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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向來都不喜歡海，即使水面已經凍結成冰，他也沒有絲毫好感。但是，他的師父牧泰爾並不是這樣想。6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bO4zWf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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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所居住的大宅坐落於貧民窟中，正因為那兒最接近城西護牆，朝露台外看去就是一望無際的神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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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際，一般人目光能及之處都已結成海冰，由於護牆築得不高，北風刮得異常凜冽，房子若不是用厚岩建成，住在裡面的人想必要燒掉整個森林才能捱過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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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三年前遇到牧泰爾那個冬季，今個冬天顯得更漫長而寒冷，萬物寂寥，彷彿懾服在寒冬的淫威之下。浪濤拍岸的聲音早於數月前止息，凍結成冰的海面堅固得能讓馬兒在上面跑動。無數貧民倚著牧泰爾的大宅搭起木棚，藉以抵擋致命的北風。6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amTBgPk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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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幾年來隨牧泰爾在長鼻半島至陸橋之間四處行商，遍歷幅員廣闊的連城帝國。北洋許多地區雖然都白茫茫一片，但至少每個城鎮的風土人情不盡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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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最愛半神王峽谷的景色，那兒是連城帝國的首都，即使冬天亦氣候温和，空氣中彌漫百花馨香。都城外有大片鮮黃色的油菜花田，用於灌溉的人工河道於田間縱橫交錯。溪水源自山上的溶雪，純潔得可以隨意用手盛起飲用。不知是否與景緻有關，首都的女孩也都漂亮似花，純潔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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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橋上是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亦是連城帝國中少數長年不見冰雪的地區。雖說陸橋在地圖上不過一點大小，但親身瞧見，才明白諸神創世是如何偉大。高聳於海平面上的陸橋，彷彿一道堅不可摧的長城，以它如同絕壁的身軀連接著北洋與亞達慕兩片大陸。阿斯特看過陸橋之寬，足以讓數百輛木頭大車並排而過。歷代無數商人住在陸橋的兩端，以他們的財富築起了自由貿易城邦——陸橋城，她以商稅奇重和缺乏水源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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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近師傅好像不再對行商抱有興趣。他換了個新身份，藏於葛斯堯城中一幢堡壘般的大宅，然後終日迫阿斯特讀書。有時可能是較有趣的《諸神史詩》、《王朝叙事詩》，然而更多時候是如《北洋事典》這種使人讀成死腦筋的歷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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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還活著麼？阿斯特任由《北洋事典》敞開在書桌上，心裡卻惦記著數月前認識的這位朋友，他會在其中一所寮屋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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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給了他很深的印象，有個與別不同的名字，至少在北洋行話中並沒有解釋。深邃神秘的黑髮和眸子，特別是眼神，帶著倔強，和極為複雜的思緒。他周遊大陸，雖然見識已算不錯，但還沒見過有人敢在鞭子抽下來後抬起頭。6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KdW2qD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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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耳朵微動，氣流打亂了室內的平靜。若果是常人他早該察覺，絕不會等對方的影子籠罩在自己身上時才注意到，但偏偏來者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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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你有專心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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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泰爾幾乎無聲無息地來到他身後，抽起那本厚重得能讓小孩當椅子坐的箱裝書。他的動作一絲不苟，皆因裡面的羊皮紙都有近百年歷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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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問問你，連城的建立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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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特蘭．索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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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了，我不是在問連城帝國的建立者，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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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種米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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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非常聰明。但我希望你能省去他的外號『神種』，這是對先王不敬的。」牧泰爾從書裡探出頭來，眼光就像個斤斤計較的稅吏：「而且你恰好翻到『序言』這一頁，很容易令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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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事，米提拉是否「神種」，也只有千年前的古人才清楚。現今剩下的半神只有一位——半神王芬利．索拿。