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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墨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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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來得突兀至極，袁昊暗暗吃驚，輕輕放落送到嘴邊的茶杯，想道：「難不成這些人知曉判官槌的事情？不對，不對，武律道盟不可能不知判官槌的嚴重性。莫非是那些江湖來人尋不著判官槌，因此懷恨於心，偷偷洩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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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判官槌的事情如以敗露，爾後行動起來定會有難處，歎口氣又道：「唉，他們也不想判官槌是道寶，既能突然出現我手，定是有靈性，既有靈性，落入湖中，豈會想不到『溜之大及』四字？槌子不想出來，就算他們翻了整座谷堆山和撫仙湖，也絕計尋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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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搖搖頭，當下又惱又煩，可想來複去，這等攸關性命的大事，實不能由他自己一人決策，偷偷往後望了一眼，兩耳凝神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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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一名聲音沙啞的大漢道：「你是說武律道盟發下通緝令的事？哼，外頭盛傳是魔教攻伐，范老先生武功高強，天底下可哪裡有魔教膽敢孤身攪亂撫仙派，想也知道是騙人的。我看啊，定是他們作賊心虛，不敢說出來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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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神色一緊，忙勸道：「大哥，別說了，武律道盟的事兒，可不是咱們能隨意猜測的！小心……小心，小心……唉，看我說成甚麼了，不是武律道盟的事兒，而是咱們撫仙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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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疑道：「咱們撫仙能有甚麼事？你莫非想說，前些時日在這小仙樓打起架的江湖莽漢？全撫仙可都知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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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搖搖頭，喝了口茶，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我對江湖莽漢的事根本不上心。衙門那兩幅臨摹的通緝令，你可知道是誰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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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聽得前面之言，明白他們口中「江湖莽漢」，定是指自己戲諷吳犬戎，武屠夫大打出手的事情，雖說那日葉道源向武律鐵戒立了誓，可紙包不住火，天曉得是讓店中小二、還是柜前胖漢傳了出去，而且還傳遍整個撫仙。他心中沾沾自喜，愈想愈是痛快，那等大快人心的事情，再來多少次都不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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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後面「通緝令」三字入耳，袁昊頓時一驚，腦中天馬行空，想法赫起：「太好了，太好了！我若能尋到那畫師，讓他撤了畫，豈不就能再化成袁月，四處招搖撞騙？」更是屏氣凝神，細細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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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道：「我怎能知是誰所畫？唉，不得不說，那臨摹可真是……真是惟妙惟肖，那等絕妙畫功，也不知究竟是人還是鬼所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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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神秘一笑，道：「其實小弟這回南下，承蒙武律保佑，得一絕世神畫，小弟這回找來大哥，正是為了大哥你啊。」緩緩自囊中取出一幅畫卷，剛拉開半捲，一股磅礡之勢，竟讓那大漢驚呼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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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感受到那磅礡之感，猶似道氣流淌，又似甚麼看不著的無名之物，沖天而起，大是詫異，半扭過頭，欲想看畫，只見著一點痕墨，那幅畫黑白相間，有群巒飛鳥，似是山水墨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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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探頭，又不得被他們發覺，因此只能略瞥見畫中之物。忽然間，竟從畫中感覺到一股詭譎之感，意識一陣恍惚，彷彿就要被拉去畫中，茫茫乎間如氣轉天地，周身有氣而浮如其中，一時之間，實是難以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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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對丹青畫作不甚理解，可也能明白看出，那青年手中的畫作，絕非尋常之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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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聽那大漢驚呼一聲，抽了口氣，讚道：「神人也！神人也！這等畫作，惟天上才有。這山水，自有怡情，又有曠達，應是隱世高人之作。兄弟，你究竟從何得來此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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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又笑：「我知大哥你愛畫如癡，才特意給你看的，要是他人，我可還不捨得。」他啜了口桌上熱茶，也不及著說，續道：「能得予這幅山水墨畫，想來也是一個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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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一副可遇不可求之色，道：「兄弟，兄弟，快給你大哥說說，你究竟從何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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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笑道：「大哥，小弟也不瞞你啦，其實這位畫師大人，不僅善畫山水之作，這位也畫臨摹畫作，嘿！瞧那懸賞令，刻畫細微，儼如呼之欲出，正是撫仙衙門特意請這位所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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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又驚又服道：「難怪，難怪！兄弟，那懸賞令上的惡人面目，無論神韻舉止、一顰一笑，皆和真人無異。唉！擁有這等高妙畫技，我還想是哪位神仙下凡，也只有那位先生，才有這般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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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哈哈笑道：「先生？大哥，那位畫師大人固然畫工超妙，卻還稱不上『先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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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奇道：「此話怎麼說？莫非畫中有假？