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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我做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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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雲堂老眼睜大，輕輕咦了一聲，目光微瞇，仔仔細細瞧了袁昊，心想他大半個月前，步履輕盈不穩，眸無半點精光，更沒有道氣存體，儼然是一個尋常娃兒。此時相見，他步履漸穩，眸中微微生光，呼吸吐納也要比大半個月前好上許多，更重要的是，道氣環繞周身，這正是武者的最佳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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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見竹雲堂出現與此，那扁舟上又放著一大一小魚簍，便明白還要出湖捉烏龜，心下略安，苦笑道：「竹爺爺，其實我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撫仙，沒有離開，當真是忙不過身，才沒辦法替您老人家捉烏龜。現下有空啦，可還剩多少只烏龜要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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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也不說他倆瀛海島人見李若虛不願信守承諾，一氣之下，也不管甚麼欠債、敵我，大鬧賭坊，賭贏了拿錢，賭輸了便跑，最後讓李若虛忍之不住，將二人捉入小界域，總算學了點武功，可算是個習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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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雲堂皺眉道：「忙？小家夥，你這是去習武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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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中射出精光，續道：「執者十二經脈，開了第一脈，以大半個月來，倒還過得去。咦？你的道氣量似乎比尋常一脈武者要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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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聞得這話，微微吃驚，自己的境界是被看了穿，但心底一個念頭閃過，竟又不是那般吃驚了。他想道：「果然瞞不過竹爺爺，當日見他神乎其技的捕魚技法，我就再想，他老人家也是個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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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雲堂滿臉緊繃，道：「小家夥，你習了武，你打算怎麼做？莫非未來想當甚麼俠之大者？哼，當那有甚麼好，老夫倒覺得輕輕鬆松一人挺好的。」聲音之中，似是對習武、大俠甚是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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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眼珠子一轉，如今世道，中原百姓盡是武律的好奴僕，他們認為的大俠，自然要是依循武律的道盟正派，而瀛海島貴為中原百姓眼中的萬惡之首，當大俠？也不知哪天會被暗捅一刀，何況大俠乃是萬命皆救，自己卻無這般淩雲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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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不要，不要，我幹甚麼當大俠，我才不當甚麼狗屁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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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雲堂臉頰一緩，吁了口氣，道：「不當才好，不當就好。小家夥，可是你還沒回答老夫問題，不當俠，習武爾後，你又打算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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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微微發愣，低著頭，捫心自問道：「我想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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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想過這等問題，只是自出島以來，心底始終對那自栩正派的武律道盟不以為然，忖道：「中原人都暗罵瀛海島是賊兒，嘿嘿，大俠吃飯要給錢，小賊吃飯不給錢的，我袁小爺與其省吃儉用，乾脆不付錢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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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海島數百年來惡名昭彰，攻伐之敵沒有滿山，亦有滿谷，中原江湖可沒有人不認得這每十年才破界一回的大凶大惡之島，且武律號令天下，正邪兩派可謂對其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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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聽島上老輩闡述，曉得所謂俠者，自然是為保護萬民、弱者，甘願赴死，在所不辭，可瀛海島島民在俠者眼中，可堪比地府十八層的窮兇惡鬼，已然無可救藥，萬不得救，若是遇著，定是恨不得一劍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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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畢，嘻嘻笑道：「竹爺爺，我做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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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番話聽來甚是無稽，聲線也尚未變聲轉低，可語氣中竟莫名有一種沖天豪氣，大有自得其樂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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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雲堂被這話嚇得一愣一愣的，似被口水嗆了到，突然咳嗽起來，良久後才問：「甚……甚麼，你、你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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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笑道：「我是說，我想做賊！絕不當甚麼狗屁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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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落下，卻見竹雲堂夫臉上先是一副想哭之色，旋即又是想笑，接著變得又想哭又想笑的糾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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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小黑臉不由一紅，咳了一聲，道：「其實、其實，竹爺爺，這個賊呢，也不是甚麼不好的東西，反而懂得無拘無束，是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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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賊類，何其之廣，不計其數，自然是有好壞之別，好賊有義賊，壞賊有惡賊，但終歸一句，賊便是賊，偷盜拐騙，無往不利，豈有賊就是好東西，俠就是壞東西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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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只見竹雲堂眸子中精光乍現，上前一步，兩隻老手牢牢捉住袁昊兩肩，神色莊嚴，問道：「你、你……你……」聲音激動，這「你」字道了好幾次，喘了好幾次，卻道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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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一會兒，再喘口氣，問：「你說你想做賊，做甚麼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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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聳聳肩道：「甚麼賊都行，搶肥得流油的惡人，吃豪族家的大魚大肉，見著有難之人，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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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竹雲堂忽然歎了口氣，整個身子萎了下去，頻頻搖頭，臉上大感失望，蹙著花白色的眉，冷聲道：「小家夥，你說的那種人，不叫賊，叫俠，唉，你想當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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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搖搖頭，道：「竹爺爺，你這話可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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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雲堂嘴中「喔」了一聲，眼睹微微一瞇，道：「怎麼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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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道：「竹爺爺口中的『俠之大者』，是任何人都救，此人雖然偉大，但卻傻得可以。我幹甚麼要救淫賊、蕩婦、奸臣、惡商不可？那種人，救了也只是背受一刀，不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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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雲堂眼見袁昊一副大感欣然之色，此話顯是不疑有假，當真是以當賊為榮。他一張老臉轉憂發笑，突然哈哈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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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一股能量自他丹田直傳開來，形成近似道氣的能量，那能量伴隨陣陣笑聲，形成道道聲波，竟是震散湖面霧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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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能量，極似道氣，卻不全然是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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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不及吃驚，那笑聲直襲過來，腦袋只嗡的一聲，身子微微不穩，整個人便頭暈目眩起來，幸是忙運轉經脈中的道氣，抵禦那陣笑聲，這才平安穩住全身，想道：「那是內力！是內力！都爭先說過，少沖境境界練到最後，丹田生內力，竹爺爺原是真人不露相，武功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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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這陣伴隨內力的笑聲愈來愈響，愈傳愈遠，於半空中打了個霹靂，回盪在寧和的撫仙湖畔，久久難以平復。其餘漁民聞得笑聲，都是紛紛循聲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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