他自稱太陽之子，但僅能喚出指頭大小的光球來哄騙貴族閨秀，要是想在沒有月光的夜裡照清道路，那還差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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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神裔，像是從神話裏跑出來一樣，召喚烈火與閃電、摧毁軍隊，詩歌和故事傳頌他們的偉名。但芬利．索拿……就只是個笑話，連詩人都會嘲笑他沉迷女色而不顧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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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望著窗外，並沒回應牧泰爾的諷言。從封窗板的隙縫，他看見發紫的軀體倒在街角，到底是凍死還是餓死？只怕除了阿斯特，沒人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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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泰爾似乎猜到他的想法，只得將書放回黃松木架上，輕嘆道：「我們幫不了那些人，只有自己才能真正救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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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架上每一本古籍都夠買下整車的麵包。你不是向妮安娜許下諾言，把生命奉獻給人民了麼？這些發霉羊皮紙難道比生命更重要？」阿斯特憤怒地站起，走到妮安娜巨大的畫像前。記憶中，這位年輕的紅髮女士住在牧泰爾每幢大宅，而且都愛嗅書香，亦喜歡凝視木柴上騰躍的火。她的笑容永遠像冬天裡的溫水，能使人沐浴於靜謐祥和裡。這是阿斯特總不厭其煩地凝望她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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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她的故事麼？」牧泰爾沒回應阿斯特的憤怒。他來到阿斯特身邊，赤裸的腳掌在羊毛地毯上依舊沒發出半點聲音：「她是位被凡塵束縛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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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貝特夫人？」阿斯特被鈎起了興趣。他發現畫布的右下角有個簽署，但不認得名字。每幅妮安娜的畫都出自不同手筆，簽名卻是同一種語言。然而那是亞達慕大陸通用文，他幾乎一竅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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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貝特小姐才是正確的稱呼。」牧泰爾修正他：「妮安娜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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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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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牧泰爾試著平靜地說。阿斯特注意到他有些神傷，目光深邃而遙遠，像在回首一些不幸的過去：「那是個持續九個月的冬季，太陽神像丟棄了這片大地。李貝特家族的兩位孩子隔著城堡的厚牆，彷彿仍能聽到寒風呼嘯。那時，長鼻半島發生了一場暴動，我父親被帝國徵召，領兵鎮壓，而城堡卻守備空虛，被暴民佔領。我和妮安娜躲在最小的偏廳裡，她對我說：『他們是被迫的。哥哥你一定要幫助他們，不要憎恨他們。』我現在仍不明白，只有十二歲的她怎麼會看得這樣透澈，但我確定，要是她再長大一些，必定會成為了不起的人。可是她沒捱過那個夜晚……我們不敢生火，害怕被人發現，結果寒冷悄悄地奪去了妮安娜的性命。她走得很安詳，嘴角含笑，雙目瞌上，好像依然活著，只不過是在熟睡……為何死的不是我呢？」6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Jq1c8r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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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泰爾黯然地把臉埋在手中，沉默了好久。阿斯特能清楚體會到他的感受，每當想起自己只是某個男人付錢享樂後誕下的孽種，他就會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活過。阿斯特心裏有些愧疚，於是主動聊起別的話題。6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SPI5x47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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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 世界地圖上空白的西方是什麼地方？」阿斯特問：「我心裏一直都有這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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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牧泰爾頓了頓，從書櫃裡抽出一本異常單薄的本子，說道：「這抄本，是名商卡奧達奇在三十多年前所寫的《遠洋札記》，它已是北洋和亞達慕兩片大陸上，對西方世界的唯一記載……裡面談及一個叫洛辰王國的部落聯盟。要不然，你明天開始讀這本書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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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還有一片大陸？」阿斯特稍微有點難以置信。據他所知，亞達慕已經遼闊得不可思議，有商人、海盜和奴隸販組成的國度，數之不盡的游牧民族和異教徒，環山的騎士之國，盤踞沼澤和荒地的好戰住民，建立在湖泊上的學者之城，還有大片未經探索，看不見盡頭的森林……即使是遊歷甚廣的牧泰爾師傅，亦只是在地圖上小片地方留下過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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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大，只怕窮盡一生，也無法看遍她的奇蹟。」牧泰爾淡淡一笑，似有遺憾，但早已釋然：「如果我有更多時間，或許我也會想到西方遊歷，就像卡奧達奇一樣，然而時女並不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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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師傅，你看上去還很年輕。」阿斯特道，他不解為何牧泰爾老是把自己說得像個行將就木之人。說實話，除了頭髮之外，師傅看上去不過三、四十歲年紀。6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8f9554Kz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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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要被事物的表象所蒙騙。」牧泰爾微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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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你該不會是位隱姓埋名的半神罷？」