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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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道：「不對，不對，畫師大人可是真真正正的妙手丹青。喏，其實前些時日，小弟我才和家裡娘們吵了一架，我心想這般下去也不是辦法，聽說咱們撫仙有位畫功驚人的畫師，特意登門拜訪，懇請畫師大人臨摹一幅家裡娘們的畫，好讓她消消氣，嘿！那娘們收了畫，如今高興得嘴都闔不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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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咦」了一聲，又問：「那位畫師既有這般功力，為何又說稱不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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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道：「畫師大人並非實力不繼，我當時瞧見畫師大人，只覺這人年紀太輕，甚至不及你我一半。不過這等話，我也不敢亂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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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驚道：「此話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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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道：「再真也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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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道：「你我一半……可不就只有十五來歲？十、十五來歲就有這般巧奪畫功，等會，等會，我聽說過這號人物！江湖傳聞有位名聲赫起的畫功師傅，功力超絕，有大唐『畫聖』遺風，莫非、莫非……」他「莫非」二字說了幾回，情緒激動，就說不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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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笑容滿滿，點頭道：「正如大哥所料，這位先生，承『畫聖』遺風，自開新辟，知道這位的撫仙人，都稱她『墨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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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墨竹小姐」四字一出，袁昊不禁心中大跳，差點兒就被剛咽下的茶水嗆著，咳嗽不止，眾人目光也隨之望來。這墨竹小姐，可不才從那丹古天口中聽來？而那鎮門前的懸賞令畫像，就是那墨竹小姐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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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道：「原來這位小姐是撫仙人。」他轉而發笑，道：「話又說回來，小弟你這是騙到大哥我啦，那位既是小姐，怎地能稱呼人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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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接著聊下去，可內容多半圍繞妻兒、父母等等無干之事，袁昊聽了一陣，愈聽愈覺無趣，索性便不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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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倒了一盞茶水，低著頭，想道：「也不知那墨竹小姐究竟是何許人也，擁有那等超妙畫工，多半是丹青行家，眼功不會差到哪兒。咱們蛻去衣服，換了張臉，走在撫仙街上，誰也見不出端睨，可那位墨竹小姐呢？倘若讓她瞧出了甚麼，可就大大不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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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想愈是著急，如今敵暗我明，這般情狀，就好比某種桎梏，無形無感，卻令人心神不寧。當下，他更是恨不得立刻拔腿而出，翻過整個撫仙，尋著那位墨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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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忽見那小二拿著託盤緩緩上前，道：「少爺，少爺，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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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這一口少爺少爺叫得極是諂媚，自是因為袁昊財大氣粗，點了許多店內招牌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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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平民老百姓一年所需也不過一千多一點武幣，可袁昊這一頓佳餚，就花了上千武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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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若不是有錢人家，那甚麼才是有錢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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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二一張臉上汗水涔流，屢現殷勤之色，託盤上放著熱氣奔騰的水煮鯉魚、蒜香炒菜、蔥花炒蛋……一道道菜肴端上桌來，香氣四溢，蒜香、醬油、蔥花的誘人香氣很快地牽動袁昊久未進食的腹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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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判官槌出來攪局，壞了瀛海島二人的計畫，更害得他倆在谷堆山整日徘徊，甚麼也沒吃到，只灌了一肚子的溪水，好是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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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美食在前，袁昊本欲直接動筷，大快朵頤，耳中卻聽得四周堪堪安靜下來，幾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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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感奇怪，凝目看去，竟發現所有來客都相望過來，一雙雙目光，少說也有數十來人左右，整個二樓悄然無聲，場面甚是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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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小仙樓來客多是些書生商人，或是遠行旅人，身分大多不高，是以眾人聽見「少爺」二字，都不由橫來一眼，目中戒慎恐懼，深怕一個不小心，說得甚麼話就得罪這位少爺，那可是自討苦吃，吃不完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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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眼珠子一轉，忖道：「我又非是甚麼大少爺，這些人何必這般坐如針氈？」百般糾結之下，筷子也不敢動作，騰在半空，就在這時，他身為瀛海島島民的性子大發，又想：「我就是說不要介意，他們定還是會介意，這般可有甚麼用？罷啦，我做我的，他們做他們的，愛介意便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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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肴當前，便由著自己性子，動起長筷，吃起這遲來好久的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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