盧西安的嘴角微揚,彎成一抹令人厭惡的恥笑,其後電光石火地向前揮出一個東西。
下一剎那,尤妮絲從喉間發出一聲悲鳴,雙目瞪得有如銅鈴般大,震驚和錯愕從眼底流瀉而出。只見一根尖銳的木樁透過盧西安的手直直插進她的胸口,動作猶如進擊的毒蛇快速流暢,沒有半點猶豫。
他收斂原本上揚的嘴角,換上殘酷冷漠的表情,注視著她的生命急速流失。當黑色裂紋像藤蔓一樣攀上她的臉龐,他隨即像拋棄死老鼠似的把她扔在一旁,微皺的臉孔略帶幾分嫌惡。
就在這個時候,夢裡的空間再次變得扭曲模糊,預示著場景正在進行替換,推動下一幕零碎的片段慢慢呈現而出。
隨著畫面逐漸變回清晰,一個全新且驚悚的場景瞬間為她帶來視覺與聽覺上前所未有的衝擊。三位身穿白色衣裳、披散著白髮的女子張開嘴巴,同時間爆出尖銳且令人毛骨悚然的高分貝叫聲。
她們的面貌陰森恐怖,沒有實在的眼睛,眼眶內是兩個虛無的黑洞,張大的嘴巴裡不見兩排牙齒,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暗,用來吞噬世間的萬物。
隨著尖叫聲的響起,幾行如濃墨似的淚水沿著她們空洞的眼眶慢慢滑落,在蒼白的臉孔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跡。她們的哭喊震撼心靈,每一聲都刺耳得像指甲刮過石頭,帶來深入骨髓的寒冷,活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鬼哭神號。
如此淒厲的哭喊聲真實到彷彿要刺穿戴維娜兩邊的耳膜,嚇得她立刻睜開雙眼,猝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令她為之顫慄的是,哭喊聲的餘音仍繚繞著她的耳際,尚未完全消散。她下意識地撫摸著隱隱作痛的耳朵,渾身不由自主地泛起雞皮疙瘩。
倘若她沒有猜錯,那是傳說中的報喪女妖?她⋯⋯居然能夠目睹她們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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