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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不起眼棕色斗篷的身影穿過謐靜小巷，在積雪遺下急促足跡。此人身形高大，而且年輕，剛剛到了長鬍子的年紀，黑色長髮扎成辮子，看上去冷酷而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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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人在黑影之中倚牆而站，但不安地四處張望，彷彿為某事心虛。他嘴上叼着個小煙斗，但並沒有點着，顯然口裡咬着東西給他帶來安心感；他身上同是披着斗篷——事實上在北洋的冬季每個人都是如此，積雪會令衣服變得潮濕而不耐寒，上油的斗篷除了能檔雪之外，保溫效果亦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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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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叼着煙斗的人低聲說，細得像是喃喃自語，但今夜連寒風的聲音都止息，林國健自然聽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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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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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回應。他總是覺得這個暗語很滑稽，但那個時候沒有想到什麼，大衛卻脫口而出地提議，於是就採用了。畢竟這些暗語並沒有什麼意義，單純只是為了讓戰神之劍的內應聽懂。然而每說一次，感覺都像是在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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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神之劍看似是謹守誓言的軍團，事實上好比持牌黑市，只要有錢，這群軍人能夠染指的東西他們都能提供。城堡熔爐裏打出來的上好兵器、尋常的葡萄酒與品位較低的冬日流金、治療斷骨和凍傷的膏藥，乃至於林國健想聽的情報，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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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你帶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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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緊張兮兮地把煙斗收到懷中，從斗篷伸出一隻戴上皮手套的大手掌，不住搖晃，彷彿街上乞求賜予的人。林國健暗自冷笑，從懷中拿出小錢袋，丟到他的手中。他彷彿怕錢袋會長出腳來跑到哪裏去，馬上用雙手接着，唯獨手指不斷顫抖，林國健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能夠抓穩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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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極樂』不夠用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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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的語氣彷彿在揶揄眼前的癮君子。極樂是最近酒花街流行的藥，傳聞能提高男性在枕邊的能力，但比煙草還容易引起依賴，這一帶的領地早已禁止銷售，但無礙戰神之劍獲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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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閉嘴……接下來這些消息，你聽聽就好，發生任何事都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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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語氣忿怒，卻帶着焦躁。周圍的街道寂靜無人，房子裏的燭火已然熄滅，眼前這人彷彿是整座城市裏唯一還活着的靈魂，帶着僅餘無幾的生氣。林國健注視着他畏縮的雙目，感覺到一絲不自然，但未能判斷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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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聞其詳。」他淡漠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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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殺的，說了就說了，湯姆他明晚會帶同騎士和警備隊出城，聽說是發現了天涯城刺客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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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把煙斗叼在唇上，開始點算起錢袋裏的錢來。那可不算是一筆小錢，十二個北洋太陽銀幣，可以用來付一年的房租，還包含餐飲、買下幾頭不錯的奶牛，或者鍛造一柄上好的鋼劍。這些人為了享樂，到底在花費多少人一輩子都不能累積的財富？林國健心裏想，果然弟弟的想法沒錯，若是人們能平等分享，這個世界不會再存在飢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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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這裏冷得像魔格納的狗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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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戴上兜帽，恍似怕人認得他的面容。林國健此時聽到鄰街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還有馬匹，嘴角不期然勾起了弧度。小魚作餌，大魚上釣，他心想，是你們先按耐不住，可怪不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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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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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叫住了他，面露笑容地走近過去搭上他的肩膀。就連戴着皮手套，林國健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顫抖。自己有那麼恐怖麼？林國健不禁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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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神殿大街最近有位新的指揮官上任了，個子不高，長著癟鼻子，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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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有空幫你去和他打個招呼，當然要買點禮物，雷文他人很好，就是最討厭別人說他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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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調變得十分急促，叼在嘴裏的煙斗也滑到了雪地上，他卻沒有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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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雷文，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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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咪起眼睛，彷彿一位精打細算的稅吏，看得那人渾身發毛。林國健在他面前彎過身子，又將煙斗拾了起來，交到他的手中：「你的東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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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踏雪之聲響起，連帶着十多人的腳步，從四方八面而來。這條小巷本來有三個出入口，現在都被完全封住了，林國健心想，看來這個癟鼻子還是懂得想一想戰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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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束手就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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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巷口，矮個子騎着一匹軍馬，擋在通道中央，幾名手持長矛的戰神之劍緊隨其後，背後還有兩名弩手。林國健警惕地視察四周，發現其餘兩旁通道都有戰神之劍把守，大概二十人罷，不算非常多，穿着鎖子甲和大綿罩衣。才那麼幾個人，林國健暗忖，看來這個雷文還沒升官發財得很暢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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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雷文，剛剛才知道你的名字，還是叫癟鼻子比較親切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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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擠出笑容和他打招呼，另一隻手已經抽出腰間短劍，抵在煙斗男的背後，讓他檔在自己面前，以免被弩手瞄準。那人倒是慌張，立刻舉起雙手，生怕同袍會朝他放箭一樣。雷文朝其他通道的戰神之劍打了個眼色，叫他們將包圍收窄，但林國健也全把這些小動作看在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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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別想攀關係了，懸賞五個金幣的通緝犯，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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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手上拿着一柄雙面大斧頭。聽說那是亞可家族衛隊的常用武器，只有能夠輕易揮舞這種重兵器的士兵才能被挑選加入衛隊。林國健眼見雷文持斧的模樣，也難怪他還沒進到衛隊。要是一腳踏入領主衛隊的行列，俸祿立刻提高到四枚太陽銀幣，比擔當一個戰神之劍的小隊長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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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我給你十個金幣，你會放我走麼？」林國健一個勁地揶揄他，彷彿沒有感到絲毫緊張。他拉着煙斗男，退到一扇木門前。雷文似乎認真思考了一會，林國健生怕他會接受，於是補充：「不過我只是狗屠夫，屠狗輩那有什麼錢？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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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格納的鬼僕！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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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知道自己被戲弄，咒罵著說。利箭呼嘯而出，卻是精準地射中了雷文身後的弩手。慘叫聲傳來，雷文的馬匹還以為後方來了襲擊，驚異地嘶叫，差點就把他的主人丟在地上逃跑，幸好雷文在最後一刻拉緊韁繩，但他的手下已經抱着頭四處逃竄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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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暗箭！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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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神之劍真的是訓練有素的軍隊麼？林國健不禁聳然，連跟從他訓練兩個月的新手，也比這些人表現好得多。抬頭只見屋頂上站着竹桿佩斯，他的箭術依然叫人刮目相看，還有艾爾帕，他手持着一柄十字弩，聽說在他生活的國家，牧人在馬匹上發射弩箭就像嬉戲打獵一樣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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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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