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車駕得搖搖晃晃,我要怎麼看書?」篷車中傳來黑髮女士的抱怨。她在路上總是有意無意地與海德蘭說話,肯恩並沒有介意,畢竟要求助於月神巫女是艾麗莎的意思。他只是好奇這兩人年紀都不小了,怎麼聽起來還有點打情罵俏的味道:「海德蘭大人,你騎術都白學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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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女士,你要怪就怪這場雨,怪諸神的旨意。這條路的水漥多得像蜂窩一樣。」海德蘭身披油布雨衣。坐在前方駕車的他像被雨淋濕的一團皺布,稍微長得有點凌亂的棕鬍子也在滴水:「要不然問問月神女士們,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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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走錯。」艾麗莎目光深邃,看着前方,雙眸彷彿可以穿透迷霧:「這是,最正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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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恩不清楚為何她對盾河附近的山路如此熟悉,即使這裏是域陀家領地,但離開主要大道太遠,而且貼近維納斯領邊境,就算是居住在這一帶的山民也不一定能在大雨中指路,艾麗莎卻確切無比。肯恩只希望這不是她一廂情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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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廂情願。」艾麗莎喃喃地說,目光瞥向跨坐在踏雪身上的肯恩。若果不是白髮少女的目光太過空靈,肯恩也許會以為她帶着好奇……不對,她怎麼會猜到他在想什麼?也許只是巧合罷,他們剛才在說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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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這是正確的道路,我希望今天晚上能看到一間旅館,或者酒館也好,吃些熱的東西。」海德蘭說得像在埋怨。他被拉着來參與這趟旅程,大概也不好受,肯恩想,尤其是這場雨來得急而忽然,而且已持續兩天,大概是諸神在為路雷堡圍城戰死掉的人而哭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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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少,膽小商人往西走,不怕死的往東行,雇傭兵願意碰碰運氣前往路雷堡,但逃兵不是向北,就是向南。妓女和吟遊詩人為了謀生,會向騎士特別多的地方聚集,還有工匠和醫師,大概也是為了錢,戰爭的氣味吸引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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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恩看到蓬車,還有人們帶着家當,穿着破舊綠色長袍和襯衫,迎面而來,像逃難。他不禁想起格林村也是如此,肯恩作為封地騎士,卻無法保護自己的領地,他深深地羞愧。冬天過去,迎來盛夏,本該是播種的季節,肯恩卻把他們安頓在陌生的土地上。領民會不會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像包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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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前方有一家,不遠。」艾麗莎淡漠地說,好像她根本不介意住不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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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恩有懷疑過艾麗莎的身份,她對禮儀陌生,但卻舉止優雅,不善言辭,目光卻能看透人心,劍用起來大概比作為騎士的肯恩還要厲害,她會是誰?主家的私生女兒,正作為雇傭兵來證實自己的實力麼?恕肯恩見識太少,除了受封之外,他從沒到過域陀家的主堡,連域陀一些比較小的旁系家族封臣也不願邀請他這位貧窮騎士參加聚會,他無法猜到貴族們會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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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就好,我可以喝些熱湯,烤火,順便美美地睡一覺。」凱瑟琳的聲音從蓬車中傳來。肯恩伴騎在馬車旁邊,無法看清楚她的神情,但大概怠懶無比:「海德蘭大人也可以順便把鬍子晾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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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最好把你帶過來的煙葉全部淋濕。」海德蘭悻悻地說,他的鬍子的確濕透:「這樣你看書的時候,就不會把煙吐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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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讓你失望了,海德蘭大人,用油布包起來了。」黑髮女士探出頭來,嘻嘻地笑:「神巫若果無法預視一場雨,就沒法當神巫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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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濫用神諭,是會被降下懲罰的,神巫女士。」海德蘭的心情糟糕,幸好還願意聊天。肯恩猜他一定像自己一樣,有懷疑過既然早知道會下雨,為什麼不遲幾天才出發。但艾麗莎只是說時間不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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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是神巫,還是我是神巫?」凱瑟琳不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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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可不願當說話神秘兮兮,像猜謎語一樣的巫女……」肯恩注意到海德蘭神情謹慎,低下頭來:「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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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恩朝林間小路的迷霧盡頭望去,果然看見幾名騎手,全副武裝,旗幟隨着馬匹行走時一晃一晃的,但已經濕透,皺摺得黏住了木棍。海德蘭將車駕到路旁,讓他們先通過。