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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團走狗！」又有人低聲罵。離開長屋的不只一位村長，還有好幾個隸屬上弓臂河，卡倫氏族的村代表。成圖本來已作好準備會遇到反對聲音，但沒想過如此激烈。斟酒的女孩們有好幾個也離開了，但還是依依不捨地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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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太過怪責他們，成圖大人。」屋內沉寂許久，白浪灣村長作為主人家，語重心長地說：「大家在這兩個春天的戰爭都受苦了，有些逃兵洗劫他們的村落，也許不是軍團的士兵，只不過拾了他們的裝備，但還是會造成不好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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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代表王國，我們自當整頓這一帶的治安。」百夫長尼克正色道。他是第一軍團頗有前途的年輕軍官，駐守加拉拜時，成圖對他的名字也有些印象。目前第一軍團也只是四千人團，若果將來像遠征的第九軍團一樣擴充到萬人，他要當上千夫長應該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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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類的報告，完全沒有傳遞到議會裏。」成圖苦笑着說。只怕有人從中作梗，又或是東境村長根本不想和首都扯上任何關係：「要不然王肯定會吩咐要作出賠償和整頓治安，陛下可不願軍團的聲譽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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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離首都太遠，我們也沒有養信隼，那種鳥太貴。」村長臉色苦澀道：「而且就算我們求助，援軍來到，都已經是一兩個月後的事情。軍團的聲譽可以挽救，但被污辱了的女性，難道是賠償可以彌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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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為了三河的和平，更需要有一個駐軍的地方。」成圖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對於已發生的事沒有辦法，王亦無能為力，只能期望未來亡羊補牢：「王必定會派出軍團前來協助興建，保障地區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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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們只是想在這裏建城市。」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長子說，村長低聲叫他閉嘴，但他沒有，淚水從他的臉滑下：「我的未婚妻被虜去，至今仍未尋回，你們有什麼能做的嗎？沒有，你們只在乎城市，在乎南方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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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圖忽然對於這兩個春天來戰爭的影響，清晰了很多。他一直埋頭首都議會的工作，各地的報告堆積桌面，但能夠撰寫書信和造紙的，都是些權貴氏族。不會文字的村莊呢？弱勢到連信隼都無法養飼的部落呢？他們怎麼辦？成圖被一個少年罵得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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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軍團要來這條村，大家終於有救，但你們坐下來，只希望我們招待，討論興建城市，你們什麼都不在乎。」少年往屋外跑去，沒有人攔住他，連村長亦啞口無言。成圖望向漆黑的屋外，只得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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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向所有人表達我的歉意。」成圖向村長低頭，他連忙推卻，但成圖堅持：「對於三河造成的所有損失，王國未來會盡力補償，無論賠償抑或整頓治安，還是有其他我能辦到的事情，請不要吝嗇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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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圖幾乎徹夜無眠。蟲嗚似低語，在長屋陰暗處討論着陰謀。他思考着村莊的事情、王國的事情、築城的事情。要是卡倫斯族叛變，王國能怎麼應對？也派軍團鎮壓嗎？就像中界山十數個氏族的下場一樣，讓三河化成血河嗎？不，他不是過來掀起一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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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來到無法選擇的關口，王不會選擇戰爭，成圖安慰自己，他當初去到北方是為了輔助賢明的王，成就一代霸業。他合起眼睛，卻回憶起加拉拜城牆下的火海，翔空天馬侊如身穿戰甲的太陽神，所到之處都是烈焰和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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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圖早該醒覺，但他沒有。徵兵公告由他委託侍者撰寫，而第一軍團在首都宣讀。三千人，比躍羚廳政變時還要多幾倍，亦只有諸神知道南方死了多少，但他們的血債全在成圖手中。王命令他去執行，那麼也是他殺了這些人，王國的青年，還有某人的父親或者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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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女神會找他報復嗎？那些人披上紅袍，然後捥出自己一隻眼睛，就像女神的形象一樣向他尋仇？成圖在夢與醒之間掙扎，女神的身影揮之不去，身上沾滿血。祂是獨眼之神、屠殺之神，也是折磨之神，祂渴望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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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鬧的哞喝聲吵醒成圖。正當他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終於擺脫復仇女神的追殺，卻聽到外面的叫罵好比廝殺。成圖馬上就清醒，他迫自己起來，發生什麼事了？他在草蓆上坐起，匆忙整理一下頭髮，披上外衣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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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圖大人、大人，你起來了嗎？」一名軍團兵在門前贏面碰着他，神情慌張。他手上還握着武器和盾牌，但頭盔戴得歪歪斜斜：「大人，你必須馬上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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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是發生什麼事了？成圖眯起乾澀的眼睛細看，清晨的第一線陽光才剛滲穿天際，照亮遙遠海岸對面的神域，似一環橙金色的冠冕戴於大地上。村中心廣場，有一大圈人包圍著，可能有好幾百人。成圖發現軍團兵全都擁向自己身邊，百夫長尼克、格倫圖，還有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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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圖一顆心向下沉。不，不，不是在這種時候，不是在這裏。前面的人群慢慢散開，村民的面孔充滿驚慌，有些來自卡倫氏族的村代表眼中是懷疑、怨恨，是怨恨嗎？成圖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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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軍團盾牆掩護下，成圖越過了人海，只見一名百夫長躺在地上，沒穿盔甲，赤裸上身，身上插着一柄青銅匕首，血流乾，在地上餘下一個血坑。少了一人，最後是他，亞比尼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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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啊。」村長跪在地上喃喃祈禱，向太陽升起來的方向叩頭，根本沒注意到成圖靠近：「諸神啊！不是我們幹的，饒恕我們，不是我們……成、成圖大人？不是我們幹的，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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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灣的老村長用膝蓋走過去，想拉住成圖，但軍團兵阻止他，他嚎哭。成圖漸漸沒法聽清楚他在說什麼，看着屍身，他張開口，卻想不到要說話。他環顧身邊周圍，是軍團兵的肩膊，還有盾牌，隔開了其他所有人冷漠與不知所措的面孔。村長的兒子也凝望着屍身，但他的臉卻毫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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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不知道什麼事情即將降臨，百夫長身上的青銅匕首屬於南方人。成圖的眼皮在跳動，若果是南方人，可能還好。成圖暗忖，有人在東境殺了王國百夫長，王的暴怒肯定接踵而來，無論動手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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