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天命 - 心魔（七）

「唉……又開始了……」白昀看著像本子般飛快揭頁的畫面，揉了揉太陽穴，他計了計時辰，怎麼在屏中的一天耗了我們一天半的時光，他皺了皺眉，看來時間在這裏沒有什麽意義。他瞟了瞟身旁依舊毫無表情，眼神放空的看著幕內所發生一切的白竹。

此時畫面逐漸慢了下來,風雅夏臉無表情的拿著一塊手掌般大小的藍白玉石，放在燭光上仔細的看著，又不時用手在石上比劃著，卻從不真正開始煉造它。

「怎麼了？」奕川一踏進門檻便看見如此景像問道。雅夏一見奕川進來，手下意識的想藏起那塊石頭，眼珠轉了一轉，不對，他也是煉器師，讓他看看可能有想法。

「你看。」她把手上的玉石給了奕川，他疑惑的接了過來，由上至下，左至右，甚至施了少許仙力，最後有些不舍的把它放在桌上，視線卻從不離開玉石。

雅夏看見他這樣，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他回過神來，雙眼放光的看著雅夏道:「好東西。」

雅夏點了點頭，「的確是好東西，連紫青雙劍也不敢砍它。」她愛惜的輕撫了它，然後從懷中取出另一塊藍自玉石，笑著拋給了奕川，「喏，你的。」

他訝異的看著手上這塊一模一樣的玉石，「它有一定的靈性，」

雅夏拋了拋在自己手上的玉石，「我嫌原來的玉石太大塊，所以用仙力把玉石割開，結果，」她把手反了反，笑了笑道:「割破了自己的手。居然可以滴血認主……」

奕川拉過雅夏的手，看了看她的傷口，「還好，不太嚴重。」他用仙力撫了撫她的傷口，卻發現不能用治癒術，他疑惑的看向雅夏，「這塊玉石殺傷力驚人，同時……」她拉出一把匕首刺向玉石，玉石卻毫無損壞。

雅夏看了看匕首，毀了，把它扔在桌上，揉了揉太陽穴，「這石到底是甚麼來頭？弄得我不敢煉造了。」

奕川沒有回答，把手一揮，血從指尖滴到玉石上，玉石發出一陣刺眼的藍光後緩緩飛到奕川手上，「小奕，你……」

「這是難得一見的眉白石，而且是雙生的，傳說一雙人擁有了便永不分離……」

「胡扯！」在幕外的白竹忽然很是激動的喊一句，淚更是不自覺的不斷流下，「你說甚麼？」白昀扭頭看向白竹，只見她繼續一臉迷茫的看向幕內，臉上卻全是淚水，沒有停歇。

「啊？」白竹回過神，白昀雙眼充滿驚訝，在他眼中的自已滿臉淚水，她摸了摸臉，歎了一口氣，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把心裡莫名冒出的怒氣和哀傷壓了下去。

看著手上的淚水，白竹皺了皺眉，這真的是我的記憶和情緒嗎？除了像碎片般的記憶和莫名奇妙的情緒，也沒對幕內發生的一切有任何共鳴啊……

她的心忽然抽了一下，然後漸漸地痛了起來，呼吸也滯了，手緊緊地掐在胸前道:「痛……白……昀……」

本來已轉頭回去盯著幕內又在變快的景像，猛地回頭，只見白竹跪在地上，右手放在胸前，臉色通紅，痛苦的看著白昀。

他呆了呆，彷佛想起了甚麼後，迅速的在懷中拿出司命給的定心丸，直接喂了給她，然後蹲下去，想了想司命與自己說的話，把手放在她的背上，生疏的拍著道:「這真的是你的記憶你的情緒，而這裡你的心境，所以才失去了記憶，別疑心了。」

白竹的臉色漸漸變回正常，她喘著氣點了點頭，又有點疑惑的看向白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怎樣說。

他縮開放在白竹背上的手，裝作不在乎的看回幕，卻一直留意著身旁人的情況，儘量平靜地道:「不用問我為甚麼會知道，只要記著，我不會害你，你也別再懷疑這到底是哪了……」說著說著卻沒有了聲音，瞪大眼睛看著幕中。

她聽著聽著發現沒有了聲音，下意識的抬起頭，只見白昀滿臉慌張的看向前方，白竹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一名嬰孩正在雅夏懷中睜著雙眼看著她，而他的娘親則躺在塌上累透的睡著了，雅夏心疼地拭了拭古秋額上的汗水，又溫柔地看著懷中睜著眼晴的嬰孩，輕輕地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你啊，還真的懂得挑時辰出生啊……」

