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傑瑞德的戴維娜
戴維娜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皮,意識逐漸清晰過來。她迷糊地四處張望,發現自己身處在某處空曠的林間空地,眼神頓時染上些許迷茫。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的?
天空似乎才剛破曉,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來,只有幾絲稀薄的微光穿過雲層灑落下來。她用手肘撐著地面,慢慢站起身,仔細地觀察著周遭的環境。這裡除了一棵棵高大茂密的樹木,基本上是空蕩蕩的。四周瀰漫著淡淡的薄霧,清晨的空氣透著幾分寒意,使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傑瑞德?」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喊出這個名字,對於第一時間想起他,連她自己也頗感驚訝。接著,她向前邁出幾步,再度高聲呼喊,「雷克斯?卡瑞莎?」
但沒有得到任何應答,沒有人回應她的聲音。最奇怪的是,她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彷彿只有她單獨置身在這裡。怎麼會這樣?他們都到哪裡去了?
她的胸口不由一緊,內心焦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腦海裡此刻只盤旋著一個想法——她要去找他們,現在就要。不料才剛踏出一步,她的耳邊隨即傳來一陣細碎的低語聲。
「Vin jwenn nou.」
她猛地收住腳步,吃驚地倒抽一口冷氣。天啊,又是這些聲音,又是同一句話,到底是什麼?到底這句話是想向她表達什麼?
戴維娜僵硬地轉動腦袋,將視線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緊張地吞嚥著口水,同時在心裡默默作出一個決定——
到達聲音傳來的地方一探究竟。
她不假思索地轉身,鼓起勇氣地踏出步伐,慢慢循著聲音的來源處前進。
樹林內一片寂靜,沒有蟲鳴鳥叫,戴維娜能夠清楚地聽見自己輕微的的腳步聲,以及響得像雷一般的心跳聲。她小心翼翼地踏出每個步履,雙眼警惕地掃視著四面八方。儘管心情緊張萬分,她仍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約莫三分鐘後,她終於在聲音的帶領下,順利來到一條由石塊砌成的拱橋前,橋底下有一條水流平靜的河溪。她能夠清楚看到,在橋的對面是豎立著一排排墓碑的墓園。我的老天啊,居然又是這裡,她又走到這裡來了——墓地大橋。難道這些聲音是想指引她走到墓園那邊嗎?
噢!等一下,那是什麼東西?
戴維娜微微瞇起雙目,謹慎地注視著前方。她竟意外發現,在橋的末端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一縷縷奇異的波紋在其中若隱若現。而她聽到的聲音,正是從裡面傳來的。
下一秒,她不由自主地邁開雙腿,踏上拱橋。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朝著那道屏障走近,心臟緊張得怦怦直跳。
「Vin jwenn nou.」
呼喚聲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終於,戴維娜在屏障前停住腳步,緩緩抬起手向前觸摸。接下來發生的狀況讓她感到震驚不已,她整隻手居然就這樣直接穿了過去,完全沒有任何阻擋。
屏障裡面似乎存在著另一個空間,說不定會讓她得到想要找的答案。
事關重要,她不能再默默等待答案自動浮出檯面,必須要親手揭開所有神秘的謎團。思及至此,她不再遲疑,直接邁步走進屏障裡頭。
伴隨著一團刺目的白光湧現, 戴維娜悠忽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微微喘著粗氣。她第一眼看見的是米色的天花板,後來垂下眼眸,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軟柔舒適的大床上,身上蓋著溫暖的格子花紋被單。
意識到剛才只是一場夢,她馬上重重地鬆一口氣。然而當回想起那些細碎的低語聲,以及再次到達墓地大橋的情況,她的神經不由緊繃起來。不,她能確定那只是夢嗎?那些低語聲依然是說著那句她聽不懂的話,而聲音同樣是從墓地大橋那邊傳來的,種種巧合難道不是在暗示著什麼嗎?
