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與妳道別後,就過去與那兩位獵人會面,說目送他們離開後就會回來找我們,但我和雷克斯一直沒有等到他回來,所以就過去找他。可奇怪的是,我們翻遍整個樹林都沒有找到他,甚至連他的氣息都沒有聞到。」卡瑞莎如實地說出事情的經過,儘管對於這個情況甚感奇怪,無奈她對傑瑞德現時的行蹤實在毫無頭緒,只能試著對戴維娜提出一個最直接的方案,「妳能嘗試用定位咒幫我們追蹤他的位置嗎?」
戴維娜拒絕讓自己因慌亂陷入失措。她深吸兩口氣,企圖恢復鎮定,語速因急迫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應該沒問題的,我手頭上有他的東西。妳等我一下,我回頭再打給妳。」
沒想到,就在她剛掛斷通訊,手機卻隨即傳來一陣強烈的震動。她低頭望向螢幕,竟發現來電畫面顯示著「傑瑞德」三個字,心頭猛烈地一跳。她沒有猶豫,即時用指尖滑動至接聽鍵,再次把聽筒貼到耳邊。
「嘿,傑瑞德,你是去哪裡了?怎麼都不接電話?你不知道卡瑞莎他們一直在找你嗎?」著急和焦灼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令她努力維持的冷靜瞬間瓦解,不等對方開口發言,便直接對他拋出一連串提問。
「如果妳想聽到他的聲音,那真是抱歉了。我想,他應該暫時都無法開口說話。」
讓戴維娜意想不到的是,她沒有預期聽到屬於傑瑞德那道渾厚溫暖的嗓音,傳進耳裡的,反而是一道粗啞且令人厭惡的男聲。她的胸口猛然緊縮,雙目瞪得滾圓,表情登時陷入呆愣震驚。一股帶著震顫的惡寒沿著背脊爬上她的脖頸,令每一根寒毛全都直豎起來,血液彷彿因凍結在體內而無法流動。
「盧⋯⋯盧西安?」她從顫抖的嘴唇間擠出這個如同惡魔般的名字,冰冷的懼意像可怕的雪崩般襲來,令她全副神經繃得死緊。她緊張地吞嚥著喉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儘管語聲佯裝鎮定,卻還是難掩一絲慌張,「為什麼傑瑞德的手機會在你這裡?你對他做了些什麼?」
「噢,妳不需要緊張,我暫時並沒有對他做些什麼。我相信妳很清楚,我需要的對象是妳。而我認為,只要有他在的話,妳自然會願意聽話,跟我合作。」她焦急的追問顯然讓他得到獲勝的滿足感,稍微高揚的語調裡盡是洋洋得意,就像一頭老練的狐狸正在精明計算著,該如何去捕捉眼前的獵物。
「這根本叫威脅,哪算什麼合作?」灼熱的憤怒頃刻間湧上她的心頭,如同烈炎熊熊燃燒著胸口,使她的聲量因慍惱而拔高了些許。
「隨便妳怎麼想,但妳的男朋友在我手上是鐵一般的事實。」他那股漫不經心的語調裡,蘊含著一種掌握全局的傲慢。在盧西安的眼中,她的氣惱只是如同幼雛在發火,畫面滑稽又令人富含興味。
「我怎麼能確定,你不只是把傑瑞德的手機給偷走?」她竭力抵擋不斷高漲的惶恐,佯裝鎮定地對他提出質疑,衷心希望他只是捏造空穴來風的事情,並沒有真的把傑瑞德的安危操控在手裡。
「為何不先看看我剛剛傳給妳的簡訊,再來問我這個問題?」他發出一道類似蔑意的輕笑,顯然早已預料到她會對此產生懷疑,於是採用惡意的暗示反問她。
聽聞此言,一股糟糕的預感即時自戴維娜的心底泛起,她連忙把手機從耳邊摘下來,指尖急速在螢幕上遊走,點開一則剛剛透過傑瑞德手機傳來的簡訊。
結果當頁面被點開,原本懷抱的希望霎時像蠟燭被吹熄般破滅。盧西安傳送過來的是一張照片,光是在簡訊欄上看縮圖,整個畫面已經足以讓她膽顫心驚。
只見傑瑞德雙目緊閉地側躺在木頭地板上,皺眉蹙額的面容看起來非常虛弱,彷彿因為某種原因令他渾身變得軟弱無力。即使只是隔著螢幕,戴維娜已經能看出他的表情有多麼痛苦,心臟如同被刀尖無情地刺入般傳來抽痛。
老天在上,他到底對傑瑞德做了些什麼?