「雅夏？」奕川探頭說道。

「嗯？」她抱著嬰孩轉身看向奕川，等著他的下話，他卻只是直直的看著雅夏，雅夏抬頭看向奕川，他眼內複雜的情緒來不及收回被她看見，她皺了皺眉不解地問道:「怎麼了嗎？」

奕川搖了搖頭，笑著道:「沒，只是忽然覺得你未來會是一名很好的娘親。」

雅夏勾起唇笑了笑道:「那你一定會是一名很好的爹。」

他避開雅夏的視線，看向她懷中的嬰孩，斂起笑容道:「明天大戰在即，他會有危險的，古秋明天應該也需要去戰區幫忙……」

雅夏閉了閉眼晴，瞟了瞟熟睡的古秋，歎了口氣，把手緩緩的放在他的額上念起咒來，嬰孩慢慢地閉上眼睛，呼吸也漸漸變慢，她心疼的摸了摸嬰孩的面頰道:「孩子辛苦你了，出生時你爹不來看你，現在又要……」

奕川歎了口氣，走到雅夏身旁摟了摟她道:「五天，五天內一定可以再看見他的。」她點了點頭，咬了咬牙，走到塌前伸出手，頓了頓，拍了拍古秋:「古秋……古秋……」古秋迷迷糊糊的醒了，帶著疲憊問道:「怎麼了嗎？」

雅夏把孩子遞到她臉前道:「和他……道別吧……」

「嗯？」古秋頓時清醒過來，瞪大眼睛看著雅夏，後者勉強勾起笑容道:「五天，最多五天。」古秋閉起雙眼，淚水從眼角流出。

她睜開眼睛，忍著淚水仔細地看著自已的兒子，在他額上吻了一下，然後轉身背向他們道:「送他走吧……」雅夏把孩子放在桌上，閉起眼喃喃自語，嬰孩周圍發出一陣藍光後,他便消失在桌上。

雅夏本想和古秋說他走了，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口，見到古秋一聳一聳的肩膀，歎了一口氣拉著奕川走了。走沒多遠，雅夏停下了腳步，看著長長的廊道道:「小奕，我們這樣做對嗎，我……」

「這樣可以保護她的兒子，也可以讓古秋有一道保命符，至少那人不可能趁著開戰而傷害他，不是嗎？」奕川把她的手從自己的手腕拉到手心十指緊扣的道。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放空的看著前方，「只願這一場宮鬥不會發生。」

看著放空的雅夏，奕川心疼的摟著她道:「抱歉讓你經歷過這些……」「嗯？」雅夏想了一會兒才知曉奕川在說著下凡時所經歷的，她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走吧，還有戰術和分兵的問題還沒解決了。」

雅夏穿著一身赤色的將衣鎧甲，右手拿著紫青劍，腰上糸著炎凰簫，唯一一支神服雅夏的樂器。她看了看手腕上那以眉白石打成的藍白手錬笑了笑，只見有一絲微弱的白光閃了閃，頭也不回地道:「小奕，你準備好了？」

奕川門都還未進，便聽見她說道，他穿著靠在門旁道:「嗯，但你怎樣知道我來了？」

雅夏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一下他一身玄色的將衣，然後指了指他手上的玉板指，「眉白石果然是好東西，還有，這裡……」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我們還有雙生咒呢。」奕川勉強地勾起唇，視線卻忍不住避開雅夏的眼晴。

「白虎將軍！朱雀將軍！」一名士兵單膝下跪喊道，「九千萬天族將領已經整裝待發。」

雅夏和奕川互相看了一眼，眼內有著同樣的擔憂和堅持，點了點頭，異口同聲地道:「出發！」

「阿夏，」奕川走著走著用心語喊道，她看向奕川卻沒有作聲，「待完戰後，墨奕川娶風雅夏可好？」

雅夏睜大眼晴，沒反應過來，「阿夏？」

「好！」她笑得瞇起了雙眼，拉起他的手心道:「你說的，別失約。」失神一會後，他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墨奕川甚麼時候騙過你呢？」

白昀看到天族與魔族開戰後，本是有點好奇自家姑姑的英姿，看見她吹響了炎凰蕭，以樂擊魔，以樂冶兵，卻沒拿出紫青劍，有點不解，但卻猜想是戰術，看著看著覺得沒有甚麼意思，便轉過頭看向白竹。這一看，讓白昀驚訝，白竹居然又滿臉淚水，失神的看著前方。

