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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農舍養的狗又在吠了。難得那些惡夢般的生物不再出現在葛斯堯，旁邊農地的人民作坊卻養起了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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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什麼人都經歷過在冰冷大街上對抗黑犬的日子，海德蘭告訴自己，葛斯堯附近有好幾十條村莊，也許是些新移民帶來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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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葛斯堯宣布奉行共有論，並從連城，以至亞可家族獨立之後，越來越多佃農湧向了城市。林國健提供免費的糧食，只要那些人願意為城市付出勞力，開墾城郊荒廢的田地。人民作坊開始運作順利，上個夏天只種出了兩輪作物，但今年大概足夠葛斯堯的數萬人口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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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並不在意這些事，只是幫凱瑟琳繳交草藥到人民作坊時，打聽回來的消息。月神的巫女如今樂得清閑，愛坐在陽光下的長椅，閱讀小書。海德蘭的傷早已好轉，雖然呼吸不能完全恢復往日般暢順，但幫忙做些農務還在能力內。他也不願荒廢了手腳，於是幫這位恩人打理草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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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人民作坊管吃管飽，每星期還能領到一條醃肉或者鮮豬肉，他察覺自己和作坊的人一樣，很久都沒談過「錢」了。他也說不出這種感覺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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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地種着非常珍貴的七味葉，用於製作治療骨傷的油膏，還有生血草，能幫助失血過多的病人加快恢復。有一些，甚至連城市中醫院的修女也不知道名字。凱瑟琳於是沾沾自喜，又在宣揚兩位月神能在夜間幫助植物生長的大義，海德蘭在旁，只得陪笑。那些草藥原來的價格非常高，按照規定，他們大概每月上繳兩塊銀幣的物產，就能夠保有本來的土地、領取食糧及必需品－－而且已是當二人作為兩個人民作坊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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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的算數還不錯，以往亞可領大約是五稅一，但在人民作坊的架構下，現在不到十稅一，而且還有生活必需品可領。他不禁期待共有論將來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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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者為免城市在革命後無法維持衛生而爆發瘟疫，於是開辦了醫院。海德蘭只感覺諸神慈悲，至今依然相安無事。但聽說領地外圍的掠奪越來越多，有時是強盜，有時則是沒打旗號的騎兵，海德蘭不難猜出他們是來自其他領地的傭兵，甚至正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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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海德蘭已不想再提起劍戰鬥。尚玉收藏於房間裏的儲物箱，最近都幾乎落到底部。他有時會拿起衣物，看看底下的劍。手柄仍沒有腐朽，但他不願再看到曾染上無數鮮血的劍鋒，劍鋒甚至染有他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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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往事一湧而來，包括他對湯姆．亞可拔劍相向，但又隱瞞林國健放過他這件事。海德蘭不敢相信，有恩於自己的萊恩．亞可，最後竟然掉落冰河而死，他往日最熟悉領地附近的河川，難河，鐵脛河，戰神河，琅琅上口，最後這些河流竟然不義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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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最後會闔上儲物箱，向諸神發誓以後都不再看尚玉一眼，但他每隔一段時間就違背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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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雜草可不會自己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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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海德蘭在田邊沉思時，巫女的身影在開闊田園間現身，她托着腮子，手上拿着支極長的煙斗，在田邊吞雲吐霧。凱瑟琳最近嘗試種植煙草，說可以幫助她與神域溝通，恢復先前使用奇術時喪失的力量。海德蘭只覺得這是個抽煙的好藉口，反正神域與奇術他完全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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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可以燎原，小心你那一點灰把這片田燒個光，這樣我就不用再拔雜草了。」海德蘭笑道。自從他和阿斯特多絆嘴之後，也覓得了這種樂趣，他暗忖，而且技巧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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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燎原……我們海德蘭大人真有文化。」凱瑟琳口中揶揄他，卻是抬頭，看着灰濛濛的天幕，露出困惑神情，漆黑的眸子像混沌晶石一樣神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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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海德蘭往天邊望去，不見任何詭異之處，但神巫有閱讀雲朵密語的能力。海德蘭可是多次證實，凱瑟琳能在好幾天之前就預知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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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欄杆，凱瑟琳站在坡道上，貼身的黑色長袍和棗紅色的短披肩隨風擺動，帶着中年女性獨有的韻味。煙霧隨風散去，巫女在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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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銀白的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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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在說彗星？海德蘭心裏想。好幾個月之前是有一顆彗星劃過天際，甚至在神域界徘徊了三天之久。有些老人說那是米提拉家族再現的徵兆，但年輕人都會在背後取笑這種說法，人才不會從星辰降生，他們說。海德蘭自己心底裏並沒多少想法，他只希望那不是諸神展現的不祥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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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曾說過，這顆彗星也許代表了什麼，月神無論如何都不肯向她透露，但這樣更值得懷疑。凱瑟琳才是神巫，海德蘭不敢說什麼，但他可不願這樣試探諸神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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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是麻煩事就好。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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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人來了。」凱瑟琳說道，吐出一口煙霧。海德蘭望向巫女，風吹亂了她的黑髮，不知為何，他感覺有點像隨水流飄動的海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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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凱瑟琳的目光，他只看見北面連綿不絕的田野，正想提問，卻有些人開始進入視野內，大概有二、三百人，絕大多數都沒有騎馬，但趕著幾頭牛和驢子，看起來不像尋常商人，也太衣衫襤褸了，難道又是來投靠城市的移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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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隊伍靠近時，海德蘭注意到為首的男人騎著棕毛戰馬，馬腿邊長了雪一樣白的長毛。他身穿鎖子甲，還有簡便的半覆盔。一位矮小騎士在他身後共騎一匹馬，沒戴頭盔，全身銀色板甲，還有到肩白髮，就像銀色彗星的尾巴一樣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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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騎士？海德蘭不期然地想，這是什麼奇怪隊伍，穿着板甲的小個子，也許是某位爵爺的後代，但那白色頭髮也太詭異了。至於前面的騎士也許是護衛，不過除了那匹戰馬比較起眼之外，他全身裝備簡陋，就像鄉村小封地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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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把劍拿出來麼？」海德蘭回頭問。他看見凱瑟琳臉上的神情，彷彿蒙上一層冰霜。能讓神巫感到煩惱，來者大概不是什麼善類，況且，有劍在身也好說話，海德蘭心想，不用拔出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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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她是來找我的。」巫女的手指優雅地端起煙斗，從末端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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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海德蘭心中疑惑，看着隊伍越來越近，他隱約看見馬匹身上的罩袍並不是完全純白，隱約能看見書本的線條，但布料過於殘舊，以致繪畫的藍染掉色嚴重，還有穿越河流和森林是染上的泥漬和乾掉的樹汁。域陀領的騎士來這裏幹什麼？海德蘭用身上的舊麻布衣擦乾淨手上污泥，走到坡道上的凱瑟琳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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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雖然聽說你從來都沒有受封為騎士。」凱瑟琳語調悠閑，眉目間帶着一點笑意：「但還是充滿騎士風範，我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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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書不要看那麼多，《低地諸王異聞》顯然把騎士美化得太厲害。」海德蘭被她這樣說，心底升起一陣久違的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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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本，我早就看完了，現在是《騎士少女傳》。」凱瑟琳遙看隊伍。海德蘭注意到她是在觀察戰馬上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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