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華遺抄 - 第一回.魚雁往返

第一回.魚雁往返

Oct 16,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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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又不見了？」千代於櫻花樹下死命翻找，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然而奇蹟並未降世，畫布和顏料在短時間內被人拿走已成事實。

究竟是哪個閒雜人等的惡作劇？

正當千代險些爆粗口時，「沙沙……。」

細碎的一聲引來千代注目，此聲疑似緣自不小心誤踩，她的腳下多了一張摺疊整齊，信紙般的紙張。

千代拾掇而起，並爽脆的開封，好奇心促使她快速閱覽。這紙張材質特殊，如同博物館展示的古代帖紙，帖紙上落著彷彿電腦字體般大方清麗的毛筆字跡。

「君乃何人？君畫委實極品，筆觸深植我心。」

千代狐疑的望自己腳邊一探，這封信是誰留下的？

未見任何人影，難道又是憑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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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一股溫熱的血流直竄腦門，千代心血來潮，索性回函，內容大致如下：「冒昧打擾了，倘您看到我的畫作和板凳，可不可以放回此樹下，感激不盡。」

隨後將信紙平放於櫻花樹的跟前，在千代俯身放手的轉瞬，真正詭譎的事歷於眼底。

千代猶未來得及眨眼，甫放置的信件早已非自己的手寫信，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張全新的帖紙，上頭的字款是：「我一直放在原處，都未曾見君取走，明明又多置了一幅畫，只取信不取物是何為？」

千代的眉頭不自覺的微顫，這是在說鬼話嗎？還是自己的眼睛遭千年累積的業障蒙蔽？

她光火的回：「這麼捉弄我，好玩嗎？」

那人在極短時間內就傳來回音，道是：「我不識君，何以知君好玩與否？」

此人的伶牙俐齒真教人望塵莫及。

不過理智將千代拉回正軌，對方總是以毛筆書寫，字裡行間不見標點符號，尤其是他特殊的口吻，唯有在古典文學才得以一窺這樣的語詞用法。

千代越思忖越不解蹊蹺，當她仍斟酌著箇中道理時，樹下又多了封信，上頭出現一句關鍵性的言語：「君的筆跡好生奇異，我從未見過，是以何筆書成的？不似唐國之產。」

通訊的另一方明顯來自遙遠的時空，雖然身處日本，對方的漢字用詞水準卻出奇地拔萃，這點燃了她那得以燎原，星星之火般的好奇心。

千代改以真誠的筆調寫道：「這是墨水直接貯藏在筆桿中的原子筆。方才的言語若有冒犯，實在非常抱歉。我叫源千代，您呢？方便透漏嗎？」

對方也十分大方的回信：「我的幼名同為千代，祇是上曾有庶兄，故前多綴了個“小”字，以作區別。」

居然如此巧合的撞名，緣分的到來實在可遇不可求，千代的驚喜由想可知。

「聽起來好可愛，真有幸與您同名。」

「我亦榮幸至極。」

二人自此打開話匣子，透過一來一往即時的書信，雙方皆聊得相當起勁。

小千代是名與自己同歲的少年，上有兩個庶兄，下有弟妹，兄長們過繼給了祖父但接連早夭。除卻日文，他的漢學造詣高的嚇人，各式各樣千代未曾讀過的詩詞歌賦他皆信手拈來。十三經、昭明文選、史記、漢賦四大家、唐代各方文豪之作等樣樣精通，讓千代這名在漢字生活圈裡成長的資優生感到汗顏。

不過小千代絲毫沒有任何優越感，反而興沖沖的回：「姬君亦嫻熟漢學，實屬難得。與姬君切磋，甚妙。」

被如此一誇，千代的興致已然全數燃至極致，如直衝雲霄的雲雀。

「這小千代嘴還真甜吶~」

至喜溢滿千代的雙頰，化作合於盛夏的緋紅。正準備下筆之際，薰風一送，打入她耳裡的不只是不絕如縷的蟬鳴，還有一聲輕笑。

千代嚇得向後一瞥，在風輕柔的拂掠下，一位衣著華麗，仿若在櫻見祭大跳青海波舞的男子漸漸清晰。

「別怕呀，我是下賀茂神社的森林守護神與明辨之神──糾。」

「糾神？」千代心懷恐懼地以狐疑的眼光打量男子，在極度驚恐的狀態下她竟無法動彈。且定睛一瞧，男人的纓帽上綴有非值花期，飄逸著清香的紫藤，帽緣之下的容貌更是絕美如畫，此刻的種種對千代來說絲毫沒有真實感。

「自妳的眼神便知妳曉的疑心，千代。」千代的倒影落在糾神桃李似的眼底，不曉得是否為錯覺，當發覺她的疑慮後，他的微笑滿是和藹與寵溺，「妳在和一位名為小千代的少年通信對吧！」

千代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猶如被糾神敏銳的眼際看透而急著逃避。

「祢怎麼知道的？」

「因為，這既是我與妳的定命，亦是約定。」糾神嘴角的弧度已至極限的高度，宛如一道彩虹掛在嘴上，其笑渦更將俊容襯得不似人間凡物。

糾神的口吻愈發謹慎與溫柔，「我有件事非請妳幫忙不可。」

「是什麼忙呢？」千代小心的探問，保持警戒的她明白得很，眼前這位滿口無解玄學的男子或許是超乎生物的存在。

「事情是這樣的，妳得參與小千代的人生。」糾神在闡述這些語句時，柔和的眉眼逐漸落寞，彷彿午後日暈轉為傍晚夕陽的餘暉，亦如褪色的藤華，並帶有些許的心疼。

「這太籠統了吧！要怎麼參與？」千代斜著頭，滿載幾噸重的問號，友情是參與，愛情是參與，寇讎也是參與。

「無論何種羈絆皆是參與，妳今年多少歲數？」

「十六歲。」千代不假思索的反應。

糾神親切地說：「我打算把妳送到小千代的時空，那裏有妳的一席之地，到了該處後，就按照妳的意念過活，盡情揮灑吧。」

「我走了，我爸媽呢？奶奶呢？他們會擔心我。」千代猛地晃頭，反對阻礙家庭和諧的一切事物。

「我話還沒說完呢！待妳的性命於其世畫下句點，我會原封不動的送妳回到這裡，如同大夢初醒，醒來後還是現在的模樣，就當作一場夢。事成之後，我會答應妳一個願望。」

千代可以從糾神的語態與表情感受出祂待她的體貼入微，彷彿她是祂無比珍惜的人似的，雖自詡為神，卻帶著非比常人的懇切。與千代所想像，高高在上的威嚴神姿判若雲泥。

不過綜合糾神的承諾與姿態，按照對方這一身行頭與氣度，十成八九是神明無誤，如果是保佑人們的神明，一言一行應該可信，且多活一輩子感覺不錯。

她終於點頭答應：「好啦！我去，不過小千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糾神一談及此事，和藹親切的神色竟難為了起來，只見祂笑的尷尬，「這有待妳自己體會，我也說不準。到了小千代所屬的時間，妳的肉體年齡將減少至十歲，但心理年齡依然相同，以童女之身較方便適應，現在請閉上雙眼。」

千代遵循祂的指示，閉上明亮靈秀的靈魂之窗讓寧靜盤踞心靈，將自己接下來的命運與未來全數交予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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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魚雁往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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