「白竹？」

「嗯？」白昀指了指自己的臉，有點無奈地道:「你又流淚了……」

「嗯？」白竹摸了摸自己的面頰，指尖上有著透明的液體，她歎了一口氣道:「在墨奕川說甚麼娶她的時候，我心便開始覺得難過，卻沒想到我居然……抱歉」

「等等……」白昀聽著聽著覺得有點奇怪，腦中閃過一個疑問，他卻捉不住。

「怎麼了嗎？」白竹拭著淚水，看見白昀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你說誰？」

「墨……奕川」她瞪大雙眼看向白昀，「我怎麼知道他姓墨？」

白昀皺著眉點了點頭,「對啊，你怎麼知道？」

白竹猶豫片刻，搖了搖頭，此時心境忽然的猛烈晃動，而白竹的身軀漸漸變得透明，她慌張的看向白昀，後者不知所惜的把空間袋內所有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卻發現沒有一樣東西可以救她。

「白昀……」白竹說完後便消失不見.

「姑姑！」白昀伸手想抓住她，卻甚麼也沒抓到。而那障幕幻化出七彩的蝴蝶後便破了，本為暗黑的空間頓時變得光亮，繼而幻變成幕內的境象伸廷，白昀也緩緩飄了起來，用任何法術也無法阻止自己繼續向上飄。

「別掙扎了……」一把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白昀停止了掙扎，抬起頭只見多日不見的司命和赤歡一臉嚴肅的站在一個泡沫之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心境忽然有如此大的改變？」赤歡伸手把白昀拉了過來，他還沒站穩便抓住赤歡的衣袖問道。

「心魔即將消除，只是……」司命頭也沒有抬起，緊皺著眉頭道，他們倆屏住呼吸看向司命異聲同口地道:「只是甚麼？」

她指了指他們腳下的狀況，「阿夏最要緊的抉擇，一失足成千古恨。」白昀看了看腳下的情況，了然般皺著眉沒有作聲。

「報！」一名穿著白鎧甲的天族士兵走到一個帳幕前，背後一紅一黑的身影跟著走了進去，「白虎將軍，朱雀將軍帶到。」

「參見太子殿下。」夜恒臉色嚴肅，緊皺著眉頭，眼內充滿殺氣轉過身看著他們,不，準確來說是看著奕川。

雅夏，不，是與幕外的白竹融合了的白竹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周圍，雙眼轉了一圈，眼中閃過訝異，雙手握了握拳，然後微微側頭看向奕川，近百年都在日夜思念的他。

「魔族送來了投降書。」夜恒摸著腰帶上系著的玉佩，絲毫不帶感情地道。

「那是一件好事啊！」白竹裝作驚訝，搶在奕川張嘴前道。夜恒點了點頭，「他們還送來一份大禮啊。」他話中有話的說道，並向一直站在夜恒身後的阿熏點了點頭。

「投降書是她接的？」白竹挑了挑眉問道，那時只一直留意著夜恒的反應，卻沒有留意到底是誰接的投降書。

她點了點頭，把一個水晶球和一份書信遞到夜恒前。水晶球中忽然有景象顯出，只見墨奕川走進了古秋的屋內，他不知在她耳邊說了甚麼，居然開始親吻對方，並開始褪去衣服，行那魚水之樂……

白竹看著看著居然有一隻手蓋著自己的眼睛，「呃……小奕！？」

「別看，不是真的。」奕川皺著眉頭看著白竹道。「我知道啊。」白竹勉強地勾了勾唇，輕輕地拉開了蓋在自己眼前的手，然後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別在意。

「報！太子妃到！」古秋看見旁邊的白竹和奕川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看到在太子身後的阿熏，笑容滯了滯道：「夜恒你找我？」

夜恒把一切都斂入眼內冷笑道:「是啊，我找你。」古秋看了看放在他身旁的水晶球，瞪大雙眼看向夜恒，又看了看白竹，後者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古秋定了定神，冷靜地看向夜恒道:「阿恒，我和奕川甚麼都沒有。」

