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者「銀焰」策馬來到軍營時,天色已晚。守在通道的衛兵還以為是什麼人,從取暖的營火邊踉蹌站起,打算上前盤問,但注意到他身上的白太陽披風,卻彎着腰開始畢恭畢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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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焰並沒說什麼,眼前這些雇傭兵大多只擔任過商隊護衛,而且頗為年輕,帝國最近幾年還算和平,這些人自然沒有太多作戰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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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焰大人,艾爾家族的代表比你早到一步,已在主帳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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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名看起來比較像隊長的人上前說。銀焰擺了擺手,將馬匹的韁繩交給他,獨自穿過鋪滿白雪的軍營小道。沿路火焰瑟縮在火把上,不敢越雷池半步,銀焰亦懷疑現在自己身上所穿的板甲,若果徒手觸摸表面,也會被瞬間固定住,難以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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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弦月不詳,銀焰從沒親眼見過月神姊妹表現出祂們這一面,如鮮血般嬌艷欲滴,又似兩道彎彎的抓痕,把天空撕裂而開。血弦的雙月,銀焰記得《帕拉略天文手記》中好像是這樣稱呼。銀焰並非迷信之人,然而最近收到的情報,讓他感覺需要重新審視自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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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斯堯的部隊已經在萊恩.亞可帶領下前往鐵脛河,和其他亞可家的封地領主會合,相信我,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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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內,傳來少女自信的嗓音,甚至蓋過了銀焰盔甲的磨擦聲。銀焰馬上便認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和軍帳外看守的兩人點頭示意,便進入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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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眼前的艾瑪莉.艾爾,以及她的副官沙隆,另外三位審判者都配戴着密不透風的頭盔,銀焰也不例外。雖然自問心底無人樂意,然而審判者的身份特殊,在他們鐵面無私的面具內,都活着別的人生,唯獨冰冷的鋼製面罩,可以保障他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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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焰,是你麼?」艾瑪莉.艾爾略為不滿地說:「在你過來之前,你的這些同僚都不願答應我任何事,你們不是早已和我哥談好條件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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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為同袍的言行道歉,艾爾小姐。」銀焰恭敬地微微彎腰,雖然和貴族女性的禮數不僅如此,但銀焰可不想讓冰冷的頭盔粘住艾瑪莉.艾爾的手,於是他脫下濕透的手套,握住她的手輕輕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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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和艾爾大人談的條件是不得將任何平民捲入戰事,包括徵召、搶掠、俘虜。」銀焰的目光隔着頭盔,冰冷得讓艾瑪莉不期然地瑟縮:「當然,煽動他們參與所謂的叛亂,也並非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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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暗示我家小姐違反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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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沙隆走上前來,擋住銀焰的視線。這人可真高大,簡直像一頭直立的熊,銀焰不期然地想,而且還有着棗紅色的長髮,若果眼神再純真清澈一點,也許看來就像他從前的一位管家。沙隆是艾爾家的騎士,正如傳統,穿戴繡上火焰家紋的腥紅色罩袍,底下是堅硬結實的板甲,還有鎖子甲作內襯。要為他這般高大的人打造一套盔甲,肯定價值不菲,恰好艾爾家有的是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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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盟兄弟會最近在盤算着一些事,我想你家小姐比我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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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焰絲毫沒有退讓,審判者和艾爾家族的協議可是他的底線。本來銀焰就沒打算出手干預帝國的內戰,只是得知艾瑪莉和她哥哥拉拿.艾爾的真實身份,以及他們於神前許下的承諾後,才勉強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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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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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隆將腰間的長劍拔到一半,卻是硬生生的停着,混和着他口邊的半句話,吞回肚子裏去。銀焰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半臂長的短劍,甚至無人聽出他拔劍的聲音,而劍尖已抵入沙隆板甲的隙縫去,只差沒有刺進他的心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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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寬恕我的魯莽,銀焰大人,我願意為我的衝動付出代價,所有民間的徵召我們都會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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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莉的聲音異常堅定,銀焰於是收起了劍。艾瑪莉俏麗的面孔上,眼神卻帶着屈強。像她這種年紀的貴族小姐,大可以和心儀的騎士去遊園,或是早已被父輩作好婚配。雖然艾瑪莉名義上作為半神王的未婚妻,一直居住在首都,但絲毫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當拉拿.艾爾揭起旗幟,馬上帶領自己的騎士南下,擔任和審判者聯繫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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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艾爾小姐,感謝你遵守我們的協議。」銀焰冷冷地說:「請謹記,審判者幾乎無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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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銘記於心。」艾瑪莉的神情謹慎,彷彿不像一個十六歲的貴族少女。然而,煽動葛斯堯附近的盜賊團對守備空虛的城市下手,也非少女尋常手段,銀焰喑忖,看來周旋於神皇城的宮廷政治之間,也是能讓人的思路變得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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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奪取葛斯堯,我們有更好的方法。」銀焰說得直接,只見沙隆彷彿心有餘悸地輕撫著脖子退到一旁,不敢再接觸他的目光:「但亞可的軍隊才剛離開不久,就算現在給你葛斯堯,也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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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外傳來了寒風呼嘯之聲,北方大地從沒有多久的安寧。只不過銀焰渾身感到不自在,縱然已是入夜,但軍營之內還是比起平常安靜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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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基於我們的協議,我有義務提醒你亞可封地內或許潛伏着兩名天涯城刺客,此時行動也無疑將艾爾小姐置於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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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莉一陣哆嗦,也許是吹進軍帳的寒風導致。銀焰忽然感覺到周圍的氣息變得紊亂,而且他也聽不出座席上其他審判者的呼吸聲,也只是剛才的事而已,他們只是坐着,忽然沒有再呼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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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焰的眼神閃過桌上放置的木酒杯,這幾人都不約而同地喝過軍營裏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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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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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中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艾瑪莉嚇得馬上躲到沙隆高大的身影之後,銀焰瞥望沙隆臉上的神情,他也不見得冷靜到哪裏去。是刺客麼?難道早已知道了他們這次會面?銀焰不期然地想,以「領主」智慧,也並非不可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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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旁的審判者「終結」站起來,翻開斗篷的兜帽。銀焰藉著忽然閃爍不不定的火光,看到頭盔下一雙如同虛空般的眼晴。他不是「終結」,也不是「領主」,這是銀焰最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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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艾瑪莉小姐。」銀焰鎮定地說,他知道到坐在終結旁邊的「鐵手」和「金袍」早已沒有反應,所以他是在對沙隆說;終結如撕裂金屬般沙啞地笑著,但銀焰相信,這笑聲不是人能夠發出來。沙隆的劍早已出鞘,但和他身形一般巨大的長劍,在這種情況下彷彿沒有半點震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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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畏懼的,不該是天涯城。」詭秘的聲音於軍帳中回蕩,原來是從終結的頭盔內發出,營火之焰搖晃劇烈,像轉瞬就要熄滅。銀焰情願保險一點,於是他把手半劍和擋格用的短劍都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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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拔劍罷,可惜你們也別無他能。」頭盔內的聲音空洞地道:「就如同一介凡人般掙扎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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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結獰笑起來。詭異的紅光從黑暗中驟然冒出,分散於各個陰暗處,從牠們沉重的呼吸聲,銀焰意識到是某種體型巨大的猛獸,就在帳幕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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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那是什麼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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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莉此刻的眼神充滿了懼怕,但依然用顫抖的手拔出了腰間的配劍。是柄不錯看的刺劍,護手有着焰型花紋,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除了給予使用者一點勇氣之外,也許沒什麼其他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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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就是最近葛斯堯傳聞中的鬼東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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