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斯堯城,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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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往弓弦上搭上一支羽箭,雙臂沉穩引弓,屏住氣,直至鋼鑄箭矢直指百步之外的靶心。拉緊弦線,他感到胸口的力量沿雙臂,漸漸凝聚於三個指頭之上。然後,他的拉弦手微微鬆開。嚓的一聲,箭去如流星,命中草靶,僅僅離靶心差了半個掌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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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是不太會注意風向。」海德蘭將漆成奶白色、鑲金握把的櫟木弓雙手交到萊恩.亞可手裡。他努力不表現出對箭藝的反感,笑道:「大人,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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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亞可家族的旗幟是一隻盛水的手,在半空中如同卷起的腌菜,旗角間中無力地飄揚兩下,海德蘭對自己的藉口更不抱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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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這兩天寒風止息,太陽神終於從衪漫長的沉睡中醒來。葛斯堯城外陽光普照,雪地看來炫目非常。萊恩決定要到城外活動一下手腳,於是傳召海德蘭領一支五十人的衛隊緊隨其後。但海德蘭不禁想,若是有刺客如那穿銀狐披風的一樣厲害,即使再多一倍膽小鬼亦無補於事,他當然不會說出口,反正戰神之劍除了在城內嫖賭飲蕩,也不見得太有作為,那倒不如出城閒站來得有建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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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海德蘭本人並不熟諳箭藝,也全無興趣可言,但出於責任,他仍要陪玩兩手,更何況他有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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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箭已算是不錯。」萊恩撫撫白花的鬍子,淡淡地道:「現在明明沒什麼風,你就別故作謙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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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萊恩不作瞄準,引弓就射,箭平飛到靶心的旁邊,也是差了半個掌距,只不過剛碰到乾草就被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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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嘛。」萊恩的說話帶點空虛,似是介懷,卻沒真正在意:「再有經驗也不及年輕力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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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言重。」海德蘭說著。他聽到衛兵中傳來幾人竊笑,也許是在議論萊恩的箭藝,但海德蘭寧願不去多作猜測。據海德蘭所知,萊恩曾在年輕時衝鋒陷陣,那支櫟木弓的金把手,正是「熾陽」亞特蘭.索拿——連城帝國的首任半神王所賜,以贘他除去米提拉家族兩位半神的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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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萊恩只是一介常人,而五十年前的半神,全是可怕的人物。沒有百來個訓練充足的士兵,別想殺掉一個空手的半神,是老戰士們常掛嘴邊的話。亞特蘭.索拿本人,更可在戰場上引發莫名的烈火。於半神王谷的「焦土門之役」,有近百人的孤魂灰飛煙滅,連整座城門也因而化爲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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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槪就是該戰役被喚作「焦土門」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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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出生軍旅世家,聽過不少戰爭故事。他父親是個獨臂老兵,戰後靠酒水度日,很快將家裡僅剩的錢花掉,人也瘋瘋癲癲,最後不知酒醉後惹上哪位爵爺,給當眾吊死。刑場上,海德蘭呆望父親被吊起的獨臂軀體隨風搖曳,心中竟沒半點感覺。也許萊恩就是見他這個麻木的樣子,才收養他為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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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事找我。」萊恩語氣肯定。他引弓再射一箭,也不瞄準,但這次離靶心偏得更遠了。他搖頭笑道:「難道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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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理應受罰。」海德蘭低頭致歉:「和事件有關的人都逃了,兩名手下因此受傷……是我的過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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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得到懲罰?」萊恩沉默了一會,從腰間抽出一柄鑲上藍寶石的銀色匕首,眼神陰沉地望向海德蘭:「那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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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手起刀落,海德蘭想阻止時便已遲了。只聞嚓的一聲,刀刃剛碰到櫟木弓的弦線,弓弦立刻應聲斷掉,弓身如斷絲的魚竿一樣,瞬間彈直,震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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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剛才受勁太大,這張弓可能就此損了,萊恩毫無破壞珍藏之理。海德蘭暗暗心驚,但他只是朝萊恩投向不解的眼神,表達他的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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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沒弦的弓,射不了箭。」萊恩凝望弓身,似在細細欣賞木紋的古樸之色:「所以沒有獵人會因為用勁失準而毀了弦線,明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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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注意到萊恩的眼神似有幾分傷感。到底他在回憶何事?海德蘭無從得知,只是與平日的萊恩.亞可相比,此刻的他更有活人的感覺,而非空洞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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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將櫟木弓交給僕人,他轉過頭,語調忽然變得冷漠:「你還有一次機會說服我,此刻仍非更換弓弦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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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海德蘭低頭道:「雖然主要人物逃脱,但我抓住了一個人質,他們或許會為此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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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解釋。」萊恩翻身上馬,動作純熟,但盔甲使他看來有點冗贅:「我期待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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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再次颳起雪片,烏雲從北方撲騰而來,如浪濤般將遙處的山脈淹沒,葛斯堯城在鋪天蓋地的灰霧下顯得尤其渺小。乾冷冬風使馬背上的海德蘭打了個顫,他懷中冰冷的鋼鐵,彷彿有生命一般,貪婪地吞噬他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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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隊緊隨兩匹戰馬,朝東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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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的內心相當自責,但他卻不希望令萊恩活在恐懼之中。在他懷中有三柄昨天發現的短劍,造工精細,由上佳的冰藍鋼鑄成。