「嘿,妳醒來了嗎?」正當她陷入懊惱的思索,一道熟悉的男聲冷不防地傳入耳中,截斷了她混亂的思緒。他的聲音聽起來既著急,同時帶著濃厚的關切,「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感到不舒服?」
她下意識地將視線投向聲音的主人——傑瑞德。發現她醒過來後,他立即快步地朝她走過去,如海洋般湛藍的雙眸認真地打量著她,皺起的眉宇間透露出難掩的擔憂。
她猜,他應該是聽到自己的喘息聲,所以注意到她醒過來。不對,他一定是聽到了。吸血鬼擁有比常人更加敏銳的聽力,即便是很細微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傑瑞德?」她緩緩坐起身,雙手向後撐在床上,一臉愕然地盯著他。她顯然沒想過,在醒來後會看見他。
戴維娜困惑地四處環視一周,這裡並不是她的寢室,而是一間陌生的臥室。她恍然發覺,現在已經是隔天早上,明媚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紗簾照射進來,光線溫和而不刺眼。
大床對面放置著一盞歐式立燈,淡黃色的光暈籠罩著整間臥室。立燈旁邊擺放著兩張麻布的單人沙發椅,其中一張上面擺放著棕色的精裝書和透明寶特瓶,只見瓶中的暗紅色液體只剩下一半。
毫無疑問,裝在裡面的是血液。
她暗自猜想,傑瑞德剛才應該是坐在那邊看書,默默等待著她醒過來。而那瓶血液就是他用來充飢的。
「這裡不是學校的寢室,我是在哪裡啊?」她疑惑地向他問道。
「我們居住的宅邸。」此時,傑瑞德已經來到她的身旁,細心地把枕頭立起來墊在她的背後,一臉耐心地向她解釋,「我們本來是計劃明天才回來的,不過昨晚妳突然昏睡過去,我沒有辦法把妳帶回學校。妳知道的,需要向埃絲特解釋。洛爾說,妳需要一個安靜的休息空間,所以我們就把妳帶到這裡來。」
「可我不在學校的話,那埃絲特那邊——」
「我已經跟她通過電話,向她稍微解釋了一下。妳不用太擔心,安心在這裡休息吧,晚點我和雷克斯會載妳回學校的。」傑瑞德緩緩在床邊坐下來,以一種異常溫柔的眼神看著她,連聲音都輕柔得彷彿她從未聽過。
他此言一出,她不禁雙目圓睜,心頭警鐘大響。老天,什麼叫稍微解釋一下?他昨晚才用她的手機給埃絲特發簡訊,說自己會與他待在一起,而她現在又沒有回到學校裡,那埃絲特豈不是誤會他們兩個在外面過夜?而且還會認為兩人睡在一起?
喔,不,她實在不敢再想像下去。這下可完蛋了,就算她現在有十張嘴巴,也很難向埃絲特解釋清楚跟傑瑞德的關係。
「呃⋯⋯」她的面容染上些許尷尬,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從天亮開始就待在這裡嗎?」
「正確來說,我一整個晚上都在這裡。」他開口更正道,隨後無所謂般聳聳肩,很隨意地說道,「反正我不需要睡覺,吸血鬼始終是夜間生物,本來就沒有睡覺的必要。沒有看到妳醒過來,我始終不放心,雖然小莎昨晚是打算把我趕出去的。」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不自覺地伸手摸摸鼻尖,流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難得看見他這副有趣的模樣,戴維娜不由得偷偷抿嘴一笑。她想,卡瑞莎大概是擔心他無法控制嗜血的念頭,才會不放心讓他留在這裡吧。也因如此,他整個晚上都在喝著動物血液,希望藉此緩解體內的飢餓感。不過她相信,如果看到傑瑞德被卡瑞莎趕出房間的畫面,一定會忍不住當場大笑出來的。
「昨晚發生在妳身上的情況實在是太詭異,我沒有辦法確定,讓妳獨自待在房間裡是否安全。」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說出這番話,眼底隱約閃爍著不安的光芒,「我只是怕,妳又會再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戴維娜重新將視線投放到他身上,恰好與他的目光相接,整個人頓時愣住,張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只能定定地凝望著他。
她很確信,那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是在擔心她,擔心她會因為那些莫名奇妙的聲音,而遭遇到危險或發生奇怪的狀況。
