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身上裝備了一種新型十字弩,體型更大,但能連續發射五箭,不必填裝,是阿斯特讓城裏的工匠拆解他那柄連弩研發而來。天涯城的技術,艾爾帕暗忖,希望這東西可以拯救他們罷?諸神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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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你帶着這群人……要出城迎敵麼?」負責北門防禦的格蘭達神色驚訝。她穿上一件合身的樽領鎖子甲,沒戴頭盔,腰間佩戴一柄比較纖細的手半劍,此刻頭髮凌亂,看起來像個女傭兵,但就是稍微瘦削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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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雷諾的騎士可能還需要點時間裝備好,我先帶人出去視察一下環境,順道看一看城外的村莊疏散了沒有。」艾爾帕看向這位女孩,曾經她只不過是酒館的女侍,現在卻站上城牆成為指揮官。她在人民議會裏和那些嬌縱的騎士、商人角力,還為無數前來請願的市民主持公道,戰場雖然缺乏指揮官,但林國健身邊的有能之士,一個也不少,艾爾帕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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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詹士,你們兩個看好她。」艾爾帕叮囑兩位手持鳶形盾的衛兵說。他們是大衛用心訓練的壯丁,能手持槍盾,或者領主衛隊的戰斧上陣,雖然經驗不夠,但聽說對陣人民騎士也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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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艾爾帕老大。」西奧是個愣小子,非常能打,摔跤幾乎無人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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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現在,這些人還是會叫他老大,革命軍都如此相稱,不像那些騎士。林國健容許他們保留頭銜,所以無論是誰都依舊稱呼他們做「爵士」,或者「大人」,不過艾爾帕還是覺得「老大」親切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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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平安回來。」格蘭達的頭髮原來紮起了麻花辮,艾爾帕現在才注意得到。她面露擔憂的神情,又說:「否則林國健會怪我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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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還是去催促一下那些人民騎士,我怕開打的時候他們板甲上的扣子還沒扣完。」艾爾帕露出一個苦笑,也到了這種時候了,他還能怎麼面對?唯有一笑置之:「弟兄們!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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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分派了一些人手,去巡視附近的農舍和人民作坊。還是自己一手訓練的騎兵來得熟練,這些人會使用兩個音節的口號來溝通,那是他在故鄉時趕馬所用。口令簡單得連馬都能聽懂,有時騎兵們互相溝通,馬匹就已經明白要跑哪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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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連弩,大多數人都裝備長槍,每支都有兩人那麼高,按艾爾帕的描述特別訂做。他在山間獵狼的時候,經常會用這種方便夾在腋窩下的槍,衝刺的時候非常穩,而且加高的馬鞍也能夠讓騎手們更穩定地發射弩箭和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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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北面海灣時,伊登人的長船已經擱淺在沙灘上。它們和北洋戰艦不同,船底不深,舷側極低,無需再用小船登陸,讓海盜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登陸和撤退。從高地俯瞰,艾爾帕看見海灣由一片半月形的岩壁包圍,只有幾條佈滿沙石的小路可以讓伊登人通往平地,艾爾帕預料在這個隘口進行戰鬥最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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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麾下只有六百名騎手,對方可是有四千人之眾,現在只求雷諾的騎士盡快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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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讓軍隊隱藏在山坡後,他趴在一塊大岩石上觀察。對方除了登陸的長船之外,陣地中央還有一艘旗艦,一共四桅,比其他船都大上一號。船上下來的人全身披甲,如同金色鱗片。這種甲胄比板甲輕,但比鎖子甲堅實,在伊登十分常見。漆成金色,可能代表地位非凡。他們大概有三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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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海王肯定參與其中,就算不是他,也可能是某位定風角哈里發,艾爾帕暗忖,格蘭達說得沒錯,他們早就知道我們不會把城市拱手相讓,那個伊登使者茲坦,什麼佐,什麼布,也許跟隨軍隊而來。他進城,絕對是為了刺探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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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軍中沒有「金牙戰團」,至少眼前看不見。這些船雖然適合遠洋,但不能運載大象。艾爾帕看到皮膚黝黑的奴隸,頸帶鎖鏈,身上沒穿護具,但手持盾牌和大彎刀,一些人則是拿着標槍,一共數百人。棗紅色頭髮,帶着高頂盔的是尋常海盜,最好的裝備也只有鱗甲、長劍和木盾,但他們是亡命之徒,大約有千人之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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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艾爾帕在意的是,他們有支五百人的輕騎兵,大概是把船上騰空了一些位置,用來攜帶馬匹,天知道這些馬會不會水土不服。艾爾帕注意到騎手攜帶着鈍器,這些人有抓捕奴隸的打算,他心裏感到不寒而慄,要是被他們抓上船,醒來也許身上就帶着鎖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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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有一千人,穿着銀鱗甲,配備相同的大圓盾,盾牌表面刻劃着飛禽走獸。有一些拉着被鎖鐐拘禁的健壯奴隸下船,大概有好幾十個。奴隸們個個肌肉橫生,幾乎全身赤裸,像巨人,不難看到他們手上拿着誇張的巨型戰斧,大概能輕易把板甲騎士砍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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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戰士,艾爾帕心中浮現這個恐怖的詞語。