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娜在路上已拜訪三個部落,十七條村莊。山間的人們熱切地迎接無盡女王,送上水果和蒸製醃肉。沿山脊而走,是前往流星山脈最安全的道路。但莎拉娜不是在尋求安逸,她想親自會見河水泛濫受災的村民,哪怕給他們一點支持也好,然而山豹部女戰酋建議,還是先和勇士尼爾會合,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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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休息時,女王才能脫下七彩羽毛的巨大頭冠,再次成為莎拉娜。赤裸上身,披着豹子皮的女戰酋賈扎娜,以青銅短刀切割醃肉和水果,來到牛轎前獻給她。身材豐腴的侍女奧托娜雙手接過,低頭以手為桌,供莎拉娜享用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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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成薄片的肉在河水冷卻,透薄得可以從陽光下看穿脂肪。放進口中是甘甜滋味,還有醉人心弦的冰涼,鹹味姍姍來遲,餘韻在嘴中迴盪。山間部落最擅長製作透徹得像水晶般的蒸製醃肉,而來自鐵洛特爾的醉蜜果,打開鮮黃色的絨毛外皮,傳來蜜酒氣味,吃上太多,真的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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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午膳,衛兵也不會放下警戒,高舉色彩鮮艷的毛氈盾,包圍牛轎。他們在路上會吃肉乾和玉米餅,補充體力。鐵洛特爾的戰士擅長狩獵,連用餐也在行進中渡過,對他們而言已習以為常。不過作為女王,莎拉娜情願此行有如孩子在山間嬉戲,但戰爭當前,戰士有戰士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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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托娜,你的手不累嗎?」莎拉娜好奇地問,壓低聲音,不讓其他人聽見:「將盤子給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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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累,女王陛下,這是我的職責。」奧托娜回答說:「其實有個秘訣,即使手累了,也可以用頭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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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吃一點?」莎拉娜偷偷拿着兩片肉,伸到托盤底下。她感到溫暖舌頭舔過手指,癢癢的,不禁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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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莎拉娜吃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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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陛下的手上有肉和酒的美味。」女孩稱讚她。莎拉娜只道是因為她剛拿過醃肉和醉蜜果,所以有兩者的氣味纏繞在手上。她伸到鼻子旁邊一嗅,不得了,讓人食指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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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女王陛下。」女戰酋的聲音敦厚,嚇了莎拉娜一跳。她連忙放下手,隱藏到毛氈之下,正襟危坐。只見賈扎娜沒有抬頭,半跪在地,莎拉娜暗自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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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莎拉娜神態自若地問。牛隻在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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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跑者發現道路遭遇山神震怒,暫時沒法通行。」赤裸的豹子道,她伏在地上的樣子,還真像隻蟄伏的山豹,莎拉娜不期然地想。每逢暴雨後,山神都會震怒,泥石洪流可以淹沒村莊,流星山脈的道路也不是第一次被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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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神有聆聽我的祈禱。」莎拉娜默默地說。牛低聲哞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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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扎娜不安地抬頭。壞念頭在纏繞着她,莎拉娜猜測。要是山脊的道路無法通行,那麼就只有前往山腰,更靠近無盡雨林。女戰酋似是沉思良久,說:「山腰都是密林,我們不清楚雨後鳥獸的情況如何,可能會危險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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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比停在這裏清理山路優勝。」莎拉娜回答。牛尾巴在趕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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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派出跑者前往偵查,要是發現了危險,必須先掃除才能繼續前進,行程可能會延誤幾天。」賈扎娜妥協,女戰士忠心耿耿,但依然有一絲憂慮。山林裏有什麼?莎拉娜不禁猜想,是山豹、沼蟒、還是罕見的陸行鳥?何物會令戰酋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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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底下是雨林最經驗豐富的獵人,狩獵動物的狩獵者,我無比安心。」莎拉娜回答。山豹部每位女戰士都以狩獵山豹毛皮為成人禮,象徵她們承繼野獸的獵人靈魂。不知為何,莎拉娜忽然回想起太陽神殿底下看見的巨大生物,漆黑的利爪、尖牙和鱗片,她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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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神的榮光照耀在我身上。」女戰酋恭敬地說,是受到讚賞之後的客氣話,不過臉上仍有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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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從瀑布的水簾穿透過來,蝕洞內冰涼無比。山腰的路崎嶇多了,但不阻礙牛隻緩慢穩定的腳步。