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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達快步穿過城堡的狹長走廊。灰暗天色下，岩巖磚牆是葛斯堯最沉默的老者。從半神統治的歲月，一直守望，乃至六十多年前諸神的孩子死絕，它仍在高地上俯瞰整座城市，看著凡人每日勞碌，亦親証伊登海盜的無數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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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從來沒有倒下，現在也不會，格蘭達心想，也許被焚燒、被洗劫，但最後葛斯堯總能夠擊退那些海盜。艾爾援軍說不定正在路上，林國健或者已收到口訊，正策騎回歸……不論是誰，格蘭達只需要守護城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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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窗外，黑煙裊裊升起，海盜企圖以火開路，但連日來的細雨使效果甚微。自從北牆失守，伊登人發起更猛烈的進攻，但在城內，人民衛隊能使用走私地道與他們打游擊，騎士馬匹的優勢，也可發揮出來，以致巷戰竟能堅持一星期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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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諾立下戰功的囂張模樣，卻令格蘭達很不是味兒。若果不是他，艾爾帕與人民衛隊的弩騎手，可能還在城中協防。議會中的其他人，卻覺得現在不是懲處將領的時候，無論什麼事，都應等到戰爭完結才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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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達卻覺得是議會有意護着這位騎士，包括同為貴族的山姆爵士和安柏．艾爾，連血盟兄弟會的巨熊帕勞和雇傭兵傑克，也不知何故在為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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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念頭從她心底冒起，林國健拜託她守住的這個位置，到底還能堅持多久？她已經失去了艾爾帕的一票，即使他平常沉默如羔羊，卻是跟林國健在身邊最久的人之一，忠誠毋庸置疑。但那些人民騎士，在革命後才宣誓歸降，有些還欠了議會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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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髮的詹士，她的護衛在大廳前等她。格蘭達不讓任何人靠近她的房間，即使那是萊恩．亞可重金興建，以厚鋼保衛的自囚監獄，連窗戶都加上鐵桿，以免有人闖入。但格蘭達還是害怕聲音，從只容一人穿過的走廊，傳到房間外，她懲罰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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樽領鎖子甲能很好地讓傷痕不被看見。格蘭達情願像這樣緊密地包裹自己，讓所有人都無法傷害她，但她心裏很清楚，這只是為了隱藏自己的醜陋，以及心中黑暗。噢，她這個戴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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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頭，他們已在守候。」詹士沈着臉說。自從失去戰友後，他就沒什麼好面色。戰爭還沒完結，任誰都沒有好面色。格蘭達注意到他的眼睛，瞥到她的手臂，心底忽然湧現不安。詹士果然問：「……你受傷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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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達連忙鎮定心神，也許是血滲出來了罷？她下意識地擋住手臂的傷口，痛楚又再傳來，呻吟差點脫口而出，但格蘭達好好忍住，臉上只展露痛苦的神色，詹士更擔心了：「要先帶你去給修女們看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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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礙事，先開會罷。」格蘭達深吸一口氣，詹士為她推開大門。面孔，又是那些討厭的面孔。但格蘭達想起湯姆，沒有人比他更嘔心了，不要緊，她能支撐下去。只見山姆．班克曼爵士正撫摸小鬍子，身邊坐着雷諾，奸詐小人什麼時候允許參與會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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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奪回戰神大道，再過幾天，就可以收復城牆了。」雷諾說。瞥了進來的格蘭達一眼，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要是林國健回來，肯定讓他好看，格蘭達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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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席的還有血盟兄弟會的代表，感覺他們最近和騎士的關係越來越好。帕勞的身軀比兩年前肥胖太多，以致格蘭達仍有種陌生人的錯覺，但傑克還是老樣子，將臉上的刀疤一樣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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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派去求援的信使還是沒有回音，但即使他們帶來好消息，在圍城下也難以回來報告。」安柏．艾爾不安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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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格蘭達覺得，現在他還奢望主家的援軍，未免天真，即使艾爾家在路雷堡得勝，也要守住險要「神王咽喉」。他們才不會在面對保皇軍主力的情況下，調動軍隊到遙遠南方的葛斯堯來。反倒是在亞戈城的林國健，距離葛斯堯不過四天路程，難道他遇上麻煩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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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盜不擅長攻城，也不會在陸地上停留太久。這樣下去，戰勝他們只是時間問題。」山姆爵士說。他作為葛斯堯原來的貴族，也不是第一次面對伊登人。只是他好幾次提到，這次進攻的規模，可能是他軍戎生涯中所見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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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擊退，不是戰勝。」格蘭達悻悻地說。她來到主家的位置坐下，不出所料，她說完這句之後，沒有人帶着好臉色。但他們只是在欺騙自己，敵人掠奪完之後就會跑，葛斯堯的市民變成奴隸，大概一輩子也不能回到北洋。人民騎士卻說服自己打贏了仗，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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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好了。」