他從來沒有真𤴓見過這些人,但這群奴隸顯然符合他腦海中的形象。狂戰士的故事傳遍整個亞達慕,他們是不畏生死,不知痛楚,敵我不分,嗜血成性的怪物。藥物能夠讓他們力大無窮,同時奪去了他們的理智。艾爾帕最不想遇到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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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諾到哪裏了?艾爾帕回頭向城市望去,心底焦急起來。由於地勢,他無法看到城門,但久久未見沙塵揚起。伊登軍隊在幹什麼?他們遲遲沒有動作,像是想在沙灘設立陣地。有誰人會在這種地方紮營?艾爾帕感覺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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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老大!你看!」一名騎手壓低聲音,徒步奔跑過來。艾爾帕回頭,只見他滿臉驚慌,指向葛斯堯:「城裏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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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神的老媽!另一面已經開打了麼?艾爾帕眯起眼睛地看,沒錯,南門點燃起來了,濃煙升起,緩緩在半空蔓延開來,像魔格納向他招手。也許有人在哭喊,艾爾帕沒法聽清楚,但確實是打起來了。那些人在用什麼武器?艾爾帕臉色大變,他從沒聽過能讓石城門瞬間陷入火海的武器!不妙,相當不妙,必須回城,這場奇襲不能繼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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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騎、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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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艾爾帕全神貫注,遙望城市裏的情況時,身旁的騎手警告他。他回過頭來,海灣下的騎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穿過隘口,向他這邊疾馳而來。該死,他們被發現了麼?還是……不可能,也許那場火是進攻訊號,但這不重要,該死的,他們只要跑上山坡,發不發現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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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哈!」艾爾帕高喊口號,騎手們立即策馬跑動起來,但聲音也驚動伊登騎兵,他們猶豫了一下,但速度沒有減慢。艾爾帕急奔向自己的馬,該死的雷諾在幹什麼?軍隊呢?騎士呢?他拉住韁繩,跨坐在高橋馬鞍之上,雙腿一夾,尾隨其他騎手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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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傳來戰吼,殺!殺!殺!號角響起,像撕裂天空般刺耳,狂戰士的怒吼比獅子還要暴烈,讓艾爾帕誤以為大地在震動。當他回望敵軍,那群滿臉瘋狂的奴隸獵人像在馬上跳舞,屁股離開馬鞍,跳惡靈之舞。錘棒的金屬光芒閃耀,伊登人的馬匹,竟然和他挑選來的混種馬不相伯仲,一直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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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諸神啊,這些是什麼鬼?艾爾帕驚慌不已,抓起手邊的十字連弩,接連射出五箭,不要靠近我!他心裏吼道。有三人被他直接命中,墮下馬來,被後方的同伴踩得血肉模糊,一人及時躲過,另一人的馬匹中箭,翻滾得像團風暴刮起的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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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艾爾帕這才記起要下達指令。騎兵們聽到之後,也拿起十字弩射擊,沒錯,還不到絕望,我們人數比他們更多,所有人都受過馬上射擊的訓練,我們不會輸,不會輸……艾爾帕急忙策馬,迂迴到隊伍側翼,弩箭如雨一般飛射而去,大批伊登騎兵墮馬,更多人絆倒了後方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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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吃阿斯特的箭,吃北洋之怒,吃莫王朝騎兵的齊射!艾爾帕看見後方揚起的煙塵,像暴怒汪洋中的海浪,但追不上艾爾帕。那些伊登騎兵四散避開自己的同伴,卻依然緊追不捨。他們被那神奇的連弩嚇到了,但他們沒有止步,後方的大軍在集結,像是他們勇氣的來源。這些不怕死奴隸販子!艾爾帕暗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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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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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鋒忽然傳來警告,艾爾帕知道這是突襲的意思,他回望前方,只見大批的騎兵在正面展開,朝他們撲騰而來……什麼?這是誰人的隊伍?艾爾帕冷汗直冒,他們沒有打起旗號……不,不,不,不,不是雷諾,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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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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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高聲呼喊,但已經太遲了。前方那一列騎兵看來比他們人數還多,不知從什麼地方衝出來,他們身穿銀鱗甲和牛角盔,手持鳶形盾,沙漠彎刀直指着艾爾帕的隊伍,像一支利劍。有些騎手連忙夾緊長槍,直指前方,但陣型沒有列好,對方卻高舉盾牌,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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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烈衝撞,長矛斷裂,盾牌粉碎。彎刀像大漠黃沙上的彎月,鐵蹄揚起煙塵,馬匹嘶叫,有人怒吼,有人哭喊。北洋行話的粗話,亞達慕通用語的咒罵,有人大喊媽媽,還有不知是什麼民族的方言;視野模糊得令艾爾帕無法看清楚周圍的事物,他只見自己隨手把長矛扎進了一個人的身體裏,然後咔嚓一聲斷裂。那人墮馬,在地上掙扎幾下便不動了。艾爾帕棄掉長矛,從腰間拔出劍來,諸神!他口鼻間,全是黃土和血腥味,空氣中瀰漫着馬羶和尿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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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噗的一聲,他發現世界一片漆黑,後腦傳來猛烈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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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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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去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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