莎拉娜看到岩壁上攀滿藤蔓,侍女說有一些割開之後會湧出水來,另一些則會勒死大樹,讓它們無法接觸太陽的榮光,狡猾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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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娜的冠冕讓她看起來像雉雞,或者孔雀,她不用看自己的倒影就能知道。黃金的頭冠以及極長的七彩羽毛,他們說像太陽之焰。一點都不像,莎拉娜暗忖,在陰暗的森林裏她更像獵物,看起來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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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在林間小路穿梭,回頭望去,像一條色彩斑斕的大蛇。不知有沒有沼蟒那麼長?莎拉娜只見過沼蟒的骸骨,比河岸部落用的獨木舟還要長十倍……但還不夠太陽神殿下的生物巨大,對比起來,沼蟒就像無害的蚯蚓,莎拉娜又有更多的理由恐懼「祂」——古神阿比奧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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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隻忽然停下步伐。莎拉娜好奇地探出頭來,怎麼回事?牛在低聲哞叫,不願再向前,她懷疑有東西嚇到牠。周圍的持盾衛兵謹慎起來,在牛轎附近圍成緊密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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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的鳥受驚,群起飛舞,彷彿活著的布幕。枝葉搖曳,也許和樹冠差不多高的生物正在靠近。莎拉娜猜測,膽敢出現在數百人的隊伍面前,牠是這一帶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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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紅羽毛在前方岔路奔跑而來,卻是一位跑者。他神色慌張,不斷回頭。女戰酋凝重地對其他山豹部戰士打手勢,手指造成鳥喙形狀,眾人馬上會意,警戒起來,握緊手中的包鉛戰棍。其中一名女戰士用耳朵貼近地面,只不過瞬間,就立刻起身,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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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近衛!保護女王!」賈扎娜高喊,接過戰士遞上來的長矛:「山豹們,矛手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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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莎拉娜從戰士們的氣氛察覺不妥,那巨大生物顯然不是什麼善類。赤裸上身的山豹女戰士個個身形矯健,將戰棍收到背後,換上較短的投矛。她們腰間佩戴着青銅劍和投石索,肩膊也比平常多了一層鱷魚皮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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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陛下,請留在原地,不要隨意走動。」女戰酋神色冷峻,回頭說:「交給我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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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我聽以前部落的人說過,雨林的霸者除了沼蟒……」侍女奧托娜壓低聲音說,忽然驚慌的回頭。莎拉娜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見一隻身披漆黑羽毛,唯獨鳥喙有着好幾種鮮艷顏色的巨鳥現身於道路中央,正側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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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牠巨大毫不誇張。聽說陸行鳥可以輕易撞倒大樹,眼前巨鳥的體型,幾乎可以把常人當作草蜢一樣戲弄。莎拉娜不顧自己臉上的神色,差點驚呼出來,心臟卜卜直跳。陸行鳥側着頭打量莎拉娜的隊伍,似在判斷眼前的小人是食物,還是來挑戰牠統治地位的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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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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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鳥張開翅膀咆哮,像毫無預警的示威。莎拉娜嚇得馬上縮回轎中,牛受驚地哞叫,幸好由近衛拉住牽繩,才不致亂跑。巨鳥看起來就像高腳雞,翅膀對身體來說顯得細小,而且叫聲低沉洪亮,這還是鳥嗎?除了羽毛之外,根本和牠的同類扯不上關係,這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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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哠——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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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扎娜舉起長矛,高喊着山豹部獨有戰吼,女戰士們在怪物面前大力揮動武器,又用矛鞭撻地下,揚起煙塵。不過巨鳥彷彿在諷刺她們,頭不斷前後試探,翅膀快速地拍動,卻無法飛起來。不,牠不是要飛起來,莎拉娜不知為何有這種感覺,牠很興奮,對於出現挑戰者而興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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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人入侵前,陸行鳥是村莊最大的威脅。這些怪物吃人成癮,對巨鳥而言,人只是不會爬樹的猴子,躲在草房和木屋內,很容易就能拖出來吞吃。往往為了殲滅陸行鳥,需要動員好幾條村莊的獵人,莎拉娜記得老獵人和她說,死十幾個人是等閑事。一般武器無法穿透牠厚重的羽毛,只有最尖銳的黑曜石,和聖主教導他們冶煉的青銅武器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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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有另一個極其危險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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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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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體型較小,但背上羽毛呈現金屬碧藍之色、雙翅純白的陸行鳥在咆哮。是雄鳥,羽毛絢麗。果然如老獵人所說,巨鳥之所以危險是因為牠們並非獨行,成年陸行鳥交配後,會雌雄一同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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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哠——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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