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帕依稀記得,由林國健買下的酒館燒掉之後,又過了一個月。冬風依然沒有歇止的意思,葛斯堯城西的海面已凍結成冰,想必足夠結實,能容許商隊安全通過。那是艾爾帕從未想像過的景致,大海是被敲碎的餡餅表面,城堡塔樓般巨大的海冰伸出巨爪,彼此纏鬥,卻似被時之女固定在書頁上般,無法動彈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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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對糧食、木柴這些必需品收起了更重的稅,每天清晨人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鑿穿井表面的冰層取水,艾爾帕暗地咒罵,北洋大陸的冬季簡直是不想讓人活,當初米提拉為何會將神民帶領到這種被魔格納詛咒的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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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了解為何騎士王會在千年前就發起所謂的第一次大遷徙,乘船越過東洋,前往南方更溫暖的土地。想必英勇的莫爾扎先民情願對抗魔格納的殘兵敗將,也比留在這冷入骨頭的荒土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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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寒冷無法被打敗,但混沌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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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如此,連馬兒都不願意跑動,艾爾帕心裏想,幸好林國健有先見之明,早一個月就開始鑿穿這條走私隧道通往城外,雖然現在才能通行,但總比冒着寒風四處跑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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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末端的黑暗之中,亮起了火光,緊接着又添幾道光芒,並且越來越接近。艾爾帕知道是林國健回來了,還領着幾位客人。鮮少會有人在這種暴風雪的天氣光臨葛斯堯作客,但他們是例外,要想不引起懷疑,就唯有挑這種巡邏最薄弱的時候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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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艾爾帕堆起笑容,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和鬍子都被凍僵,結果表情甚是僵硬,但幸好過來的客人都沒有什麼表情,艾爾帕暗忖。隨着林國健過來的數人穿着破舊的毛皮大衣,兜帽裹緊,很難看清他們的臉,但不約而同腰間都有劍和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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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從上一次搶掠戰神之劍的倉庫,艾爾帕他們手上的傢伙越來越好,至少在這些人面前也並不失禮,艾爾帕如是想,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很重要,他可不想令林國健丟臉,於是打了個眼色,叫身後的年輕人都站直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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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到屋內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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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人低聲說。他臉上有個刀疤,倘若那刀再深一點,也許就會要了他的眼睛;林國健作為主家緊隨其後,這小子好像又長高了,艾爾帕懷疑自己看錯,但站在這些人旁邊,林國健一點也不似是還沒長好的小伙,反而更像是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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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領着自己準備好的馬匹,將韁繩分配給眾人,林國健在他肩膊上拍了兩下,以示感謝,不過兩人之間的默契,早已不言而喻;隧道內似乎還有一輛氂牛拉的木頭大車,正在緩緩通過,但他並沒聽說今天還有東西要送過來,不禁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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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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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人」大衛從牛車上跳了下來,伸出手來拍了艾爾帕的肩膀兩下,感覺像是在馬戲團表演的侏儒,但艾爾帕可不敢說出口,畢竟大衛生氣起來是挺纏人的,而且他所用的單手戰斧還別在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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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伸手往木頭車的麻布袋上摸了一下,是馬鈴薯,還有其他蔬菜,諸神啊,這些東西是哪裏來的?他還以為附近村莊的糧食都被戰神之劍收繳一空,尤其是新的騎士領主湯姆冊封之後,更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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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你不知道罷,即使是在冬季,首都半神王谷的糧食還是相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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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珀丁隨後而來,也有樣學樣,伸出手來拍了艾爾帕的肩膀兩下,此時他感覺自己像被戲弄。斯珀丁是他們之中最厲害的劍客,小時候好像擔當過騎士隨從,但卻因為幹了一些事被趕出來了,不過他沒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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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魔格納的鬼僕說得輕鬆,從首都過來還要穿過血染森林,在冬季那鬼地方全是狼群和強盜,誰敢過去行商我頒一個獎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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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兒除了林國健以外,艾爾帕最早認識的就是他,「竹杆」珮斯,那位獨自在葛斯堯旅館喝悶酒的賞金獵人。他可是這些人裏面對於北洋大陸最為熟悉,可能是擔當商隊護衛已久之故;艾爾帕原以為他不會再在自己的肩膊拍上兩下,他卻是僵硬地對艾爾帕露出一個微笑,結果還是拍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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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一臉納悶,諸神的鬍子,他們今天怎麼如此有默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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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松大道上覆蓋着厚雪,艾爾帕從嘴裏吐出一口白霧,連他的坐騎都都披上棉大衣,但依然感覺牠的身體在寒風中顫抖。天氣再這樣下去,就連馬匹都派不上用場,要是真的與魔格納之犬或是戰神之劍再起衝突,他們就得在這骯髒的雪地上和他們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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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月城裏平靜了很多。畢竟他們大多時間躲在地底下,日子倒是安詳,但也壓抑。莫爾扎的臣民喜歡在山地和草坡上騎馬奔馳,而非躲在連太陽神都看不見的地底下,艾爾帕心想,雖然即使在地面,都難以看到陽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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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怪,連城帝國之王芬利.索拿自稱為「太陽之子」,他的家族亦是神代時期太陽神的後裔,但他們竟然會和米提拉家族爭奪這片鳥不拉屎的霜寒之地。艾爾帕覺得,即使是太陽神的榮光也會在北洋大陸的冬季熄滅,所以也怪不得近代的半神會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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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死了,艾爾帕心中咒罵,都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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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理酒館最近打烊得很早,和葛斯堯周遭其他的商店都一樣。不過今天燈火通明,在大雪之中是道特別的景致。