雖然沒法看清楚旗號,但這幾人是裝備整齊的騎士,血紅色的斗篷,還有半身板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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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歷斯的血豹。」肯恩猜測這些人是從北方而來,勝歷斯的斗篷比艾爾家鮮紅得多,作為一個半神末日崛起的暴發戶家族,他們是索拿家半神王最忠誠的劊子手。肯恩心裏覺得這些人不惹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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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什麼人?到什麼地方去?」對方為首一人卻發話,一臉狠色,他棗紅色的頭髮都被淋濕了,卻沒有拉上兜帽,瘦削得像雨中的鬼:「報上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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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陀領,格林村騎士,肯恩。」也許見來者是騎士,所以才如此戒備,畢竟是戰爭時候,肯恩想,但勝歷斯血豹在域陀領質問過道的騎士也太奇怪。域陀可是八大家之一,勝歷斯卻只是個近六十年崛起的小家族:「正前往北面的域托蘭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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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毛頭小子也算騎士?」那人愣了一會,呵呵大笑,態度讓人厭惡。隨行的幾名騎士也笑了起來,他們身後沒有跟着騎士隨從,也許營地就在附近,肯恩總感覺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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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陀家沒落了,小鬼也能當騎士,我在這裏說不定能做領主呢?」瘦騎士從他們身邊策騎而去。肯恩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在這裏吵架動武,尤其是下着雨,車中有兩位女士,對方人數比自己多,裝備更好,封地大概也比他富饒。他只能忍耐,吞下去就好,他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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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車中的兩位女士,你們不是被拐帶的罷?」瘦騎士身後是個滿臉刀疤的中年騎士,他慢下來,眯起眼睛看蓬車裏的人,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若果需要幫助,可以和騎士先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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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騎士驅馬走近蓬車,伸手將簾布拉起來。凱瑟琳從小書中探出眼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騎士先生,若果你不介意,麻煩把手收回去,外面又濕又冷,我們在這裏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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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要不要來我們的營地借個火?溫暖得很,不用跟着這種寒酸的鄉村騎士。」刀疤騎士沒有放棄糾纏,其他勝歷斯家臣逐漸將馬車包圍起來。瘦騎士對肯恩投以不屑的眼神說:「這兩位女士怎麼看都不似你的家眷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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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說,把手收回去,聽不懂麼?」海德蘭低着頭說,就像他腰間的檀木手柄一樣沉靜:「當上騎士,就別像個流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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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沒留神車夫打扮的海德蘭,刀疤騎士愣了一下,對這略顯滄桑的中年人上下打量,沒看出什麼端倪來,但竟然膽敢斥責他?肯恩手裏揑了把汗,怎麼年紀比他還大的海德蘭先耐不住脾氣?肯恩從沒有打探他的身份,畢竟並不禮貌,但他看起來就像個退伍後當上農夫的士兵,料想不會魯莽到挑釁騎士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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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斯,算了罷,這裏是域陀領。」後方的老騎士上前來說,他蓄着整齊的小鬍子,兜帽下沒留着任何頭髮:「我們要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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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老頭。」刀疤騎士低聲罵了一句,也不知在說老騎士還是海德蘭。不過他確是聽話,策馬離開。泥濘小路很快回復寧靜,馬車輪子在水漥淅瀝轉動,雨落在葉片,聽起來像邪靈用手指敲打桌面,天知道它有多少手指,反正雨沒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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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沒有發作。」肯恩低聲地,他感覺今天運氣無比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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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騎士的肩膊上有兩枚玫瑰金豹爪,至少是城堡領主,他們才不敢抗命。」海德蘭淡淡地說。肯恩不禁對眼前的中年人產生好奇,難道他以前和勝歷斯騎士打過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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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怎麼知道他會出來調停?」肯恩狐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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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我知道。」海德蘭露出一個饒有興味的笑容。肯恩感到不寒而慄,眼前滄桑的中年人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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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豁然開朗,一座旅館出現在盾河橋邊。雖說是旅館,但看起來卻是幾間狩獵用的小木屋並排而建,圍欄低矮。當海德蘭在門外泊好馬車,天色也昏暗得幾乎看不清楚路。馬靴裏全是水,肯恩懷疑能倒出滿滿一杯。艾麗莎不知什麼時候已早他一步踏入旅館,黑髮女士跟在後面,小心地躲開屋簷滴下來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