傑克的語調像刀子一般冰冷：「兵臨城下，我們可沒有賦閑管這些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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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達小姐說得甚是。」山姆爵士莊重地說：「但若非我們先前得罪伊登的使者，也不會招惹如此龐大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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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建議我將這個城市讓給他們麼？」格蘭達掃視會議桌前每一個人，願他們感到慚愧。手持天秤與利劍的審判者，端坐在彩繪玻璃前，參詳每個人：「別忘記當初你們挺同意這種做法，唯一反對的是艾爾珀，那位被人民騎士拋棄在城牆外的議會成員，林國健的好友，革命軍的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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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一場戰爭要打，女士們，請容許我先行離席。」雷諾站起來，作了一揖道：「今天的戰略，就如稍早交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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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格蘭達心中怒不可遏，這群人絕對是有意的，但她盡量沒表現出來：「你們將會議提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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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格蘭達小姐，為了應對敵人清晨一早就開打的戰略。」山姆爵士揚起眉頭說：「沒辦法，我們必須快速作出應對，對於還沒通知你，深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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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可不愧疚。格蘭達心中自責，失去了艾爾珀，林國健也不在，她早應該叫大衞過來。他們在試圖架空人民議會，她怎可能現在才注意到？格蘭達可不想林國健回來後，看見城市變回貴族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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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我們有一件事需要格蘭達小姐的注意。」帕勞笑瞇瞇地說，像隻找到蜜糖的熊：「請隨我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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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可談的會議結束，格蘭達注意到山姆爵士目送她離開。帕勞引領在前，隨行還有傑克。格蘭達正暗自疑慮，他們有何事需要她注意？血盟兄弟會的事務，從來不需外人干預，反倒是他們在議會佔有兩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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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城堡，發現了一些對戰爭尤其重要的事物。」傑克神秘兮兮地說。他們到底在賣什麼關子？格蘭達越來越疑惑。詹士始終跟在格蘭達身邊，臉上謹慎。他們穿過狹長走廊，來到城堡最高的小廳前面，再一小段路，就會到達格蘭達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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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像個小教堂，十二諸神的彩繪玻璃，象徵北洋人的信仰。走廊末端，「王者」正在王座上，參詳過道的人。王者手中是神域之眼，一個像頭顱般大的金色球體。只要獲得它，就可洞悉真理，反正神話是這樣說。格蘭達和林國健一樣，都不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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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要帶我來看的地方？十二神的彩繪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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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達感到不對勁。她回頭望向詹士，他立即會意，將手放到了劍柄上。但帕勞卻退後開來，該死，他們打算做什麼？格蘭達冷汗直冒，他們打算背叛人民議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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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發現了危害議會的事物。」帕勞笑道，手中拿起一個點燃蠟燭的黃銅提燈，然後將一束捲曲的煙草放到裏面。格蘭達全身一震，不，不要……不要拿過來，她不能……不能再聞到那個味道。她的理智這樣說，但心中的野獸，彷彿馬上就要掙脫牢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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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對格蘭達小姐幹什麼？」詹士想拔出配劍。傑克卻閃身搶上前來，不！格蘭達心中尖叫，匕首穿過詹士的心臟，他張開口，卻沒能叫喊出來，面上神情痛苦，眼神彷彿在說，快走，快走，大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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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達掩着了嘴，她怎麼走？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封住了路。這不是他們的計劃……格蘭達感覺理智馬上要消逝，甜膩的氣味湧進口鼻中，即使閉着呼吸也沒法躲避……是那些騎士？從走廊而來的腳步聲，回答了格蘭達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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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在十二神面前殺人，你們血盟兄弟會還真是罪業深重。」雷諾的笑容出現在格蘭達面前。她感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不，她不能睡，不能睡……該死的貴族，當初林國健不該留下這些人！所有貴族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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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達鼓起最後的力量拔出匕首，但雷諾笑吟吟地抱着她。匕首刺在板甲上，猶如用小刀在磨鐵皮。3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9oEcWSK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