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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欠債
都爭先沉吟片刻，道：「找到她又如何？你一個沒有武者根柢的傻小子，和我一個小小的執者境武者，這中原當中，隨處都是比咱們武功高強的武者，還有，你可別忘了咱們瀛海島的唯一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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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臉色一沉，自然曉得都爭先口中的規矩為何，瀛海島自古深受「武律大道」敵視，連帶影響中原江湖武者，因此可說是四面皆敵，但島民先祖留給後代島民的唯一遺命卻是：「若非萬不得已，不得濫殺無辜」，此十二字遺訓，出島的島民都得嚴謹遵守，因此他倆出島以來，雖迭遭多難，卻從未想過奪走他人性命，原因就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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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眼珠一轉，道：「我沒說要殺她，咱們大可躲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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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不置可否笑了起來，又問：「你可曉得中原人怎地看待咱們的？如果她知道咱們的身分，刻意追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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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道：「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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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續道：「如果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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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歎了口氣，心神難安，倘若這墨竹小姐當真追了上來，勢必會招蜂引蝶，甚至是道盟的關注，如此一來，遺訓當中的「萬不得已」四字可還能遵守？他搖搖頭，不敢多想，道：「武律恨不得咱們死了，這種人深究下去，遲早會被那狗屁東西派人殺害，也用不著咱們去殺。沒什麼，咱們現下尋不著她，可多的是武幣，定有辦法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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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都爭先一聞「武幣」二字，臉色忽然鐵青起來，兩眼大瞪，顫聲道：「這……這麼說來，咱們若要尋墨竹小姐，得好幾日離鎮，無法博弈，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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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點點頭道：「若是要尋墨竹小姐，自然得……喂，你剛剛是不是說了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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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瞪過去，這都爭先，當真嗜賭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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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理也不理袁昊的反駁，猛地拍桌，起身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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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同樣起身，大退開來道：「不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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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道：「我甚麼也還沒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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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心中鄙夷：「你這人是什麼德性，我豈會不知？平時絕口不叫人兄弟，這時突然喚人兄弟，不就是有求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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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了一聲，道：「不就是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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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臉上笑容滿面，道：「不愧是我好兄弟，借點盤纏花花。」說著，手往前一伸，攤開大掌，一副等待施捨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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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大感無奈，心想在瀛海島時，都爭先「賭狂」的盛名，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既然這撫仙有賭坊，焉又有他不去之理？早前聽都爭先說要收集情報，他便已猜到此人定要去賭坊，多多少少也料想會開口和自己要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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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猶豫片刻，道：「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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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欣慰點頭，爽快道：「好兄弟，不二價，三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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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聽聞「三百萬」三字，抽了口氣，忍著頭疼，佯裝沒聽見，動起筷子，道：「沒門，你就被賣身去吧。」轉念一想，心中微感詭譎，似有疙瘩，又問：「不對，你欠錢不還，賭坊怎麼可能放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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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輪到都爭先深深歎息，坐回位上，臉上流露愁緒，道：「我可是特地報上『賭狂』大名，賭坊才破例放行，否則他們絕計不會放我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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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聞得這話，不知為何，只覺四周彷彿暗藏危機，登時背脊發寒。他細細凝神，耳中向外聽去，發現本來人聲鼎沸的街逵，此時竟堪堪沒了聲息。出島磨練而出的危機感，大是起了戒備之情。他渾身汗毛豎起，放下筷子，起身連退幾步，道：「他們？都爭先，咱們的身分可不能隨口說出去，你們還說了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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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出這話，腦中隱然有了非常不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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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哈哈一笑，道：「沒事兒，那賭坊可是老字型大小的大賭坊，全中原都有他們的分家，歷代柜主都曉得咱們瀛海島身分。是了，是了，他們說，讓我親自取了錢回去，倘若交不出錢，屆時親自請咱們過去，好好款待咱們……」他話未說完，嘴中「啊」的一聲輕呼，道：「來了啊。」聲音中又是無奈又是驚訝，更有幾分欣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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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整個人跳了起來，循都爭先目光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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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看之下，更是不得了，但見客房內緊閉的窗牖竟被打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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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天色黑了下來，繁星當空，一彎冷月懸在夜空，只見一對閃著幽光的美麗眸子，靜靜凝望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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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背面月光，黑影遮面，一時之間，也見不太清楚這人面容。袁昊不敢靠近，心下狂跳，只得拼命瞇眼，想瞧出這人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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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一個女聲婉約響起，道：「都少俠，按照約定，閣下一共積欠三百萬武幣。」話聲剛落，一陣晚風拂來，冷月正巧斜罩入屋，透著月光的銀白長髮隨風飄舞，那雙美眸平靜盯著都爭先，不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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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先是一歎，聳聳肩子，似認命般，義正嚴詞道：「沒錢！