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騎士沙隆和花火騎士安娜,大概在妹妹旁邊,高舉着旗幟,就和雷恩在他身後一樣。除了艾爾家的火焰旗,還有來自領地的封臣,火樹旗、黑火旗、紫焰旗、三火球、天火旗、煙旗遍布戰場。後方是八台巨大的投石機木臂,彷彿烈火前的參天大樹,又似伸向路雷堡的巨手,各由上百頭麾牛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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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響起軍號,彷彿升起的朝陽,高傲而醒神。索拿俯瞰世界,拉拿記得父親曾經說過,這是索拿家族的格言。如今坐在王位上那不知所謂的登徒子,也敢說起這種話麼?拉拿堅信他能為妹妹報仇,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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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拿大人,你要對軍隊說些什麼麼?」雷恩說罷,拉下面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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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開玩笑了罷,這不是在騎士小傳裏才會做的麼?」拉拿笑了起來,這位騎士還真是有獨特的幽默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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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算你不說,各家的封臣和指揮官也會說一次他們的家訓。」雷恩的聲音在頭盔來隆隆響起:「對於激勵軍隊士氣、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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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安比克叔叔,想不到什麼長篇大論來。」拉拿在頭盔內嘆了口氣,他的眼掩還沒拉下來,於是就扭轉馬首,側身面向大軍,鼓足一口氣,彷彿在咆哮:「艾爾之火!你們燃起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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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雷恩拔出劍來,高舉過頭,然後敲擊盾牌。身後的騎士也跟着照做,除了旗手之外,幾乎每個士兵都在吶喊,聲震如雷,這股氣氛感染到中軍,雷聲又在左翼響起,大概妹妹也說了些什麼罷:「起了!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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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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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拿拔出劍,拉下眼掩。劍如流星,在火焰前閃耀。號角響起,悠長響亮,小號隨之吹起喘急的進攻之聲,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千軍萬馬奔騰,拉拿如箭般衝鋒而去,身邊周圍的聲音都靜下來,只有馬蹄踏步,時間也彷彿暫緩了,是時女在翻動書頁,記載這個片刻麼?他是勝利者麼?付出了多少代價?拉拿想,只有在最後那一刻,他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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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他的是第一輪箭雨,但拉拿只管高舉盾牌,眼睛卻從頭盔的隙裏注意著維納斯大風車。那誇張大小的木臂,幾乎是他們投石機的兩倍,箭傾瀉下來,但無法憾動裝甲厚重的騎兵部隊。接着大風車在半空劃出一個恐怖的圓弧,連距離城牆數百步距離的拉拿,也能聽見死神嗓音,沙啞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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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拿看見石彈朝中軍而去,沒錯了,他們來不及調教投石機的角度。拉拿看見艾瑪莉的騎兵隊從左翼包抄而來。跟隨着妹妹的花火騎士,馬匹像血一樣紅,艾瑪莉的棗紅戰馬卻似火焰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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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兩百步,敵軍的第二波箭雨來了,還夾雜着一列弩箭齊射,人們的吶喊變作哀嚎,馬匹在身後嘶嗚,石彈轟然撞擊沙場,彷彿地震,不知中軍有多少人倒楣了,但拉拿沒有回頭。各種投射物像雨點一樣撞擊他的盾牌,他的馬沉重地喘氣,受傷了麼?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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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步,拉拿能看到城牆上的每一個面孔。有的戴著覆面盔,騎士們冷漠冰冷的臉,有的是半覆面,恐懼、猙獰、瘋狂、擔憂,還有沒戴頭盔,裝備簡陋的民兵,躲在盾牌後面,一雙眼睛全是懼色。騎兵?為什麼是騎兵?好多人的眼神都像在問,他們以為高聳的城牆能夠保護這個城市,騎兵正面衝過來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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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越來越高大,路雷堡果然名不虛傳,拉拿漸漸需要抬高頭才能看見上方的事物,而且籠罩於灰牆的巨大陰影下。箭雨已經變成了雜亂無章的亂射,弩箭四飛,但足夠近了。拉拿剛剛放下盾牌,一支弩矢便擊中他的胸甲,但立即彈開,他的盔甲比所有騎士都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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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即使在頭盔的陰影下,他依然看到自己的雙眼照亮了整個頭盔內部,恐怕城牆上的人也看到這詭異現象,神色恐慌,許多人愣在原地忘記射擊,但還是有好幾十人醒覺過來,拿起十字弩瞄準他,但騎士們舉盾,奔馳過來保護拉拿。