就在這一刻,恐懼的潮水開始退落,勃發的怒火迅速佔據她的胸腔,宛若滾燙的熔漿傾瀉而出。
「你這個他媽的垃圾、王八蛋,永遠只會用這種低劣的手段!」她隨即把聽筒放回耳邊,憤慨地飆出髒話,每一個字都從緊咬的齒縫間擠出,對於他挾持的行徑感到深惡痛絕。
「嘖嘖,妳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可是壞人啊,戴維娜。一個聰明的壞蛋,只會在乎能否達到目的,哪會管什麼仁義道德?」透過他愉悅得連音階都提高的聲調,她幾乎已經能夠想像,他得逞的笑容越發加深的模樣,似乎正從她的惱怒中獲得優越的快感。
「告訴我,你們在哪裡?」戴維娜竭力讓聲調保持平穩,謹慎地詢問。既然他需要的對象是她,很明顯只是利用傑瑞德來當釣餌,逼她現身。如此就表示,他必定會讓她知道地點。
「現在有一輛計程車停在妳的家門口。司機已經受到我的精神控制,負責接載妳到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我會期待看到妳的出現。」盧西安用慢條斯理的腔調說出早已準備好的台詞,每一個字分明都是經過精心的算計,充滿不懷好意的色彩,「噢,不過讓我事先說明,倘若妳想帶援手過來救人,妳的如意算盤恐怕是沒有辦法打響。弗羅拉已經在那裡設下屏障,只允許讓妳一個人通過。就算妳帶著其他人過來,他們也沒有辦法接近我們。勸妳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令整個局面變得危險又尷尬。」
接著,他沒有再給她發言的機會,直接切斷通訊,讓手機彼端陷入冰冷的「嘟嘟」斷線忙音。
戴維娜緩緩把手機放下,思緒登時猶如翻騰的波浪一樣,狂亂到無法平靜,心情因煎熬複雜到極點,惶懼、憤慨和焦灼交織成一團難以解開的繩結。她痛恨令傑瑞德因為她而遇上這種危險,甚至痛恨自己如此無能為力,被盧西安像傀儡師一樣輕易地操控著她。
她現在應該要打給奶奶或洛爾嗎?
不,他們肯定會阻止她動任何傻念頭,認為需要先與他們從長計議,想出一個更為合適的方法。她當然知道自己不能夠這麼冒險,單獨去找盧西安,這樣做等同自投羅網,但她也不能置傑瑞德的安危於不顧。按照盧西安的性格,他絕對沒有太多的耐性,要是到某個時間點都沒有等到她的出現,或許只會用殘忍的方式折磨傑瑞德,直到她願意出現為止。
天殺的,她又怎麼能夠忍心看到傑瑞德因為她而受傷?