「是嗎？」他眼中帶著冷漠，站前一步，環手在胸前道。「那孩子呢？為甚麼鳴皇鐘沒有鳴響？」

「那……那是」古秋滯了滯，對啊，為甚麼沒有鳴響。

「呵……說不出來吧」一把尖銳的聲音在這時響起，阿熏拍著夜恒肩道。一股令人窒息的仙牆發出，把白竹等人都震退了好幾步，而在夜恒前的古秋更是被逼出了一口血。

「那是因為我。」白竹硬是撐著那股仙牆朝著夜恒向前走了幾步，「在開戰前夕，有一個讓人致命的弱點，會好嗎？」

她勾著唇向前走道，「是我阻止了五彩鳥和鳴皇鐘。」那時我被夜恒的仙牆嚇得不知所措，沒有說話，這次，我絕不會退縮。

夜恒的仙牆漸漸消散，他們剛想松一口氣，那不合時宜的聲音再次說道:「但，這也不能證明孩子是他的。」

白竹張了張嘴，卻不知要怎樣說，難道要說是因為怕你殺了他嗎，咬了咬牙，剛想再張嘴。古秋拉了拉她，微微搖了搖頭道:「你不信我，我也……沒辦法。」

「古！秋！」殺氣撲臉而上。

「退後！」奕川看著夜恒的眼神忽然充滿了殺氣，猛地沖在她們面前，提起了劍，擋住了夜恒的一擊，卻遲了一步讓古秋受到了衝擊，失去了知覺暈在白竹的懷中，「古秋？古秋？」

白竹看向已在互打的兩人，又看了看懷中的古秋，與記憶中的畫面重疊，甚至夜恒忽然充滿殺氣，魔化的跡象也是如此相同，該如是好。她迷茫地看向前方，可以怎樣改變……

此時，夜恒喚出了滅神劍，準備向奕川刺去，「不要！夜恒！」白竹瞪大雙眼，說時遲那時快沖在了奕川面前，誰不知懷中的身影更快，擋在了他們倆前面，劍直接穿透古秋的身軀，刺中白竹的胸腔。

「古……秋」白竹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古秋，忽然想起曾經有一個人與自己說的一句話，儘管過程不一，但結果相同。

白竹閉上了雙眼，那，我應該可以在心魔中死去了，奕川，我，可以去找你了。「不會的，阿夏。」在身後的奕川和遠處的司命異口同聲地道。

白竹猛地睜開雙眼，糟了，雙生咒，「奕川……」白竹猛地用仙力把劍逼出，

「奕川……」

她忘記了心境中的自己與當時一樣，被解除了雙生咒，除非奕川已死，她根本不會死，「奕川……」

他張了張嘴，白竹搖了搖頭，「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你幫我解了雙生咒，反噬了……變成你將會承受我的傷之外，你所受的傷……會雙倍……」淚水慢慢地落下，那時沒有流的淚居然在此時全數傾出……

她眼睜睜地看著奕川再一次消失在懷中，「紫青劍」她站起身喊道，紫青劍應聲顯出，「殺了我。」

白竹定定地看著這把劍，閉起了雙眼等待著魂飛魄散。「姑姑！！！」白昀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她睜開眼睛環看四周卻甚麼也看不見，只有立在她面前一動也不動的紫青劍。

白竹咬了咬牙，「紫青劍！」

「姑姑！」一聲比一聲悲涼的姑姑，不斷在她耳邊響起，她跪了下來，「昀兒……」淚流滿臉，看著面前的劍，堅決地拔了出來……

「姑姑！」在塌前白昀捉住她的手不斷喊著，在身後的赤歡拉著司命焦急地問道:「我們怎麼就出來了？怎麼不能進去呢？？」司命眼中帶著擔憂，聲音卻平靜地道:「心魔在瓦解中，心境只能維持著她的存在。」

忽然，山中傳來一聲又一聲的雷聲，司命心漏跳了一拍，糟了，很是慌張地道:「昀兒，你爹找到我們了。」

白昀眼睛血紅地，滿布殺氣道:「正好，可以報仇。」

「我跟你一起去。」赤歡拉著他急急地道。

「不用。你不能暴露。」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赤歡擔憂的看著白昀離開，卻甚麼也做不了，只好坐在塌前，默默地道，師父我們需要你，你別拋下我們。司命緩緩地松了一口氣，還好剛才昀兒不是盲目的沖出去，如果不是我還真沒面子見你了。

「……」白竹眼珠轉動了一會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模糊地看見了赤歡和司命的身影，卻看不見那個不斷叫喚著自己的白昀，勉強地張了張嘴，帶著沙啞問道:「昀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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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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