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之聲又從船上的甲板傳來,於是斯蒂芬妮合起眼睛來攀爬。卡特蓮娜戰鬥時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頭雄獅,蘊含着憤怒,斯蒂芬妮感到好像有人從舷側跌落,拍的一聲掉到地上。祈求諸神,千萬不要撞壞欄杆的木材,這個時候哪裏找得到輕木來修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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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梯終於到了盡頭,斯蒂芬妮動作緩慢地跨過欄杆,並且非常謹慎地放下腳步,她可不想再踩到甲板上任何奇怪的東西,一個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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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絕對要叫幾個人擦擦地板,還有,我要洗個澡!該死的,翔空飛馬從來沒有經歷過像這樣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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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按耐不住,自言自語地說。她不確定,蒙特利娜和卡特蓮娜有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但只是把心底裏忽然想到的話說出來,她能感覺沒有那麼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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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聽到船員們的聲音就在不遠處,攀爬着繩梯,有的人來到甲板上,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放下掩蓋眼睛的手,緩緩打開眼睛,盡量不要瞄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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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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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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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熟悉的面孔,她感到渾身沐浴在熱水中,那種安全舒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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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囉囉嗦嗦說什麼,快點打開主帆,你們,收起錨,我們馬上升空!大副,還沒吃飯嗎?馬上!跑起來,這群年輕人沒有你只是一群軟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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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一臉冷靜,卻是把她心底裏所有的不滿在命令裏發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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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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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叫住面前的瘦削青年,不知為何,經歷過這些天的事情之後,他的臉孔感覺不那麼讓人厭惡。好吧,也許和血比起來,是好看多了,斯蒂芬妮心想,她將手放在他的肩膊上,偷偷將手背拭擦於年輕人襯衣的布料,盡量不去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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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應記一功,有什麼要求大可以說出來,能辦到的船長我都會賞賜與你,無論是貢品級別的冬日流金,還是在新大陸找到的綠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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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朗卻是一臉欣喜,傻傻地笑着,有點羞怯地打斷斯蒂芬妮的話:「大姐頭,我想今晚與你在星空庭共進晚餐,請問賞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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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晚飯,我就只和你吃一次晚飯,也只有晚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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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裝作毫不介意地回應。但她心底裏的怒火卻無處發洩,這小子得寸進尺,要不是這次立下大功,提出這種要求都應該被丟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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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庭可是斯蒂芬妮專屬的用餐處,就在她的廂房之內,拱頂由琉璃所造,在翔空天馬升空之後,可以看到夜間的滿天星辰,從來沒有人膽敢要求來這個地方用餐,只因這等同進入斯蒂芬妮的閨房,簡直罪犯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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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船長大人!我馬上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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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朗大喜。他雖然年輕,而且說話不經大腦,但斯蒂芬妮卻很喜歡他所調製的蜂蜜燉蛋,那可是一道聞名「湖都」依琳莉波尼的甜點,卡特朗還會加入一點玉桂和橘子皮,這並非傳統做法,要是在老家,可能會被當成異端邪說,不過斯蒂芬妮本來也是走在邪門歪道的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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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別欺負那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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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朗離開後,蒙特利娜走到她身邊,輕輕地說着。起初,斯蒂芬妮不敢觀看,生怕她身上殘留着染血的衣服。但沒有聞到血腥味,斯蒂芬妮膽子大了一點,打開一隻眼睛來偷看,只見蒙特利娜已經換上了乾淨的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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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帆、尾帆和側帆都升起來了,斯蒂芬妮能感覺到翔空飛馬的動力正在提升,連整個人都有種要浮起來的感覺,實在太懷念了,她可是一步都不再想離開這美麗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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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船員們把弩炮準備好,要是這些人敢再靠近我們的舷側半步,就瞄準那些穿着綠色衣服的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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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恨恨地說。她可是對於這些屠殺自己船員的塔巴氏族人憎恨到極點,就連出現在自己面前都該死。現在她可是奪回了翔空飛馬,還讓她離開地面,翱翔天際的老鷹回巢,所有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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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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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這是那位孩子王提供的隼,會協助我們和地面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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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的蒙面侍女提着一個鳥籠,裏面是隻頭上帶着可愛紅色帽子的小型飛禽。斯蒂芬妮不知為何感到有點窩心,孩子王聽過一次她喜歡鳥就送過來了,這麼細心的孩子她還是第一次遇見,比船上那些老粗簡直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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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我們要接回三位師妹,然後離開這片大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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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蓮娜走近來問,她眼𥚃的異色已經消退,看起來還有點疲累。