那如果把這件事告訴卡瑞莎和雷克斯呢?他們絕對會毫不猶豫與她一起去找盧西安,不會放心讓她獨自冒險。然而,盧西安在掛線前的警告再次迴蕩在耳邊,令她不敢輕舉妄動。他可是個聰慧又狡猾的惡魔,分明是預料過她有可能會這樣做,才會說出剛剛那番話。
假若他們跟著一起去,說不定會讓他們掉進盧西安早已精心設計好的陷阱裡,讓他們遭遇危險。更糟糕的是,他們的介入可能會直接增加傑瑞德受傷的風險。
她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畫面。倘若她的選擇會讓任何認識的人受傷,她倒寧願自己去冒險。
戴維娜的內心瞬間泛起激烈的交戰,在講與不講之間輪流迴盪,宛如天秤上的秤桿不停搖擺。她試圖分析所有能夠實行的策略,但每個念頭都指向唯一的路徑——
獨自面對盧西安。既然他需要的對象是她,這是她唯一確信能夠保護傑瑞德的方式。
反正她本來就有接近盧西安的想法,現在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算她還沒有頭緒要怎樣動用自己的力量挽回一切,但她願意相信她的祖先希賽兒以及萊特爾先生。既然他們都一致認為她能夠擔任終結的角色,她願意冒險去搏一把。
她相信,如果換作是她的父親,他也會不假思索地做出同樣的選擇。
只是,她不能在隻字不提的情況下獨自離開。發現傑瑞德不見已經讓卡瑞莎他們很焦急,要是他們連對她的行蹤都一無頭緒,他們就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在焦急和不安來回徘徊,那對他們來說並不公平。
他們肯定會因為她選擇單打獨鬥而責怪她,她必須要留下一些東西,讓他們知道,她還是可以依靠他們。
幾經思索後,她把手機放到桌面上,迅速打開化妝桌的抽屜,從裡頭拿出傑瑞德在她生日時送給她的寬面戒指以及另一枚自己購買的銀製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到桌面上。
她輕輕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清空思緒,嘗試讓自己平靜下來,平舉雙手釋出法力,臉上的表情專注而鎮靜。她知道進行這個魔法的過程需要精確而細膩的控制,任何雜亂的波動都可能會影響到她需要做的事情。
過了半晌,她開始感覺到溫暖的魔法能量像潮水般在體內流竄,一縷縷淺淡的橘色光芒從她的指尖溢出,猶如變成柔軟的液態分別注入兩枚戒指裡。
戒指的周邊開始泛起細小的橘色光點,恍若在夜空中初現的星星,若隱若現地閃爍著微光。她靜心地指引著魔力的流向,確保它們均勻地滲透進戒指裡的每一寸空間。後來,這股屬於她的力量如同毛線一樣,縈繞著戒指靈活地勾來穿去,像築建著一座看不見的橋樑,把兩者牢牢地固定起來。
不久,她感覺到魔力逐漸減弱,繼而在空氣自動消散。她緩緩睜開雙眼,沒有猶豫地把傑瑞德的戒指,以及桌上那個縈繞著藍綠煙霧的玻璃瓶塞進口袋裡,隨後拿起被放到一旁的手機,用指尖點開簡訊欄。她的雙手飛快地在螢幕的鍵盤上敲打著,寫出一則剛剛在腦海中組織好的簡訊,最後在點選接受對象後,便按下發送鍵,把手機放回桌面上。
接著,她快速換上外出的便衣,俐落地抓起床上的綠色風衣穿上後,便扭開門鎖,在關燈後步出房間。
幸好看到她平安回家後,羅莎琳已安心回到房間裡睡覺,只要她施展靜音咒,她母親自然不會聽到她在外頭製造的聲音。
戴維娜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捲入狂風中的葉片,不安和勇氣在不停來回翻轉。一旦踏出門口,坐進盧西安為她準備的計程車,她就會走進一個無法預測的危機中。雖然這樣做很對不起母親和祖母,但她很希望她們能夠理解她的選擇,原諒她這次的任性。
她一定要相信自己會平安歸來。只有這樣,她才能夠保持勇氣面前那群壞蛋。她會假裝順從盧西安,按照對方的劇本演出,努力尋找翻盤的機會。
抱持著這個堅定的想法,戴維娜毅然決然地打開計程車的門,把身體塞進後座裡,再伸手把門關上。坐在前頭的司機隨即發動引擎,開著車子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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