咱們沒錢，要錢沒有，爛命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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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尚不及吃驚，那女子「喔」的一聲，聲音婉轉，道：「沒有錢，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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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子的聲音好生動聽，平靜溫婉的眸子，似流露過幾分笑意，可不知為何，卻令袁昊不寒而慄，額上浮出黃豆般的汗珠，大感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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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只見那女子玉臂一舉，伸指放紅唇，吹了響亮口哨。忽聞有急促腳步聲飛奔上樓，聽聲音，人數少說也有十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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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有人道：「你、你們是何人？」「住嘴！在這兒，樓上第三房！」「別讓他們逃了，那可是足足三百萬。」「小姐說了，只要捉住，咱們可以分點紅，死也要捉住他們，無論死活！」「放屁，小姐說要活的，死了怎地還咱們錢？」「兄弟們且慢，不要打攪其他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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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大駭，忖道：「這分明是準備好要來捉人的，這些人分明不相信都爭先能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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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下唯一的逃脫之地已被女子占去，且對方既能無聲無息闖入房內，使袁、都二人皆未發覺，顯是會武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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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明知有人要捉拿他們，兀自從容不迫，拿起長筷，細細品嘗桌上佳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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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沖上去捉住都爭先的衣襟，罵道：「還吃！還吃！姓都的，你瘋了不成？三百萬啊，三百萬！咱們辛辛苦苦掙來的三百萬，你這蠢蛋就這般花了？他媽的，我方才還以為你滿嘴屁話，原來真正欠人三百萬？」他只覺腹中怒火中燒，桌上那些菜肴根本食不下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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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情狀，倒是和早些時候，完全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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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方才聽都爭先一口便提三百萬，只當他是想多拿一分便是一分，從未料想到是真真正正欠了賭坊三百萬，因此也沒多加細想。此刻見窗外那女子、聞得樓下喊著三百萬的聲音愈來愈近，真正倉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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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哈哈笑道：「姓袁的，你大可安心，這位……姑娘，嘿嘿，我認識，我認識。」他一副胸有成足之狀，又道：「這位姑娘姓李，便是那柜主後人，知曉咱們身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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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聽得這話，略略一驚，卻沒有感到心安，反而向窗外那女子怒道：「你們！這王八蛋說的話，為何說信便信？他既然賭了，就用他身還錢，我可不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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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道那三百萬武幣，自己今天花去不少，根本不可能拿出完好的三百萬還錢，況且這還是他倆重要的盤纏，沒了這些武幣，難不成還要拐騙武律道盟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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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輕輕一笑，彷彿看透袁昊的想法，道：「都少俠賭狂大名，早有耳聞，絕非是輸了便賴帳之人，小朋友，想必你就是那個保管盤纏之人，都少俠托你保管盤纏，竟然自顧自花了盤纏，小朋友，你爹娘沒教過，不可以動別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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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聞話，臉上一黑，心想自己使計誆來三百萬，這是自己的功勞，甚麼時候成了都爭先的功勞？他惡狠狠瞪向都爭先，只覺有股惡氣淤在胸口，有苦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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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間，只聞「碰」的一聲，房門遭人踹了開來，無數人影接踵沖入房內，吆喝連連，黑影鋪天蓋地罩了上來，團團包圍袁昊、都爭先二人。來者無一不是身材健碩的壯漢。他們面露惡光，一雙雙眼睹如狼般瞪著袁昊、都爭先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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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這是危機當頭，袁昊靈光乍現，喊道：「女俠姐姐，漂亮姐姐，我不認識這人，其實我是受這惡人逼迫，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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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搶道：「咱們是莫逆知己，世上再也找不到這等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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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又道：「我、我這麼一個短腿娃兒，你們瞧，你們瞧，我連買個糖兒都難如登天，怎地可能保管三百萬這種大錢？分明是這人訛詐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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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大聲道：「諸位別被他騙了！這娃兒詭計多端，誆騙了無數江湖好漢，沒讓任何人得到好處，自己卻當個坐收漁翁，真是豬狗不如。要我說啊，我才是受他指使，要問罪，咱們二人罪狀相當，不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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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大怒道：「都爭先！你這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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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爭先扭頭過去，理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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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聞那女子嬌笑起來，道：「既然如此，就依都少俠之言，通通帶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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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數名大漢應了聲，嘿然一笑，緩緩逼近，包圍圈愈縮愈小，袁昊於驚慌懼怕之中，冷汗狂流，拼命左顧右盼，卻發現無路可逃，連忙狂退，最後肩碰著都爭先，轉回頭，又感大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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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都爭先舉止詭異，也不反抗，兩臂張開，一副任人捉捕之狀，瞧見袁昊目光看來，笑道：「相信我，沒事的，咱們可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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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氣惱至極，不及回話，見有只大手已然欺近過來，嚇得彎腰避過，耳中聽得背後傳來聲息，在地上翻滾一圈，讓一名大漢撲了空。那大漢罵聲連連，目光瞪來，猶如獵人在瞧著心儀的獵物般，魄力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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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渾身汗毛豎起，見有四隻大手猛然欺來，慘不出聲。倘若是個會武功的武者，區區四隻大臂襲來，憑他們眼功之精，要避過何等容易。可袁昊不喜練武，毫無武功底子，眼力和常人無異，根本避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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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爭先早已認命，因此眾大漢團團逼來，袁昊既出不了門，亦毫無辦法，逃得少時，已然氣喘如牛，顯離極限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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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間，袁昊只感背脊遭人碰了一下，四肢便微微發麻，一陣酸麻感立時沖向渾身上下，他踉蹌一倒，那些大漢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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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慘道：「啊！」的一聲，眼前一黑，再也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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