他們十來人策馬在無人的大街上奔馳,飄雪不斷,有種荒涼慘淡的感覺,還有一輛氂牛車,幸好天氣太冷,艾爾帕的鼻子完全派不上用場,怪不得北洋人受得了這種動物的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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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聽說你在騎士靈都附近有座牧場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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珮斯輕拉一下韁繩,湊近過來說道。他從酒壺子裡喝了一口酒,又遞給艾爾帕,但艾爾帕想起他的一口黃牙就不開胃,只好搖頭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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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小小的牧場,養了些牛馬,養妻活兒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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珮斯眉頭一挑,似是挺感興趣,不過艾爾帕卻沒理解他這樣問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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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有天打算回去報個平安,就僱我作護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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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之中,前方的一行人越走越遠,火光搖曳,恍似逐漸步向冥府的靈魂。艾爾帕不解地望向珮斯,沒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說,但珮斯沒有停下馬匹的腳步,踢踏着往前,艾爾帕驚覺,自己正處於隊伍的最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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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他的馬術如何優秀,始終好像趕不上這群人,趕不上林國健。於是他夾緊腿,想催促馬兒再快一點,但他總感覺,目的地的燈火好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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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對了,故鄉的牧場,妻女還等着他回去。他懷念故鄉那味道濃郁的芝士,還有新鮮從母牛擠下來的奶。山地上的綠色草坡和俏麗湖泊,好比妻子穿着的裙擺,跟隨風琴與手搖鼓之聲,在他的面前跳舞,還帶着繁花芬芳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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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你還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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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聲音將艾爾帕拉回了這個寒風凜冽的世界。風呼嘯而過,林國健就在他面前,背後卻不知怎麼有道溫暖的光芒,並未刺眼得讓艾爾帕睜不開眼,只是柔和地照亮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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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很冷,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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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擦了擦了眼睛,那像是這黑白的世界裏唯一的顏色,他仔細看清,發現亮光原來是培理酒館的燭火,黑色是林國健的頭髮和瞳仁,而白色當然就是諸神降下的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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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剛才有點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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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感覺頭腦像是掉到冷河之中,有點神不守舍。難道真的是太懷念故鄉了麼,還是在這寒風下,連思考都會被凍結,諸神正讓自己回憶着過往的人生?艾爾帕不敢想像,要是林國健沒有回頭,剛才他會不會在原地凍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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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理伯伯做的烤雞特別好吃,我叫他多準備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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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最後還是抵達了酒館的門前,隨行的年輕人正在幫忙卸貨,館內的燈火讓他感到一陣安然,身體裡也開始暖和起來。眾人掛起了濕透的外衣,都圍在壁爐前面烤火,林國健為他留了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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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幾個月之前曾光顧過的小酒館沒有什麼變化,艾爾帕如是想,他還記得是在角落那張桌子上招攬「竹杆」珮斯,差點就和兩個凶神惡煞的匪徒打了一架。至於培理掛在牆上的粉板,已經擦去林國健的名字,可之後亦沒有記下其他的東西,那擦去的痕跡依然能夠認出原本的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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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雞的香氣仍是如此輕易地勾起艾爾帕的食慾。那是曾經救過他性命的食物,還有滾燙得會灼傷喉嚨的洋蔥湯,以及抹上黃油的麵包,雖然不算得鬆軟,但也比神殿派發那些在寒風中爛掉的硬麵包要好上無數倍;在艱難的環境中,再細微的恩典都會成為救贖,這個時候人容易懂得知足,艾爾帕在心中對自己說,能夠活着,就是諸神最大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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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這兒就只得幾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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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臉看着爐火,有點淡然地說。艾爾帕聽出他應該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說話比較直接,但大衛馬上便忍不住擺出了臭臉,艾爾帕只希望沒任何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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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們在隧道下建立了自己的營地,在城裏已沒有什麼合適大小的據點可以容納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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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並沒有介意,只是微笑道。刀疤臉稍微點了點頭,看向身旁的胖子。那人雖然看起來有點臃腫,但也非常壯健,看起來就像一頭吃飽了的野豬;艾爾帕聽出林國健言語中有意讓對方高估自己的勢力,雖然目前跟隨他的人只有四百,但城裏不少勢力都開始對他畢恭畢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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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搶了戰神之劍的倉庫之後,他們就沒有停下來。武器和佳釀可以倒賣給黑市,換取食物和信任,受過訓練的年輕人也被委托保護酒花巷的女孩們在入夜後回家,甚至會有富商拜託林國健幫忙在夜裏偷偷運送一些東西,至於細節,當然是不知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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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顯然成為了魔格納之犬後的第二股夜間勢力,取代在日間作威作福的戰神之劍,漸漸有了名氣,不過林國健項上人頭的懸賞也越來越高,艾爾帕上次經過告示板的時候還依稀記得,現在已經漲到三個金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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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巨熊』帕勞,我們還沒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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