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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久久還未傳來艾瑪莉的消息，拉拿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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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分享着夏日的美酒，還有艾爾家的火焰之水，那種猛烈白酒不是什麼人都受得起，只有來自長鼻半島的士兵，可以在笑談間喝得興高采烈。拉拿卻只有滿腔擔憂，揮手打發掉要拿酒給他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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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河一戰打得漂亮，他們重創維納斯家族的軍隊。即使他們再次集結，恐怕要耗費頗長時日，那時候谷地要塞路雷堡早就被拉拿攻下來了。拉拿看到士兵喜悅的面孔，他們在談論那場森林大火燒得震撼，若果不是拉拿，那種規模的軍隊，肯定能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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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拿腦海裏，卻再次浮現那些人企圖渡河的景象，雖然隔着頭盔看不清楚臉，但絕望的眼神就像烙印，刻劃在他的記憶。他就站在離寬闊冰河不到兩百步的地方，看着他們在弩箭下變成滲血的屍體，逐漸把河染成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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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第一次殺人。和法倫家族交鋒兩次也好，鐵之臣民可不會輕易屈服。拉拿攻陷紅山城的時候，女人跪下來問他，為什麼要殺死她當了半輩子礦工的丈夫。拉拿無言以對，他明白自己的劍，雖然只殺了十二人，但戰場上一千多人死傷還是會算在他頭上，而且也應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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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拿最終也不會知道誰是女人的丈夫，艾爾家也不會用金錢，或者任何其他的事物去補償這些人。既然法倫家族決定抵抗，維護腐敗無能的半神王，他們的人站上戰場，就應做好這種準備。拉拿包圍法倫堡時，只能確保歸降後，法倫家族可免去三年賦稅，餘下來的封臣於是黑着臉跪下，宣誓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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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倫不在北洋八大家之列，拉拿也無法奢望他們能提供一支多大的軍隊，更何況他剛屠殺完他們的士兵。但無論如何，拉拿可不想背後忽然出現一支叛軍，於是又向各個封地強徵了大概四千名鐵衛和二百名騎士。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絕對不是減免三年賦稅可以平息的憤怒，但將敵人放在身邊，總比在背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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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今天之後，那些士兵開始在宣揚他的傳說。艾爾還活着，他們說，半神回來了。拉拿知道，三天後，夾着尾巴逃到首都的谷地領主亞拉戈．維納斯大概就會向半神王稟告，艾爾家還有半神存活。芬利，以至索拿家族會暴跳如雷。拉拿馬上就要面對鋪天蓋地的討伐軍，甚至天涯城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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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拉拿現在只想知道妹妹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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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蹄踏地，聲音沉重響亮，拉拿旋即抬起頭來，卻只看見一人策馬飛奔而來。其他的士兵都抬頭張望，那人頭盔上插着一支紅羽毛，他是傳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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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報！拉拿大人！」騎兵還沒落地，就大聲喊叫。拉拿站起身來，絕不能是什麼壞消息，不可以，他只有一個妹妹，兩人相依為命。他不禁用力握住鋼鐵手套，直至食指上的鋼板都有點被拇指壓得凹陷，他才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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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莉小姐擊敗了三支敵軍補給隊伍，但據報遭遇怪物襲擊……」傳令兵翻身下馬，喘着氣，還沒來得及脫下頭盔，想半跪下來，但拉拿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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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妹妹她……」拉拿差點就用力抓住傳令兵的肩膊，但他強迫自己不這樣做，必須保持理智，不，不會是壞消息，他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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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姐他沒事，只是竭力暈了過去，他們成功撤退了，很快就會和我們集結。」傳令兵看見拉拿的眼神，楬色的眼睛裏展現了一點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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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拉拿感覺自己有點歇斯底里，但在士兵面前，他不能展現自己心底的焦躁。他是這群人的領袖，軍心也隨着他暴露出來的心情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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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恩，賞他三枚銀幣，叫人給他倒點酒。」拉拿轉過頭對身後的騎士說。雷恩從口袋裏拿了三個硬幣出來，放到那人手中，又招手喚來一名侍從，拿着盛滿冬日流金的口袋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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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做得很好。」雷恩趕上拉拿，壓低聲音說。這位騎士看着他長大，拉拿的情緒逃不過他的眼睛。而且雷恩為人細心，他大概也看出拉拿揑陷了手套：「大人，手套，我叫人為你更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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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情願它讓我記得，這次，我差點大失方寸。」