正因為擔心她,他才會整晚留在這裡陪她,等待著她甦醒過來。想到這裡,一股淡淡的暖流劃過她的心間,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雖然戴維娜很感激他這麼關心她,但同一時間,她認為現在需要集中精神處理正事,只能暫時把那份微妙的感覺收藏起來。
迅速整理好思緒,她努力回想著昨晚記憶斷片前發生的事。她依稀記得,自己一路追隨著聽到的聲音,毫無意識地接近墓地大橋,如同剛剛在夢中浮現的情景一般。後來,傑瑞德趕到現場,試圖阻止她繼續前進。但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她完全沒有半點印象,相信她就是在那個時候,無緣無故陷入昏睡狀態。
「傑瑞德,昨晚我聽到的那些聲音⋯⋯」戴維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彷彿在思考著該怎麼把事情說出來。在深深地吸一口氣後,她抬起凝重的雙眸望向他,惶惑的語氣裡透露出幾分苦惱,「我沒有辦法聽得懂他們的意思。我只是知道,聲音是從墓園那邊傳來的,所以我才會不由自主⋯⋯不,正確來說,我是被牽引著走到那邊的。那些聲音聽起來虛無縹緲,感覺上像是靈魂的聲音。」
當「靈魂的聲音」五個字從口中溢出,她明顯捕捉到傑瑞德的神情微微一愣,眼中掠過某種異樣的色彩。不過她認為,那只是他感到震驚而產生的反應,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這樣說很奇怪,但我強烈感覺到,那些聲音是想要呼喚我,向我傳遞某種信息。雖然我都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會聽到這些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
傑瑞德沒有出聲回應,也沒有將視線投向她,但臉色明顯覆蓋上一層陰影。他緊緊閉著嘴巴,表情顯得有些複雜,眼底甚至湧上一份不明的憂慮。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沉默,戴維娜覺得很不尋常。這不是很奇怪嗎?照道理來說,他不可能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的。
「洛爾說⋯⋯」從嘴裡擠出三個字後,他沉重地吸了口氣,然後繼續把話說出來,「妳聽到的,就是靈魂的聲音。」
「靈魂」兩個字令戴維娜徹底陷入驚駭的衝擊漩渦,雙眼瞪得像茶碟一樣大。原來她昨晚在洛爾面前說出的猜測是正確的,但既然洛爾早就知道這一點,為什麼沒有跟她說清楚?還有,如果那些低語聲是來自靈魂的話,那又會是屬於誰的呢?
戴維娜頓時感到慌亂無比,腦海中瞬間湧現出無數個疑問,然而思緒卻紊亂得讓她無法冷靜思考。
「嘿,我答應妳,會幫妳搞清楚這些事情的。」觀察到她的表情變化,傑瑞德立刻伸出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希望能讓她稍微安心一些,繼而輕聲說道,「聽我說,暫時不要想太多。妳需要再多休息一會,晚點我再過來叫醒妳吧。」
眼看他站起來,企圖要把她的枕頭重新放下來,她趕緊抓住他的手,語氣顯得有些著急。
「等一下,傑瑞德。」
傑瑞德手邊的動作頓時僵住,藍眸驚愕地低垂,呆怔地望著被她握住的手,眼底流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感。她手心炙熱的溫度就像太陽一樣,毫無阻隔地滲進他的肌膚裡,為他冰涼的手帶來一絲暖意。對他來說,這是一種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的觸感——屬於人類的溫度。
相信她並不知道,這份肌膚相碰的觸感,正悄悄牽動著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那根弦。
「噢。」
察覺到自己失禮的舉動,她連忙鬆開手,尷尬地放回被單上。
「抱歉,我⋯⋯我只是⋯⋯」她的臉頰微微泛紅,慌亂地轉開視線,不敢直視他的雙目,連聲音都顯得不太自然,「我只是不想繼續待在床上,我可以跟你一起下樓嗎?」
儘管他依然擔心著她的身體狀況,不過既然看見她已經恢復精神,也不願意逗留在房間裡,他自然不會強求她,只是聳肩回應一句。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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