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了十七個日夜,一共三場連夜的暴雨,莎拉娜感覺是此生遇過最悠久而暴烈的風雨。也許當真如此,居住在鐵洛特爾的老獵人們告訴她,這是四十個夏天以來最猛的風,他們差點以為是末日降臨,風暴都不會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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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潮濕的土地,沒法種出玉蜀黍。太陽神的黃金米養活了雨林大多數的人民,他們只好疏通田地,祈求水潮盡快散去。莎拉娜到了鐵洛特爾的十六座神殿聚居地,打開糧倉向人民布施。不過,她最擔憂是隨着風暴而來的瘟疫。曾經,聖主教導他們服用血龍樹皮來對抗熱河症,他自己最後卻沒有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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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女王!女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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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蜂擁而至,彷彿隊伍中向他們招手和微笑的女王,比載滿黃金米的車隊更為吸引。四戰士之一的卡比諾帶領着一批勇士幫忙分發糧食。他名字的意思是在米田裏灌溉的溝渠,來自農夫家族,手上是一把巨大的長柄青銅鐮刀,此人的鬍子就像成熟的稻田一樣豐盛,身形也像吃撐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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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還有埃托奧,他換上白麻布長袍,跟在女王身後。女王近衛拿着色彩斑斕的長形毛氈盾,恍如神殿上彩繪的牆雕,將莎拉娜圍在中央。莎拉娜站立於紅黃毛氈作裝飾的轎子上,由四位壯士高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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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太陽神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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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憑莎拉娜如何天真,她也知道這些人還沒到饑荒邊緣。他們所祈求的不是食物,而是瞻仰莎拉娜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榮光」。她全身穿帶着金器,受過太陽神祝福,看起來也大概像個小太陽。莎拉娜知道信仰維繫着二十四部,只要她繼續深得民心,他們就會暫時團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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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使在太陽下汗流浹背,金器發燙得刺痛莎拉娜的皮膚,她也必須給這些部落的長老看清楚,女王的威嚴。這是她與祭司凱塔.加農巴的小小鬥爭,若果這些人信奉女王多於祭司,也許莎拉娜能如願制止戰爭和無必要的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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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雨林的女王!神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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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跟隨隊伍,有抱着嬰兒的母親,還有老農夫和獵人,目光總是注視着莎拉娜的年輕男人,還有一大群四處奔跑的孩子。衛兵用七彩的牆,將他們隔開了,莎拉娜有時卻想親自和他們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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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陛下,我們不清楚疫症會不會爆發,這裏還是交給臣下,請你擺駕回宮吧。」埃托奧勸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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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埃托奧,太陽神會保佑我們的。」莎拉娜笑着說。不過笑臉是裝出來的,而且根本不是為了給埃托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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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瘟疫還是每隔幾個夏天都會爆發。」埃托奧悻悻地說,他是個固執的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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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主的藥能拯救所有人。」莎拉娜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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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卻躲不過。」埃托奧堅持:「陛下已經展現了足夠的榮光,請讓衛隊帶你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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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已經吩咐山豹部的戰士們為我作好準備,我會帶領她們及女王近衛前往流星山脈。」莎拉娜的說話彷如驚雷,連招轎的壯丁和其餘士兵都慌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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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女王陛下!」埃托奧跪下,五體投地來說:「那裏是最危險的地方,戰爭和瘟疫,雨林的叛徒和北方的奸細,不,我不能讓女王到如此凶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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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王禦駕親征,然而南方的無盡女王卻為畏縮在石造宮殿裏面,讓勇士為她戰鬥。」莎拉娜示意士兵扶他起來,他卻推開他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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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北方之王是兇殘的戰士。」埃托奧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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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埃托奧,無盡女王是不願再讓人民受苦的女孩。」莎拉娜展現由衷的微笑。士兵和包圍着隊伍的人民都愣着了,他們彷彿看見了世上最美麗的事物,原本吵鬧的隊伍也變得寂靜無比。