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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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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咳嗽一聲，頻頻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冷靜，冷靜，我並沒有做甚麼虧心事，幹甚麼怕被她看？我是來救墨竹小姐不錯，現下別想原因，想結果就是。」當即正色道：「這位姑娘……其、其實不瞞妳說，我和外頭那人，都是來救墨竹小姐離開這鬼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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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喔」的一聲，美眸微微睜大，道：「救……墨、墨竹小姐？為甚麼？此地很不錯呀，幽靜怡然，遠離塵俗，是個靜心畫畫的不二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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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換作袁昊「咦」了一聲，眉宇大皺，不錯？佳地？這可和想像中的反應不同呀？難不成墨竹小姐並不願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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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皮微跳，有種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搖搖頭，道：「被人所囚，如何能算得上佳地？我是不懂作畫一事，不過人被囚於暗處，不得動彈，想必也畫不出甚麼好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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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美眸一亮，沉吟片刻，點點頭道：「作畫確實強求不得，心所能見，只得是順其自然，你這番話，說得倒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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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心中微疑，左右相看，仍不見墨竹小姐身影，續問：「敢問墨竹小姐人在何處？莫非在石洞之外？那、那瀛海島二人的懸賞令，可是妳家小姐被逼迫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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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眨呀眨眼，似在回憶甚麼，接著嘴角微揚，笑道：「啊，你是說那大鬧撫仙派，又偷了人家判官槌的島民？那懸賞令確實是受人所讬之作，怎麼樣，畫得可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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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聽對方話中之言，好似驕傲又害臊，憶起那懸賞令害得自己好幾日睡不安穩，可謂吃足苦頭，不覺生氣起來，道：「那懸賞令畫得好不好，也是墨竹小姐的事兒，與妳這婢女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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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咦」的一驚，小聲喃道：「事到如今，這人還看不出來？是真蠢還是裝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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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瞪眼道：「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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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美眸瞪得老大老大，終於嬌笑出來，笑得前俯後仰，不亦樂乎，道：「你……你，呵呵，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我從沒見過你這等人。喂，你叫甚麼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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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娘娘跟我說，不能和陌生人說名字。更何況，我叫甚麼，幹妳這婢女甚麼事？我告訴妳呀，妳不要以為可以仗著妳家主子的名氣，欺辱可憐老百姓。」袁昊見這婢女言行古怪，隱隱感到不對勁，更不敢說出自己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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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本來笑聲漸息，這又嬌笑起來。過得少時，似是笑得夠了，白皙的雙頰暈紅一片，滿足地喘了口氣，笑道：「畫作之間，有好壞分別，身為畫作的畫師，難不成不得詢問他人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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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聞得這話，先是愣了好久好久，像在琢磨話中之意，整個人連是呼吸都忘了，待他突然震驚過來，整個人直跳起來，指著少女，道：「妳、妳、妳……」嘴中連說三字「妳」，唇嘴抖動，再也道不出其他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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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笑容可掬道：「你不是想把我救出去？」頓了一拍，看了滿桌滿地的畫紙，以及腰上銀鈴，輕輕歎了口氣，道：「也確實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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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簡直不敢置信，顫聲問道：「妳……妳就是墨竹小姐？」這話就是由自己說了出口，尤感詭譎，亦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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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只不過比自己稍長一些的少女，竟就是鼎鼎大名，畫功當可媲美當年「畫聖」的墨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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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小姐道：「瞧你那眼神，不相信我說的話，是不是？」說著，不由歎息一聲，道：「世間的功與名，盡是些身外之物，我不在乎，別人不定不在乎。一個人樹大招風，有利自有弊，這點無論對武者、對凡人，對皇帝，那都是一個樣。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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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兀自對眼前這人的身分抱持懷疑，可是被莫名問起，嚇了一跳，道：「姑、姑娘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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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小姐微微發笑，往木桌走去，左手取了桌上如玉般的石斑硯臺，右手隨地拿了一張畫紙，和袁昊臉龐微微一對，轉個方向，滿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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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袁昊搞不清楚情況時，頓覺屋內的氣氛驟然大變，背脊一陣發寒，眼光所及，就見墨竹小姐整個人氣勢凜然，眸中精光乍現，從大袖中拿出一支老舊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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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蘸足黑墨，轉側一圈，下筆飛快如神，筆墨似刀光劍影，閃爍不止，一勾一勒，一掃一挑，一刻也沒中斷過，筆筆既精，又似明似不明，暢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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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在旁看得都呆了，沒想到畫師作畫，竟能有種在沙場殺敵之感，每一步每一勢，看來都安安靜靜，實則卻是如履薄冰，和她相比，自己和約翰等聖教士卒的戰鬥，根本是小巫見著大巫，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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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沒多久，墨竹小姐遞來那畫紙，俏臉笑而不語，只見那畫中所繪的，是一張看來十三、四來歲的面容，劍眉微蹙，似在困惑又在驚訝，神情活靈活現，又好笑又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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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本還感慨墨竹小姐畫功絕妙，忽然注意到甚麼，臉當一沉，發覺過來，這畫中所繪的，可不就是自己的臉？自己可曾露出這種微妙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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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小姐笑嘻嘻道：「畫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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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臉更黑，扭過頭，並不說話。墨竹小姐快步上去，貼在他耳畔邊，輕聲問：「畫得如何，你倒說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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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耳朵一癢，臉更紅，道：「我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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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小姐笑道：「為甚麼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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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道：「不說就是不說。」
墨竹小姐又道：「你不說我可不知道畫得好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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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袁昊評自己的臉，本不是甚麼困難事，可這幅畫作分明把他畫得古怪至極，說帥也不是，說不帥也不對，不管如何，總能讓人挑出毛病，索性不說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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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墨竹小姐自然明白這點，因此刻意央求袁昊，迫得他非要說去感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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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道：「墨竹小姐，既然妳無礙，咱們還是快逃罷。免得外面那群聖教之人回來，發現那二名……」話未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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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得門外傳來咒駡吆喝之聲，以及搬落大石的咚咚悶響，聽那聲音，少說也有數十來人左右。時不時還會聽到「法則在上」、「真神保佑」云云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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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憑著執者境的功力，聽個大概，臉頰抽蓄，忖道：「他媽的，我這是嘴巴賤呢？說甚麼都好，偏偏說這個，現下好了，聖教回來了，此處毫無退路，我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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