傳聞這種鋼材要經冰獄冥河之水冷鍛而成,不但罕見,而且鋒利無比,受過訓練的刺客能毫無聲色地以之刺穿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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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天涯城能鑄造冰藍鋼,它們是刺客專用的武器。海德蘭於是思量,既然首都向各地封臣發出勤王御令,就為何不能緊隨一抹劍吻,贈予不合作的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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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發現了這些短劍,也許海德蘭會忘了天涯城的存在罷?經已五年,再無聽聞這個封地的任何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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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萊恩護送回堡壘之後,海德蘭獨自朝地窖走去。地窖用於關押葛斯堯最不可饒恕的重犯,以及執行刑審之用。側門一如以往的漆黑陰暗,海德蘭以為下方靜得叫人壓抑,但當他踏入螺旋樓梯時,地下卻傳來一聲尖叫,和幾人的調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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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妞,一個人悶麼?要不要我們陪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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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害怕啊!」接著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似是有人打擊鐵柵:「老子不會吃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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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海德蘭心中一沉,士兵和土匪有什麼分別?他急急來到樓梯底端,只見五名擔任獄卒的戰神之劍正包圍一個獨立監牢,不時用武器敲擊鐵柵。監牢裡正是海德蘭抓回來的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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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棕色長髮顯得凌亂不堪,兩個眼圈紅著想哭,卻強忍著淚。她此刻衣衫破爛,似是獄卒強行拉扯的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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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孩下午時出現於旅館附近,被海德蘭埋下的伏兵抓住。海德蘭推斷,她應該是旅館晚班的女侍。林國健和旅館中的同夥不可能藉空消失,這個女孩想必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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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海德蘭並不期待即將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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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回到你的崗位。」海德蘭沉聲道。他將手放於木質劍柄上,以免這群人仗著勢眾發起瘋來,一擁而上。獄卒們注意到海德蘭到來,都停下手腳,凝望他的眼神充滿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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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恕我們未有恭候海德蘭大人的光臨。」高個子士兵強笑說道。他比海德蘭高出一小截,下巴的鬍子剃得很乾淨。海德蘭從銅臂章看出他是位十夫長,應該算這群人的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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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穿白狐披風的在大人眼皮子底下逃掉了,真有其事?」有個癟鼻子的士兵試探性地問:「大人,你想知道今天要抓的是些什麼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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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不知道他這樣說的用意,沉思一會,搖搖頭。癟鼻子見後只是嘿嘿兩聲,說道:「審問後把這位女孩交給我們處理,你就能得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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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瞥到,女孩正以怨恨的眼神盯著他不放。深棕色的瞳仁裡沒有半點哀求或恐懼,只有映著周遭火把與鐵柵,和吞噬著眾人倒影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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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們知道些什麼,應該去向亞可大人報告。」海德蘭輕描談寫地說:「但若果你以為好奇心能動搖我某些原則,我勸你別再試一次。現在,各位請離開,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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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語氣冰冷,但海德蘭並沒在意。數人提起油燈和兵器,朝螺旋樓梯而去。直到鐵門關上,海德蘭才開始和女孩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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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葛斯堯以前盛產什麼麼?」海德蘭料想到對方不會回應,於是續道:「是檀松,遍野的檀松曾令這座城市空前地繁榮。所以,你會以為我猜不到,你的好朋友林國健是在其中一條走私隧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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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能找到他們的。」女孩以冰冷的語調對他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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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海德蘭知道自己猜對了,於是微笑道:「我是海德蘭,葛斯堯的衛隊指揮官和軍政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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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達。」女孩遲疑了許久,但禮貌上她還是需要報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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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海德蘭十分滿意:「格蘭達,我會命人拿些乾淨衣服和食物來,晚點再把你搬到好一點的房間,適才你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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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格蘭達帶點疑惑。剛才充滿恨意的神情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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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是我們的客人啊,格蘭達。」海德蘭對女孩笑道,看起來就像一位慈父:「非常抱歉讓那些士兵把你當成罪犯了……喜歡杏仁果撻麼?是漫長冬季的餐後甜點,我想亞可大人該不會介意你幫他吃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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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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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後悔自己吃過的。」海德蘭站起來,打開監牢的鐵柵,伸出手為她指引去路,又打了個眼色:「從來沒有人會嫌棄甜品。現在隨我來罷,格蘭達小姐,你不該待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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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抓我?」格蘭達像是意識到什麼,警惕地縮在監牢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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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只是站在門外,走廊外柔和的燈光映照在他背後,那背影顯得強大而溫柔,他耐心地回應:「我們有必要邀請林國健來查明一些事,我相信他會因你而現身。事情水落石出之後,我自然會給兩位自由。我以諸神之名向你保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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