阿斯特揶揄他：「只有那些老不死，才能擁有遠超凡人的壽命，又絲毫看不出歲月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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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讓你失望，除了我們敬愛的半神王芬利．索拿，世上的神裔早已在半神末日被趕盡殺絕。」牧泰爾苦笑道：「誰也沒想到他們最後會毀於自己，以及凡人之手，若果諸神重臨大地，或許亦會感到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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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泰爾大人，有人送來了一封信。」阿斯特未來得及回應，書房門便應聲打開，僕人急急將小卷紙條交到牧泰爾手裡，又說：「午餐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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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再過一會就下來。」牧泰爾頷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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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僕人關上門，他才打開紙卷，神色漸漸變得凝重。阿斯特已經許久沒見過他這樣專注了，上一回好像是三年前，天涯城找上門的時候。阿斯特記得他和自己對打時那肅穆無比的眼神，紙卷彷彿喚醒了牧泰爾體內的另一個人。6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0wQ1JmBz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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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阿斯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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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麼？城內正亂得一團糟。本來這個漫長的冬天就有夠我們好受了，現在還可能會爆發戰爭。」牧泰爾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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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阿斯特奇道：「誰敢在冬季入侵北洋大陸，都只會吃不完兜著走罷……這千年來，無論多優秀的部隊，都不能在冬季成功越過連城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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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如果有戰爭要爆發，那只會是一場內戰。敬愛的半神王或許是床上能手，但管理國家實在是另一回事。」牧泰爾打開房門，招手叫阿斯特下樓：「但我們先把國家大事放一邊，吃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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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很豐富，有剛出爐的小圓麵包、腌蔬菜湯、烤牛肉拌奶油馬鈴薯，還有杏仁果撻作甜點。阿斯特不得不佩服牧泰爾請來的廚師，即使食材都不新鮮，他仍能化腐朽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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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大陸的冬季只有一個好處。」飯後，牧泰爾用酒壺裡的金色佳釀斟滿了阿斯特的杯子，又給自己滿滿盛了一杯：「就是上等的冬日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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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不太懂酒，只是啜了一小口，滿嘴清爽甜蜜的水果香氣，立即喚起他對夏日的憧憬。也許是因為葡萄被凝固在最好一刻，才能將這最好的味道保存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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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牧泰爾說，帝國頂級的冬日流金，甚至會出口到陸橋之外。只有北洋大陸初冬最凜冽的暴風雪，才能將過度成熟的葡萄轉瞬冰封，連它自己都還沒意識到，所以不損害其半點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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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李貝特家族早已被剝奪長鼻半島的封地，不過牧泰爾以自己的財富買下了一片廣大的葡萄園，盛產着青色飽滿，甜膩得像糖漿的果實，直接食用幾顆，甚至都會感覺此生不想再吃甜食。長鼻半島現在的領主——雷昂．艾爾，是葡萄園最大的客戶，這些好酒，亦是能進貢皇室的頂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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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家族起兵造反了。」牧泰爾走到壁爐前，將那杯酒一飲而盡，然後把紙卷丟進火焰。阿斯特有種想攔住他的衝動，但已經太遲，在觸到火舌那一刻，紙卷立即皺縮，再化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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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鼻半島的領主麼？」阿斯特也喝了一小口，用眼角餘光瞥望牧泰爾那在火光前，顯得細小而無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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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火焰旗幟下有六萬人追隨。雖然暫時沒有行動，但當戰爭真正爆發，他的兵力一定不足，長鼻半島的人民只會成為待宰羔羊。無論半神王還是他們的領主，都只會命令這些可憐人站在前線，為正規軍開路。」牧泰爾長嘆一口氣，又說：「我今晚出去辦些事情，可能明早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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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那封信麼？」阿斯特將杯中的液體喝光，感受熱力散溢全身，同時試著語調平靜地說：「我以為我們之間沒有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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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個李貝特家的人。」牧泰爾從壁爐走到一扇大門的陰影後，聲音忽然變得冷漠：「有些事情輪不到你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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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應聲關上，沉悶的撞擊聲於廳內回盪，彷彿一記重錘狠狠敲在阿斯特的胸口上。6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CgA24Cq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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