足夠了,燃點罷,艾爾之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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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彈再次降落戰場,但拉拿已經來到對方無法瞄準的城牆下,火舌憑空捲起,維納斯大風車彷彿一位被無數赤紅螞蟻糾纏的巨人,發出低沉的哀嚎,粗大的繩索點燃了,木支架也燃燒起來,身上沾染火焰的工兵掉落城牆,四處奔跑,成為人炬,絕望充滿守軍的眼睛,火焰升起,彷彿整座城市都在焚燒,空前絕後的巨大投石機,瞬間化成北洋歷史上最大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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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拉拿打算撤退,但艾瑪莉還是沒有停下,來到城門之前,大批騎士舉盾包圍她,恍似龍的鱗甲。後方的軍隊和衝撞車也在靠近,步兵奔跑而來,捲起的沙塵可以覆蓋大半個平原。八台投石機在煙霧現身,架設完成,只待拉拿和妹妹從前方撤退,就會開始發射。艾瑪莉在幹什麼?他們已經獲得了足夠的戰功,餘下來就只是等待勝利了!沒必要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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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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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恍似萬馬奔騰,這……拉拿被撲面而來的熱浪震撼,難道這就是妹妹的力量麼?他看見旋風,不,是平原上捲起的龍捲風,赤紅熾熱,城牆上的岩石都被溶化。人瞬間化成焦炭,拉拿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像馬蹄踏步,這是魔窟,人間浩劫,也許焦土門之役亦比不過眼前的景象。箭矢在半空蒸發成煙,光芒就像太陽降臨大地,騎士、步兵,還有旗幟的影子拖得極長。連投石機都呆往了,高舉的木臂無法動彈。士兵忘記了衝鋒,那迫人的熱浪讓所有人都無法靠近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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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吹起號角!」拉拿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呼叫身邊的騎士,也許是雷恩,但他們都呆住了,於是拉拿給了他們好幾個輕輕一巴掌:「撤退!吹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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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們回過神來,高舉着旗幟,開始往後揮動,撤退的號角吹響。拉拿瞥望艾瑪莉,她也看着他,彷彿虛弱一笑。體型高大的騎士沙隆扶起妹妹,領着她的馬往後放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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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拿一夾馬肚,策騎而去。城牆面前一百步、二百步,佈滿士兵倒下的身軀。拉拿一直沒有回頭,他看見無數人鋪墊出他的火焰之路,也許有數千人,身上插滿箭支,鮮血遍佈沙場。小山般的石彈,沉睡在血池之中,還有壓成廢鐵的金屬,好幾個血坑是它撞擊地面是彈跳的痕跡,每次都奪去好幾十人的命。拉拿全看在眼裏,即使感到噁心、殘忍,他也迫自己記得眼前這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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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聞起來,就像火焰、血和汗水,還有風中的沙塵帶着濕氣。還未死透的人和馬匹在嘶叫,拉拿一直策騎,馬匹也無法避開友軍的屍體,踐踏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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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方重組陣營,城門還在焚燒,旁邊是維納斯大風車,就像營火與火炬。拉拿感嘆,這一戰肯定會記載於史書,就像焦土門之役,不,比焦土門更盛大的勝利,而拉拿會將這次勝利獻給艾瑪莉,未來的北洋女王。拉拿意識到,即使是巨人,在他們兄妹面前也毫無作為,勝利終將屬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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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型重新佈置好後,後勤送上補給品。雷恩卻策馬匆忙而來:「拉拿大人,傳令兵送來了亞可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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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不會又是無聊的要求罷?這種事情不要在戰爭中通報。」拉拿好不容易能喘口氣,拿起侍從遞給他的紅酒袋子,深深吸了一口,不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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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葛斯堯受襲,伊登的海盜超過八千人,竟然直接攻城了。」騎在馬背上的雷恩推起眼掩,語調沉重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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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拿望向雷恩的眼神疑惑,一臉不可置信。但他馬上作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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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不能告訴任何人,只有你和我,否則會動搖軍心……尤其是艾瑪莉,我們需要攻下路雷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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