拉拿沉靜下來，語調也變得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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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在戰場上是多麼冷靜，面對親愛的妹妹仍有男子漢的柔情。」雷恩笑着說，也許沒有嘲笑的意思，但拉拿感到臉上有點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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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亂說話，我就把生命教廷的修女通告全個軍營。」拉拿對他怒目而視：「相信比起酒和女人，那些士兵也會想要一點別的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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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雷恩低下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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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斯家族的封臣都來齊了麼？」拉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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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主帳中等你，家主萊佛．格拉斯爵士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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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要讓他們久等了，格拉斯家族的冰劍衛隊已經開始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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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上戰場了罷？」雷恩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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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許是別的事情，一些我們還不知道的事情。」拉拿臉上露出思慮的神情，還有一點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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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家族的火焰黑旗，和格拉斯家族的藍白冰熊旗幟並列而立，旁邊還有法倫家族黃鐵色的鐵鎚與鐵砧旗。主帳留起赤紅色的流蘇，外點燃起溫暖火把，雖然寒冬已盡，但北洋的初夏仍然有點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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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域像一抹奶白色的魅影，在晚星滿佈的夜空中，好比一條環形的河。拉拿又想起好幾個月前滯留在神域附近的銀色彗星，士兵們說這意味着即將有半神降世。如今預言不謀而合。誓言河一役，拉拿顯露身份時，艾爾的士兵高聲歡呼着，眼裏充滿熱情，他們士氣高昂，這個消息像漣漪一般傳遍整個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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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拉拿並沒有沉醉在喜樂之中，法倫家封臣的臉變得更黑了，他們知道這代表艾爾家族爭霸的正當性，若果索拿家族的半神駕崩，北洋大陸的傳統讓拉拿可以合法地登臨半神王之位。一直以來，這只是寫在審判者法典的慣例，因為米提拉家族從未斷後，而緊接而來的索拉家族，在「半神末日」幾乎屠殺了除他們自己之外，每一個半神家族，讓他們只餘下失去神性的旁系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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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了之後，也要有人留下來讓他統治，「熾陽」亞特蘭．索拿登臨半神王之位時如此說道。拉拿感覺，這句說話完全能夠反映那位六十多年前的半神是何等高傲和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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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次子芬利．索拿卻並非如此，彷彿登臨大任，莫名在他哥哥追殺米提拉家族最後一位半神而死時，落在他的肩膊上。他職位後從不理朝政，除非群臣讓他吃不下飯，睡不安覺，夜裏操不到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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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拿從微寒的空氣中，聞到烤豬肉的氣味。那酥脆的皮在火中爆裂開來，油脂彷彿烈焰中最美好的造物。火盆就在長桌的旁邊，在廚子用心烤製的時候也同時溫暖着參與會議的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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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拉拿沒有為自己的耽誤道歉，他可不能讓手下這些封臣知道他因為妹妹的消息而遲來會議。他拉開主家的位置坐下，雷恩就坐在他旁邊，而另一面是他話多的安比克叔叔，歲月將他的頭髮都削去。畢竟他和留守在費拉城的父親都不是半神，也有點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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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請容我稟告一下西線戰事的消息。」安比克．艾爾說道，他的神情充滿尊敬，但拉拿看出他的眼睛停留在烤豬之上：「勝歷斯家族有一批血豹騎士正在北上，即將與倫琴家族在血染森林附近會合，而且刻意和我們保持兩天左右路程，緊隨再後。若果在我們圍攻路雷堡時遭遇這支一萬人的部隊，潰敗的風暴騎士也許會有足夠的時間捲土重來，我深深地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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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比克叔叔打算開始他冗長的演講時，拉拿擺手打斷了他，又示意廚子可以上菜。侍從將半張桌子大小的烤豬切開，熱力伴隨着香氣撲到拉拿臉上。烤豬用上好幾種辛辣的香料調味，以至他感到自己的耳朵也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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