剛才的廝殺大部份時候都是她擔任前鋒,聽聲音來看也許砍了不下幾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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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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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饒有興味地問,她從來沒有向其他人透露過她的任何想法,聽到自己的船員這樣說,卻是有點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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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你很少吃虧之後還會繼續賭下去,我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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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蓮娜低聲地說。或許在戰鬥上她是專家,但在翔空飛馬的甲板,斯蒂芬妮是唯一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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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野蠻人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讓我留了這條命踩回翔空飛馬的甲板上。」斯蒂芬妮冷笑着說,回頭望向同樣穿上乾淨襯衣的卡特蓮娜道:「承諾,我自然應該信守,作為未來橫跨三個大陸的名商,信譽可是很重要的。既然孩子王和我有共同敵人,我當然要給他們嘗嘗神話中天火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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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在降下天火之前,你要洗個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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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蓮娜呆呆地問,眼裏帶着一點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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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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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低頭一看,只見自己衣服上淺滿血跡,簡直就像尊從血祭回來的復仇女神雕像,眩惑頭暈的感覺立刻就向她襲來,該死的,這是陷阱,斯蒂芬妮暗忖,她怎能察覺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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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閣下,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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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最後只有蒙特利娜那帶着笑意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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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她化做復仇女神,從天空降下火焰之劍,焚燒着一支軍隊,那些人四處逃竄,就像被水灌進巢穴的螞蟻一樣可笑。接着一大群螞蟻在行軍,史提芬妮有印象,好像聽說過這種身體赤紅的螞蟻,多在古丁平原南部肆虐,所到之地絕無野獸生還,一切都會被牠們化作骸骨和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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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詭異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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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蒂芬妮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躺臥於舒服的羽毛床上,天鵝絨和絲綢的觸感非常親切,甚至比自己的肌膚要柔滑得多。都是這些鬼事情,害得她最近沒什麼時間睡午覺,對皮膚可不好,幸好船上還有一些保養用的乳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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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起來,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盈,是翔空飛馬的浮力正在作用,散溢出來的能量會讓所有物件的重量都減少,連人也不例外,所以船上絕對不能放太過輕的物件,否則它們會到處亂飛,就例如羽毛。她們回到空中了,史提芬妮內心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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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察覺自己身上換上香噴噴的鬆身襯衣,是她平時愛穿的尺碼,身上的污垢都被洗淨一空,用上她喜歡的檸檬和甘草作香味。暫別這種生活一段時間,簡直令斯蒂芬妮此刻感覺回到神域,大概也真的是這個意思,她們現在就在天上,和神域最接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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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她暈倒之後,斯蒂芬妮專屬的幪面侍女幫她沐浴更衣。起初,船上只有斯蒂芬妮和七衛,其餘都是男性,但後來感覺太不方便,斯蒂芬妮的生意也漸漸讓她奢侈起來,所以在伊登聯盟購入十四位皮膚像蜂蜜色澤一樣的婢女,照顧斯蒂芬妮和七衛的起居。大副本來頗為反對,但這些女侍精通音樂,而且吃得不多,更是千杯不醉,於是慢慢便被船員接受,甚至大多數時候,侍女傳遞船長的話語,地位比不少船員還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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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只餘下十三位了,該死的一個不祥數字。本來賽洛人就十分重視七的倍數,認為這是一個蘊含力量和幸運的數字。現在來到這個地方,難道要聘請一位洛辰王國的南方混血女侍作為補償嗎?斯蒂芬妮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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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房間外傳來敲門之聲,從頻率來看應該是一位女侍。她們大多數時候都用輕紗蒙着面孔,這是伊登聯盟北方的傳統,他們那些居住在沙地上的人,大多數都不願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真正面貌。史提芬妮倒是覺得這種帶着神秘感的裝束很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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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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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推門而入,表現恭敬,在斯蒂芬妮面前稍為一揖,接着從懷裏拿出一張字條,遞到斯蒂芬妮手中說:「閣下,我們收到一個地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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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鳥這麼快便派上用場,真好,不會是什麼壞消息吧……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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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打開字條,上面只簡單寫了一句話。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十三果然是一個不詳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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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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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將字條搓成了一團,彷彿她的心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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