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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族工匠用上好香木打造葬棺，但三河一帶潮氣濃烈，即使連夜趕工，也無法在屍體開始腐臭之前完成。用火烤除濕的木材，散發哀歌般沉韻的香氣。那是屬於山間的葬禮，成圖盯着火焰，卻沉思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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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無樂手，但有幾人隨身帶着樂器，以解鄉愁。鹿角所製的短笛，吹出莊嚴遙遠的樂韻；前朝宰相南泛在孩童時期創作的樂曲，竟然是一首哀歌，大概並非很多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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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圖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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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嶺逝去的英雄》紀念南泛的父親。他是早於先王時期，抵抗紅鷹氏族入侵中界山的英雄。那時王國還沒有共主，山間低地佈滿毒霧、埋藏陰影的邪惡，和永不消退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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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洛辰一世的降臨，驅除了永夜、長冬，還有迷霧。他乘座彗星到來，斬斷一切不可理喻的事物，包括龍、巨神、活人獻祭……但美好的傳統流傳至今，南泛的樂曲，每個手執樂器之人皆瞭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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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不發一聲，來到長屋之中。木材的香氣，蓋過了死亡氣息，但無法驅除恐懼與哀傷。三位百夫長凝望爐火，白浪灣村長卻戰戰兢兢，只懂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成圖唯有首先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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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因我而死。」聲線在過於空曠的長屋中迴盪，成圖彷彿聽到另一個他在說話：「將遺體運到布族領地入土，以鹽和香料為他潔淨身體。無論是死於誰之手，他理應得到戰士的待遇，魂歸至高神域，諸神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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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他只是喝醉了，和某個村民發生爭執，僅此而已。」百夫長派倫臉上不見情緒，在火焰前他看起來像尊雕塑，綠色的眼珠在他方正臉上恍似寶石。他淡漠地說：「大人不必怪責自己。亞比尼克是何種人，我們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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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倫話音落下，長屋中又恢復沉默，只剩海浪湧上沙灘的聲音。成圖始終感覺這是他的責任，軍團百夫長的死，絕無可能是普通紛爭，否則兇手不會刻意留下南方人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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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圖大人，無論如何，我們必須查出兇手是誰。」尼克悲憤地說，前途光輝的年輕人，失去了冷靜：「此仇不報，軍團的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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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圖心裏忽然冒起古怪念頭，也許這次對百夫長尼克來說，是不錯的試煉。他的戰友亞比尼克，在死後仍在庇佑他。成圖只希望是如此，而不是尼克的衝動，讓他成為下一個失去性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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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我只看到害怕的村民。」成圖回答，語調強硬：「他們擔憂着強盜、戰爭，現在我們要一個個審問他們？還是把每個人關在房子裏，不准許出海和夜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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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比尼克，他叫這個名字。成圖默默在心裏復述一遍，若果不是他死去，王國參謀也不會把他的臉牢牢記住。亞比尼克外貌粗獷，而且有些不修邊幅，作為軍團兵可不能如此，他大概在規則邊緣徘徊。壯實的身形、卻顯示他是位合格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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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穿過他的腹部，他大概在痛苦中死去，不知有沒有掙扎，但是流出那麼多血，時間不會短。成圖前晚的睡眠很淺，但他沒有聽到聲音，可能是太疲累了。白浪灣不是一條大村落，但也有上千人，若不是兇手非常小心，就是整條村莊都有意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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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圖要作決定的事情太多，他可不能在此調查一個人的死，花上太多時間。三河肥沃的黑土，還有柔和的風適合耕作，昨天又發現了金礦，以及適合製造大船的堅實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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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能如此無情，否則就會像那座城市。加拉拜在急速的崛起，忘卻有多少屍骸鋪墊在城牆下。若果作為參謀的成圖亦是如此，那麼城市就變成了運轉的輪子，沒有人性和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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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南方人的青銅匕首，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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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倫圖向來深謀遠慮，但他往往將事情朝陰謀那邊想。這種思維有時尤其寶貴，成圖暗忖，但更多時候是折磨同伴的神經。他續說：「若果有南方的奸細侵入到東境，後果不堪設想。南方人可以從海路用獨木舟北上，入侵東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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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整支軍隊到來，才不會花心機在村莊裏只殺一人，成圖暗忖，要殺的也不會是位百夫長，而是作為王國參謀的他。這是一個警告，但又突兀地把事情喬裝成是南方人下的手，此人也許思緒混亂，成圖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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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是從戰場拾回來。」派倫彷彿無情的雕塑，他的回答也十分中肯：「或者以前買賣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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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查出真相，成圖大人。」尼克堅持他的判斷：「這或許會影響前線的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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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你知道這匕首屬於誰人嗎？」成圖轉向皮膚曬得啡紅老人。他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拘謹的眼神若非畏懼王國降下的懲罰，就是他隱瞞着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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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知道。」白浪灣的老村長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人，成圖也不是，但他很清楚自己想隱瞞謊言的時候，看起來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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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們四處去問問其他參加宴會的人，說不定會有線索。」百夫長尼克已被憤怒遮蓋了眼睛，對他而言敵人四處都是：「說不定兇手是雙星灣，或是上弓臂河的卡倫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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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恐慌，和更大的衝突。」成圖再次提高聲音，讓他冷靜下來。至少他還記得成圖是王國參謀，一族之長，地位比他的上司，第一軍團長——「不焚金」亞肯達斯還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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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成圖大人，王的威嚴……」格倫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瞥向村長。除了喜歡胡思亂想，成圖懷疑他還有審問的才能，那目光彷彿能夠看穿靈魂，但大概只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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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期望興建港口的事情暢順，而不是在三河掀起另一場內戰。」成圖見村長迴避着百夫長的目光，心裏稍微有個想法，於是說：「此事我會和村長查清楚。你們加強警戒，保護好勘探的工匠，我們的任務完結之後就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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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百夫長們沉默了一會，一同回應。3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vDLhRLEj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