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四百七十三章　我姓袁

第四百七十三章　我姓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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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揚的話，讓黑無常那張醜惡面具背後的目光大是動搖，腦袋一低，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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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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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搖頭嘆息，整個人似洩了氣的皮球般，霸氣盡失，精神頹然，駝腰垂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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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揚見黑無常模樣，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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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已經完成與婆婆之間的約定，相信人在他方的婆婆也會為你感到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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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身軀一震，過得良久，吁了一口長氣，手覆面具，緩緩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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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瑤宮眾女睜圓眸子，端詳黑無常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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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在那醜面具底下，藏著一張年紀甚輕的少年容貌，約莫十六、七歲年紀，眉宇間散發一股灑脫之氣，然而在那深邃目光之中，宛若暗藏無盡的苦悶悲愴，終日無處宣洩，最後深深烙印在臉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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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遠遠觀來，少年顯得格外穩重成熟，不似尋常少年，倒像個失意落魄的中年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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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瓊、書瓊盯著那面容好一會兒，只感有些熟悉，卻又說不出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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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大俠敢問尊姓？我姐妹二人尚未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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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躊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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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姓袁，區區無名之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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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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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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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書二瓊臉上一呆，彼此互望，重新看向黑無常時，均是一副有話想說又不知怎麼開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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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揚、程月等人不解二瓊的微妙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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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二瓊一聽到黑無常姓「袁」，不約而同遙想起當日在撫仙派發生的種種往事。撫仙宴會上，她們結識那名同樣姓袁的少女，操使著傳說中的槌子道寶，而此少女竟是傳說中的中原、西域大敵，瀛海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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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瓊臉上常保的動人笑容緩緩一變，深鎖眉間，更顯嬌憐。她不知為何帶著一絲期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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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少俠，可認識一位使槌法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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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瓊見黑無常一臉古怪納悶，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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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往事了。我和大姐曾認識一名妹妹，她亦姓袁。她給我二人感覺，與少俠你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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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人既見到黑無常真面目，想他年紀比自己都小，是個十六來歲的少年，那「大俠」自然說不得，改成稱呼「少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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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天底下竟會有如此巧合之事，敢問二瓊姑娘，那位姑娘相貌如何，武功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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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瓊細細觀探黑無常的神態，過了數息，很是失望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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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瓊嘆息一聲，手撫右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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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那位好妹妹相當與眾不同，很得我們姐妹喜愛，她當年選擇不告而別，只怕是……只怕是……唉，只盼她平安無事，一切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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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瓊同樣有些寂寞道：「大姐，似袁月妹妹那般聰明伶俐的奇女子，能言善辯，更悉知明哲保身之理，她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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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也對，袁月妹妹年紀雖小，已明白許多處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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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誰去尋她麻煩，只怕是會吃不完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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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知道袁月妹妹人究竟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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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耳聽二瓊訴說對「袁月」的相思之情，儘管不知對方究竟是誰，卻是人人都能感受到二女那信賴、惋惜交織的複雜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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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黑無常聽著二女一口長一口短喊著「袁月」，臉頰開始微微抽動，像是死命忍受什麼般，一副心頭大癢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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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了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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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人在域外，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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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少俠果然認識袁月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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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瓊知性眸子閃過精光，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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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又咳一聲，流下幾滴冷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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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說或、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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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少俠的語氣聽來十分篤定，我還以為少俠知道袁月妹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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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袁月妹妹若能拜入我靈瑤宮，憑她那一張口若懸河的嘴，三妹妳『秋谷』的頭號弟子，只怕是要換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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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袁月妹妹是不錯，但小菊兒不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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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我的好三妹呀，袁月妹妹人在哪都不曉得，妳就急著胳臂往著裡頭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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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看著二瓊揶揄打鬧，不知該做何反應，只感為難之情更勝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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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不清楚二瓊口中的「袁月」下落，就算使盡折磨他、逼問他，答案也不會改變，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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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月這個人，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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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傳聞中的瀛海島民，為了便於潛入撫仙婚宴，喬裝打扮而成的虛構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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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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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盼袁月妹妹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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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與那位袁月姑娘有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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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不知道嗎？那位袁月妹妹，就是其中一位瀛海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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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瓊回以雍容笑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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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臉上頓時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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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瓊接續道：「一年半前，絕千閣通報朝廷，發現瀛海島民的蹤影，此事一經朝廷公開，轟動江湖一時，人人都說那萬惡島嶼之民，終究踏上中原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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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暗暗心悸，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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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察覺我真實身分，一心耍著人玩，還是當真不知我是誰？倘若她們真心要抓我，獨自逃離此地應該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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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佯裝無事，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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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在說袁月，不是說你，不得露出馬腳。自那之後過了近二年，她們不會認出你就是袁月，更加不會知道一年前大鬧黃家大宅的袁昊尚存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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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他——思緒紊亂，埋頭苦思，全然沒注意到靈瑤二瓊的目光時不時會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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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過了半炷香時間，雪傲天五人總算恢復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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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師弟，你要不要隨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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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瓊商量一會兒後，由書瓊親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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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揚見書瓊走到面前，滿臉通紅，先是大喜，本想開口答話，卻像想到甚麼，回頭望向黑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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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心頭一暖，笑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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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誤會解開，還留著當甚麼山賊土匪。君子揚，今後好好練功，別再讓人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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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揚眼眶一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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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那你要多多保重，我、我還會來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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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重新覆上面具，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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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瑤二瓊心中俱已明白，畫瓊之所以託二人跑一趟，目的並非是為了消滅賊寇，而是為了與黑無常合流，取回遭人竊去的「靈瑤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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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再次謝過黑無常，帶著程月眾女、醒來而失魂落魄的雪家五人，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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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望著逐漸遠去的靈瑤二瓊、君子揚身影，直到他們變得比米粒還小，諸多往事，猶如電光般不停閃過腦海，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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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瓊姑娘，神書奉還妳二位師姐，我也算遵守了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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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婆婆，那些山寨賊窩通通讓我剿了一遍，妳大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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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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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一攤，一股黑色道氣流轉，就見本來空無一物的掌心，黑色道氣凝聚，突然有一物瞬間變大變長，吸收黑色道氣，堪堪現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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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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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色槌子和槌身在明媚陽光照耀下，折射出薄薄亮光，像是具有生命和智慧般，靜靜釋出穩定的力量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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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靜靜獨佇，回想起當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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