埃托奧抬頭,他看到的不是女孩美麗的笑容,卻是她眼裏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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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太陽神殿,二十四部落首領早已在階梯上恭候。莎拉娜端坐在石座椅,背後以黃金刻劃晨光從地面升起的太陽圖騰閃耀無比。金飾燙得莎拉娜皮膚火紅,她乾脆就不脫下來,任由它們覆蓋着痛處,以免這些人看見她脆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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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陛下!」他們齊聲高呼,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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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太陽神的子民。」莎拉娜說。火盆燃燒起來,照亮大廳每個角落,黃金像太陽一樣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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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女王陛下打算禦駕親征?」森熊部首領奧圖.布圖,臉部方正得像石碑,試探性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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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但不是為了戰鬥。」莎拉娜平淡地說,階梯下的首領緊張,在彼此交談,但她提高聲音道:「長達十七個日夜的風暴,蹂躪了雨林的人民,女王必須到前線,鼓舞那些深受苦難的村莊,帶上鐵洛特爾豐盛的物產,否則糧倉裏的食物只會腐爛,生命之河的人們卻會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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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陛下。」浣熊部首領是個圓滾滾的矮個子,他有禮地說:「女王陛下體察民情,實屬萬幸,浣熊部及一眾生命之河沿岸的人民都會心懷感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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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鴉部的阿比耶高聳的身子很少彎下腰來,這次表現得崇敬:「女王陛下,前線勇士會對你的到臨深感榮幸,他們會跟盡力地揮灑自己的鮮血和生命為雨林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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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娜暗自打了個冷顫,她不喜歡這個念頭,已經有太多人犧牲了,八千勇士,這代表數十條村莊都失去了男丁。龍影部首領此時上前,面露擔憂之情:「女王陛下,瘟疫隨時可能爆發,若果你需要血龍樹皮,我們願意派跑者到前線為你張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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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女王,恕我直言,生命之河現在是整個雨林最危險的地方,我們不能讓太陽神之女身陷險境,若果失去女王,將會是所有臣民最大的損失。」血泣部首領謹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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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女王你必須深思熟慮。」奧圖.布圖像在石頭上怒吼的熊,盯了阿比耶一眼:「萬萬不可以隨便身犯險境,先前一戰已讓我們元氣大傷,若果女王再有任何意外,整個雨林都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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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請深思熟慮!」石斧部首領附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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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豹部的女戰酋上前,即使神殿之中,她始終坦露胸膛:「山豹部將誓死追隨女王,支持女王的決定,對於女王懿旨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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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群女人,夠了吧!」森熊部的奧圖.布圖走上前來,像咆哮的古代石刻:「若果有什麼差錯,二十四部聯盟將會毁於一旦,無論是敵人,還是瘟疫都在虎視眈眈,你們想推女王前往險地嗎?好!先過我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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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豹部會前往生命之河護衛女王,保護女王周全,我,賈扎娜在此以鮮血和命發誓。」女戰酋賈扎娜站起身來,她和奧圖.布圖一樣高大:「若果你要戰,便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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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二十四部不需要內戰,我們只有一個敵人。」莎拉娜從石座上站立起來,太陽神的榮光自她背後照耀大廳,也許只是黃金,莎拉娜卻感到自己真的在發光:「我們不能承受另一位如圖拉坦般的勇士損失了,也不能放棄我們在生命之河的人民。尼爾和山豹部的賈扎娜會保護我,我是太陽神之女,瘟疫必不能沾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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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陛下,雛鳥長大了。」祭司凱塔.加農巴從神殿的階梯拾級而上,像陽光下的一道陰影,來到神殿之內,莎拉娜頓時感覺局促不安。他繼續說:「羽毛豐了,色彩斑斕,但飛得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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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女王的職責,不只是在富饒的鐵洛特爾做個樣子,而是要……」莎拉娜絕不能說這是聖主的啟示,否則,祭司可能會知道她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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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祭司打斷了女王的說話,所有部落首領都在看着他,莎拉娜背後直冒冷汗,這是她第一次反抗祭司的意思。凱塔舉起像陰影般枯乾的手,在前方畫了一個太陽圖騰,卻一反常態地說:「太陽神會祝福你,女王已下定決心,無盡雨林會與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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